谢无顺理成章地晕了过去，要不是肖雨觉得肩头一沉，还真就没反应过来——因为这人晕是晕了，但手却一点没撒劲，抱得相当紧。
肖雨费劲地抽出自己胳膊，半抱着谢无，跟螃蟹一样朝茶几挪动步子，磕磕绊绊地才把人安顿在椅子上靠坐好。
艰难地把谢无死死扣着他的腰的俩胳膊掰开，肖雨才得以喘了口气，苍白至极的脸色方好看了一点。
其实从变故陡生到此刻归于平静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阳光依旧明朗，暖融融地笼罩着这片小小世界，几乎有了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肖雨低头看着流光溢彩的魇鬼匕，嘴唇抿成一条线，目光复杂。
他明白在魇鬼匕刺穿谢无胸膛的刹那就开始疯狂吸食谢无的魂魄，那架势是前所未有的排山倒海，以至于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是真的慌张，生怕谢无在自己面前被吸成了人干。
尽管谢无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那么难以捉摸，带着极致的危险和致命的诱惑，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得他方寸大乱。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破事……
肖雨烦躁地阖起眼，屈指揉着自己的眉心，魇鬼匕妖冶至极的色彩映衬着他的侧脸白得像是冬天初雪。
电话铃毫无征兆地响起，吓了他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蹭地站起身，紧接着就是手腕一紧——是谢无不知怎么一把攥住了他。
电话在桌角上振动，和铃声混杂成了一种让人极焦虑的频率，站起身的距离并不足以让肖雨拿到手机，他想挣开他，然后下意识回头，正对上谢无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聚焦，混沌一片，像是在极大的混乱中猛然被外力惊醒，可意识还沉浮在一片虚无里，仅凭借本能强行睁眼。
电话铃一声高过一声，肖雨注视着那双眼睛睁开，两秒后又无力闭合。他垂眸，一根一根地掰开谢无的手指，腕间肌肤浮现清晰的指痕。
“小哥，学校情况不怎么好。”
电话被接起的瞬间，那头的人就迅速开口，是一道微哑的女声——白日行。
“这里确实是有鬼域存在，但里面的鬼一个都没了，那个五铜聚魂阵是逆阵。”
白日行三言两语就把堪称灾难的异变交代清楚，声音没什么起伏，有些恹恹的，乍一听好像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按照正常的五铜聚魂阵的运转原则，是先对于随机或特定的魂魄进行招魂，而后用特殊手法进行拘禁；逆阵则顾名思义，所产生的效果恰恰相反，不仅不招魂，反倒将阵法所在地的魂魄尽数驱散，不对其进行禁锢，反倒能肆意引导魂魄去向指定地点。
肖雨下意识攥紧手机，目光在煌煌日光里如夜幕降临，“逆阵转走了所有魂魄？”
他确定前天去的时候阵法还不是逆阵，毕竟他总不至于连逆阵都看不出来——但现在俨然没有任何意义，那些被转走的，数量可观且阴煞之气极其浓重的鬼魂不知去向才是最可怕的。
“我想大概是这样，”白日行声音忽然飘远了一些，随后又清晰起来，那头传来金属碰撞的叮当声，“五铜我都找着了，逆阵已经结束运行，不过铜镜还可以对转走的魂魄进行通灵，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暂时不用，帮我把那些东西带回来吧，”肖雨沉默片刻才道，“顺便帮我检查一下那个学校还有没有什么残留问题，谢谢。”
“行。”白日行干脆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那边电话一挂，又一个电话很快跟进来，像是不停地在拨打，终于卡进了电话挂断的瞬间。
“我靠小哥，你接单真是一接一个准啊！这学校瓜委实有点……太大了！”
齐铭在那头惊得咋舌，不知什么翻得哗哗响。
肖雨吐出一口浊气，沉住声道：“说。”
“先前不是和你说了这学校前身是精神病院的事情吗，因为这是所私立我刚刚又顺便查了查这学校的资金链，这是宏盛集团投资的学校。
按理来说其实没什么奇怪的，但这个集团偏偏就只投资了这一所私立，每年给的投资金额还挺多的，都快赶上他们研究科研的一半了，而且学校里没几年就有学生闹自杀，他们董事会里挺多人抗议的，但都被一个人压了下去。”
往下流淌着鲜血的手、如同兽一样森冷的目光……某种寒意从骨缝里蔓延，让他下意识攥紧了衣摆，喉结不自觉滑动了一下
“嗯……就是董事长张晓辉你知道不，这货也不是啥好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干过，非常唯利是图且抠门——”齐铭声音一顿，“咦”了一声，“这么抠门的人怎么还会花大价钱投资学校啊？”
自杀，抗议，投资……
肖雨猛然想起钱岩之前和他随口抱怨过的一句嘟囔：这年头怎么会有人去殡仪馆偷死人器官啊，还专门偷孩子的器官，忒损阴德了我靠，祝小偷早日落网。
如果真的是他设想的那样……
曾经受文/革压迫的人替换成了受学习压迫的学生，光明正大的解剖替换成了盗窃内脏——那所“精神病院”根本没有消失，而是以另一种方式继续保存了下来！
可是学校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进行大规模的器官摘取，聊胜于无的几个死人器官即使买了也压根填不回张晓辉砸在春华上那些钱的零头……
幻境里的那张脸仿佛又出现在他眼前，正勾起唇角冷冰冰地笑。
“……张晓辉，长什么样？”
“啊？”齐铭懵了一下，“你自己上网搜啊，这种级别的大人物百度百科上肯定有照片啊。”
肖雨没说话。
“哦，忘了大神你不食人间烟火了——短信总会看吧，我发你彩信。”
手机适时想起“叮”的一声，肖雨开了电话免提，点开短信查看。
那是一个约莫四十几的男人，穿着板正的西装，正一丝不苟地盯着镜头。
鹰眼、挺鼻、薄唇——和幻境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心跳微滞，缺漏的那个瞬间跳动在生剖出的鲜红脏器上。
肖雨很慢地眨了下眼睛，五感逐渐回归，但齐铭在电话那头还说了什么他已经无法再静下心来去听，去思考了。他下意识地看向请谢无，对方不似昏迷，倒像浅眠，眉头蹙起，呼吸略有些急，嘴唇寡淡得几乎同脸色一样苍白。
白日行说，她找到了五铜。
所有谢无不是铜人。
肖雨心头猛出一跳，混沌的神思蓦然清明，身体比大脑的指挥更快，抢先一步挂断电话，随手将手机朝桌面上一甩，一步迈到谢无身边，弯腰低头，同他额碰额。
那条消失的魂线再度无声浮现在手腕上，却与先前略有不同，某处向外延了一截，缠绕在谢无的手腕上。
一线，共魂。
只是片刻，肖雨抬头，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谢无。
他们的距离不过一尺，但谢无的呼吸已经浅到几不可察的地步。
肖雨在那片刻中所看到的是极致的不详，是能够殃及大道的灾祸。
不能救。
而面前这个人，也许根本称不上是一个“人”。
魂线轻微挣动了一下，像是油尽灯枯前最后的回光返照。
谢无的眉光蹙得更深了些，眼睫如濒死的蝴蝶猛然颤动一瞬，仿佛陷入了一场梦魇，无力却又挣扎着想要清醒。
一触即碎。
直到将精血渡到对方唇中的那一刻，肖雨告诉自己，他不过是不忍。
仅此而已。
他再次抬头时，谢无的眉头已经松开，呼吸渐缓，像是熬过了噩梦，陷入酣眠，唇上有一丝殷红的血迹，如同缠绕在他们手上的魂线。
肖雨没忍住，抬手在他唇上抹过，血迹在柔软的触感间擦出淡淡的色泽，一双眼睛恰逢此时悠悠睁开。
对视，相顾无言。肖雨面不改色地收回手，食指和拇指指腹相互摩挲了一下。
“……你亲我啊？”谢无慢吞吞地说，眼睛弯起。
他不说“你救我”，反倒说“你亲我”，存着明显的玩笑心思，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身上藏着的秘密被肖雨撞破，也压根不在乎肖雨对他动的杀心，撑着这副摇摇欲坠的皮囊，满腹闲情雅致。
肖雨垂眸，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两人之间相互牵引的魂线，似血一样红。
“我想杀你。”
谢无抬起手，食指在魂线上绕了一圈，松劲时绳子便勒在指根，同时也扯得肖雨腕间一紧。
他闷闷笑了一声，不说话了，目光也偏向殷红的魂线，没有问肖雨既然想杀他又为什么要救他。
他满不在意，却又胸有成竹，像是早已预料到了答案。
“别这样，我们见一面很不容易的。”谢无温声说。
“鬼域的事情是你干的吧，我以为是有人想通过铜镜暴动鬼域，但现在想来是那时候的你在强行逆阵。”
“都说对了，但结论错了。”谢无慢声说，眼里还有笑意，全然没有一点被当成犯罪嫌疑人的自觉，“是我逆的阵，但确实有人想要引起暴动。”
肖雨沉默片刻：“张晓辉。”
“真聪明，”谢无笑意更甚，狡黠得像只成了精的狐狸，“他大概发现了我在坑他，所有匆忙想引起鬼域暴动来对我施压，最好能直接把我压死拉倒。”
“你把所有鬼魂都移到他那里去了？！”肖雨猛然拔高音量——因为太突然，嗓子都差点没抓住声音。
谢无歪头看他，笑意淡去，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如果我说是呢？”
“你会不会杀了我？”
他说的一字一顿，眼睛睁的有点大，阳光落在里面，黑得过分的瞳孔扩开，透出一点孩子似的纯真无辜。
“还是说……你后悔救了我？”
距离高考一个月……呜呜呜保佑我上岸上岸上岸！
上岸成功我将爆更好吗！！！
下周三模了……[托腮]我怎么老是在模考时更新（……）
最近更新频率会不稳定～高考啦～什么时候恢复稳定更新了请老婆们看专栏公告～[撒花]
——
众所周知
魂线=姻缘线
不忍=爱你
（真是够了你这个哈基崽，在自言自语地单机什么[哦哦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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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你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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