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人鱼轻轻摇晃的尾巴尖忽然不动了,眼睛失去光彩,蔫头耷脑地贴近顾承远要抱抱。
他什么都没说,但顾承远却能看透他的难过,想到之前看过的唐瞬传输给他的异星天灾录像,他后知后觉,那震撼艺术的画面,是切切实实,降落在一颗星球上的灾难。
当初他只是在觉得荒凉悲壮之余只怀疑视频的真实性,如今有人鱼这个联系,他才能共情,才能感受到恐惧与悲悯。
顾承远抱紧人鱼,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
人鱼声音闷闷的继续说:“后来睡在土里的灾难醒了,一切都被毁去,我被石头砸中,要死了,死前做了一个梦,梦里祂告诉我,我要去更大更陌生的水里漂流,可之后带的每一个地方都很小很窄,两条腿的白色怪物永远在伤害我。”
孩子委屈巴巴的,顾承远将他捞起来搁腿上抱,挺实在的分量,他有些心疼地想,能不小吗,一直被关在各种鱼缸里,也就被养在城堡边的湖里时,自由一些。
不过……
他扣人鱼后颈上硬硬的鳞片凸起,笑着问:“我们是长两条腿的白色怪物,那你是什么,长一条鱼尾的蓝色怪物?”
人鱼抬起脑袋语气严肃:“我不是怪物,我是神创造的最接近祂的造物,你也不是白色怪物,你是黑色怪物。”
顾承远下意识看一眼自己身上穿的黑衬衣和黑西装裤。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小人鱼刚刚提到了神,这说明什么,异星不仅有生命,而且有人鱼这样的高等智慧生物,有信仰,有文明。
想想有种头皮发麻的刺激和恐怖呢。
顾承远想详细问问,便听见人鱼用控诉的语气说:“你带走了我,选择我,又抛弃我,你是……”
目光灼灼,小人鱼卡词不知道怎么指责顾承远,鬼使神差的,顾承远抬手挡住他的眼睛,自动补充:“我是混蛋,对不起,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人鱼渐渐恢复平静,他拉下顾承远的手,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如果我马上就要死了,你可以像大家一样抛弃我,但我现在还很很健康,你不要浪费。”
这话说的,顾承远觉得整颗心脏都被人鱼拿捏了,揪着疼。
人鱼静静靠在他的怀中,过来一会儿后抬头,说:“我饿了。”
顾承远下意识:“好,我让机器人准备晚饭。”
指令发出去后,顾承远忽然动作一停。
他不久前,是不是才说过,罚人鱼不许吃晚饭?
他迟疑着看向人鱼,人鱼回以单纯无辜的眼神,四目相对,人鱼突然一歪头,冲顾承远粲然一笑。
顾承远如同被烫到迅速回头,他被人鱼打败,也在瞬间理解那些养宠物人士对自家爱宠无底线的包容和溺爱了。
他就是一个漂亮笨蛋,他知道什么呢?
在宇宙飘荡的不知第多少天,顾承远从一个异常沉重的梦中醒来,一抬手就在胸前摸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扒拉开人鱼的上半身,但对他如蟒蛇般缠绕自己双腿的鱼尾无能为力,也只能稍稍拉开与人鱼的距离,等他自然醒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顾承远全程表情麻木,已经能良好适应。
成年后的人鱼貌似不再需要时刻待在水里,他在飞船巡逻一圈,最后相中主卧大床做自己新的巢穴。
沟通无效的顾承远最后选择退而求其次,去客房睡觉,然而每次一醒来,他发现自己又被人鱼搬回主卧,以一个霸道强势的拥抱锁在怀里。
顾承远认为这是人鱼被抛弃过一次后不安感的体现,因此一直怀有愧疚地包容忍让他。
拒绝的不坚决的后果就是,人鱼如今已经养成和他挤一张床睡觉的习惯,顾承远不得已过上了每天在呼吸不畅和供血不足中醒来的日子。
果然慈父多败儿!
不过今天似乎又有点不太一样。
顾承远偏头看光脑上时间,在差不多人鱼快醒的时候再次伸手去推人鱼,可人鱼却不知沉浸在怎样瑰丽的梦境中,任凭顾承远如何推搡就是不醒。
而且暴露在空气中的胳膊是温热的。
这很不对,人鱼体温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偏冷的,只有和顾承远抱久了才会染一点他的体温,顾承远从没见过他自己发热过。
是不是生病了?
他担忧地继续试图叫醒人鱼,梦中的人鱼不堪其扰,伸手一把捞过顾承远,将人往怀里一按,继续睡觉。
顾承远:“……”
他极冷静地抽出一只手,直接捂住人鱼口鼻,没过多久人鱼耳朵上的鱼鳍突然竖立舒展,露出耳后的鳃。
顾承远继续腾出另一只手给堵上,迷迷糊糊的人鱼终于因为换不上气而被憋醒。
他眼神恍惚,对焦好一会儿才咧嘴冲顾承远笑,然后挤他颈窝各种蹭。
顾承远内心麻木毫无起伏,感觉缠着自己双腿的鱼尾有所松动后,他立刻尝试抬抬投,不料一股麻劲直接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顾承远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失去表情管理。
可恶的人鱼缠自己太紧了,两条腿现在居然因为供血不足,麻了……
他一把推开人鱼,终于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下定决心不能这样下去,他必须教教这条有点被宠坏的人鱼什么是规矩了。
一时片刻还动不了,顾承远便用冷冰冰的眼神瞪视人鱼,斥责他:看你干的好事!
人鱼眼神迷离,怔怔盯着顾承远,盯着盯着,脸蛋越来越红。
这太古怪反常了,顾承远顾不上其它,起身手背贴向人鱼额头:“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人鱼身体难耐地蜷缩一团,两只手巴巴揪着顾承远睡衣一角说:“难受……热……”
说了和没说一样,顾承远松手,想了想还是觉得先不要喝药比较好,于是用光脑点开飞船控制界面,在浴室放一浴缸水,想先给人鱼来个物理降温看看情况。
“能自己起来吗?”
人鱼不回答,只哼哼唧唧的,顾承远无奈,伸手打算把人鱼抱起来。
第一次没成功,人鱼看着瘦长一条,可份量还是挺足的,顾承远有所预料也不气馁,调整呼吸再来一次。
这一次手刚穿过人鱼后腰,鱼尾忽然勾住他小腿一甩,顾承远又落入人鱼怀里,刚整理好的衣襟因为这点剧烈运动而散开。
顾承远有点生气,他掐人鱼嫩滑的脸皮,斥责:“松开。”
人鱼不松,反而愈发紧地抱住他,顾承远心想随便一些消炎药退烧药的喂给他算了,爱死不死。
他抓着人鱼胳膊试图挣脱束缚,忽然一个又硬又烫的玩意咯到他侧腰。
顾承远:“……”
顾承远:“!!!”
他猛抬头,以一种认知被刷新的全新视角从头看人鱼红扑扑的脸蛋和凌乱的呼吸。
顾承远觉得,自己有些脏话卡在喉咙不吐不快。
单纯的人鱼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觉得身体内部似有一团灼热的火,炙烤的他怎样都不舒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令他恐惧,唯有抱紧顾承远才能稍作安抚。
他问顾承远:“我是不是要死了?”
顾承远沉默,沉默中还夹杂些尴尬。
这倒霉人鱼,家里长辈肯定没来及给他科普一些生理知识。
可怎么想也轮不到他来教啊!
顾承远真快裂开了,感觉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他默默推开人鱼,人鱼再黏上来,他再推开……
顾承远说:“你不是要死了,你这是长大了,到了该做绝育的年纪了。”
“嗯?”
人鱼才听不懂顾承远说的什么意思,他好难受,眼睛瞪大大的盯着天花板,突然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顾承远都无语笑了,他用拇指给小人鱼擦眼泪,耐着性子问:“你哭什么?”
人鱼说:“难受,我想回水里。”
拭泪的动作一停,顾承远当然清楚人鱼的回水里不是单纯的回水里,他是在外面受了委屈,想回家了。
顾承远表情闪过一丝挣扎,最后他闭眼狠狠心,手向下探去。
十分怪异的感觉,人鱼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整条鱼猛地一僵,片刻后呼吸愈发粗重。
顾承远耳尖通红,他羞于去看人鱼反应,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熟了,尤其当那东西在他手心跳动的时候,顾承远抓狂到快要疯了,好几次想着一把掐断一了百了。
短短二十分钟,却是顾承远人生中绝不会再被提起的至暗时刻,到最后他一脸麻木,仿佛精神已脱离肉身。
他扭头去床头摸湿纸巾,余光看见人鱼一张脸色若桃花不胜娇羞,一双眼睛亮晶晶如看宝藏一样打量顾承远。
顾承远右手一抖,又酸又困。
事后人鱼自己钻浴缸里降温,顾承远一个人默不作声卷起床上的床单被罩,还有自己这一身睡衣,全部打包扔垃圾桶里,之后他又在洗手台搓了二十分钟的手,两手通红也不停止。
他有心要把一些画面遗忘,可无奈越想忘记越想起,越想起就越难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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