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忠义最终还是没能签下认罪书,因为师父青筵闯入宣朝殿而打断了这一切。
陈珂回来了。
陈珂是齐皇亲卫,自一个月之前孙忠义北上当天,陈珂出入过宣朝殿,自此便再无消息。据说这次回来带回了紧急消息,必须立刻面见圣上。
这是师傅闯殿的理由,也是他保命的原因。
孙忠义被放回府,水生留在了永乐宫。
齐皇自然知道放虎归山终成大患的道理,只是可惜,他本想借着半颜香迷惑心智的用处,一步步引导孙忠义自己认罪,但青筵的突然闯入打断了他的计划,孙忠义在踏进陷阱的前一步恢复清明,必然已经发现端倪!他本就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区区一个水生,怕是还牵制不住他!
齐皇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看着孙忠义离开的背影喃喃道:“未央宫清冷了太久,是时候热闹热闹了。”
陈珂跟皇上谈了一个时辰,然后就出宫去了,没人知道齐皇和陈珂说了什么,也不知道陈珂去干什么。
两天后,陈珂带回来一个人,被皇上养在离寝殿最近的昭阳殿,不许任何人打扰。
自那天开始,皇上便再未涉足后宫,而是夜夜留宿昭阳殿。为此,不免有人偷偷议论,说陈珂带回来一个美人,似为狐狸精所变,皇上中了妖术被她迷惑,夜夜笙歌不思朝政。
先前由于擅闯宣朝殿,师父受了二十大板,身子得将养半月才能好,我便代替师傅侍奉在了昭阳殿。
自被陈珂带回来,昭阳殿那位便一直昏迷不醒,趁着伺候的间隙,我悄悄看了一眼,心想,确是美人,不过并非女子,而是比师父和齐皇还要好看几分的美男子!
不过仔细看来,眉眼竟有些熟悉,仿佛在哪见过。
帮师父换药的时候,我跟他提起过,但师父好像早有预料,竟没有一点惊讶。
“那位身份尊贵,你小心照看着,说话要有分寸,切记言多必失。”
我扶着师父起身喝药,趁着喂药的间隙向师父打听那人的身份,结果没说两句便被师父一眼看穿了。
“巢毁燕亡,幼鸟奔逃,他便是那只下落不明的幼燕。”
下落不明的幼燕?据传,孙忠义攻入燕回宫后大肆屠杀,北燕皇室悉数被灭,只有作为西梁质子的大皇子容焱和不知踪迹的三皇子容朔逃过一劫。
看来昭阳殿那位便是三皇子容朔了,亡国皇子出逃在外,无论是西梁还是东齐,甚至于孙忠义麾下的孙家军都无一不在寻找他,只是没想到,最先找到他的竟然是齐皇。
“可是,那位就这样将他养在昭阳殿,不怕被人发现吗?”
“这深远后宫,有几个知道北燕皇子是何模样的?不过,他与椒房殿那位主子有三分相似,怕是早晚会被人发现端倪,这棋眼已布,是死是活,且看那位如何安排了!”
是了,难怪之前我觉他面容熟悉,原是与容皇后相似!容皇后原为北燕长公主,齐皇敬登基前一年,朝中势力错综复杂,为拉拢北燕势力,他曾亲自前往北燕求娶长公主。
据传,当时北燕皇帝本想与西梁和亲,是齐皇敬许以未来东齐皇后之位这才动摇了北燕皇的决定。
不知如今北燕皇魂归地府,可曾后悔当初的决定。
“有何可悔?便是与西梁和亲,也摆脱不了北燕被灭的命运。要悔也只能悔恨自己家国势弱,上保不了皇室,下护不住百姓。”
师父言之有理,从北燕被灭西梁却未动一兵一卒便可见一斑!
梁皇不傻,他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赌上整个西梁!只是……我惊讶地看向师父,不明白他是如何得知我内心疑惑的。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
我撇撇嘴,低声嘟囔道:“你不过比我大了一旬……”
师父闻言,眯了眯眼,缓缓靠近我,我心想完了,果然,下一秒师父就揪起我的耳朵,面露假笑,在我耳边咬牙切齿道:“便是大一天,我也是你的师父,为师教你的尊师爱幼的礼仪都学到哪去了?”
这时我哪还记得那些,只能捂着耳朵一个劲地求饶。
“师父师父,别揪了,要掉了!”
“瞧你这骨气,为师还没用力呢!”
师父收手,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重新趴回榻上准备睡觉,然而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碰到了身上的伤口处,痛的他直哼哼。
无奈之下,我只好用扇子帮师父扇风以驱散痛感,直到他呼吸渐稳好似睡着,方才停下。
我小心收了药碗,帮师父盖好被子准备离开,在我开门前师父忽然背对着我开口道:“近几日你无需再来,为师并无大碍,你且照看好昭阳殿那位,若非必须,莫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我心知师父这是在提点我,看来近几日不会太平了。
只是朝廷内外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不知最先挑起事端的会是哪边。
等我回到昭阳殿的时候,昏睡了三天两夜的容朔刚好醒了过来。
齐皇萧敬赶到时,太医正在为容朔复诊,经过三位太医前前后后多次检查,终于在天泛肚白之前得出结论:容朔失忆了。
齐皇得知消息以后并无意外,只是拧眉看着容朔,瞧不出悲喜。
太医走后,萧敬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我一个侍奉左右。
容朔好像很怕萧敬,见萧敬走近一步他便如受惊的兔子般瑟缩到了角落里。
萧敬见此有些不悦,虽然嘴角微动,却没再向前。
萧敬不说话,容朔也不敢说话,只是偶尔转动目光匆匆瞥一眼齐皇,但我看得清楚,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茫然和好奇。难道他竟真的失忆了?
半晌,容朔终于忍不住了,才小声嗫嚅道:“我饿了。”
萧敬闻言微微挑眉,意味不明地看了容朔一眼,便转身坐到软榻上,倒了杯茶慢慢品了起来,仿佛不曾听见容朔的低语。
容朔等了片刻,没有等到萧敬回应,便只好将目光投向我,我与其对视一瞬,便垂下了眼眸。
我知道萧敬在试探容朔,定不能轻举妄动坏了他的计划。
或许容朔终于明白了萧敬的意思,又或许他只是饿极了,他虚弱地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萧敬面前,犹豫片刻,低声嗫嚅道:“饿。”
萧敬顿了顿,放下茶杯,将案上点心推到容朔面前,问道:“想吃吗?”
容朔紧盯着点心,咽了咽口水,低声回道
“想”。
萧敬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当着容朔的面,一点点将其捏碎仍在地上。
“所谓无功不受禄,朕给你饱食之物,可你能为朕做什么呢?”
容朔闻言紧抿双唇,无助地看着萧敬,嗫嚅道:“我,不知。”
萧敬闻言合眸,指尖轻轻在案上敲打,似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他睁眼看向容朔,眉眼含笑道:“朕瞧你身形窈窕,柔中带媚,若能为朕舞上一曲,朕便给你吃的,你看如何?”
容朔闻言手足无措,哀求地看着萧敬
“我,不会。”
“无妨,朕让人教你。”
萧敬拍了拍手,房门应声而开,进来一位蒙面舞女与一位琴师,两人向萧敬行礼后便开始奏琴起舞,琴声悠扬舞姿轻盈,却是我从未听过见过。
后来问过师父我才知道,此曲名为祈凰,乃北燕皇室贡曲,天下琴师善此曲之佼佼者,唯北燕二皇子容祗,而舞姿佼佼者,当属北燕长公主也就是当今大齐皇后容绾卿。
曲毕舞息,萧敬挥手屏退舞女,并向容朔作了个请的手势。
“且按照你所记住的,尽数复刻便是。”
在萧敬的示意下,琴师开始奏曲,容朔无奈,只得僵硬地做了几个堪堪记住的动作,萧敬不喊停他也不敢停下,便一直重复,然而他重伤未愈,曲子弹到一半他便已经浑身是汗,最终未及曲子结束,便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萧敬是在太医重新检查确认容朔并无大碍之后才离开的,他走后,我便按照他的命令命人准备了些吃食和洗漱用的东西,等我回来的时候,容朔还在沉睡,只是肩膀有些轻微颤动。
我心中叹息,为近来发生的诸多琐事,也为容朔今后之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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