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快起身吧,摄政王与太傅联袂进宫来了——”
耳边传来青河焦灼的声音,孟砚仍是困倦地睁不开眼,不止没有起身的想法,还将身上暖适的被子拉了拉,将自己裹了个完完全全,面对青河再次的呼唤,不耐烦道,“来就来吧,吵喊什么?”。
昨日里说是温书,结果只看了三行,那困意就袭上身来了,全然忍不住,要搁在从前,在摄政王的积威之下,总还拼命忍住努力去念,摄政王死后,他就全没了顾忌,没将那书都给烧了,已是格外开恩了。
他本来就困倦的要死,偏且唐缺这个监管于他是个百般纵容,千般姑息的,于他这行径,不止不斥责,还且惯纵。
书也不看了,只十分惯熟地轻轻给他揉伤,他这灵魂毕竟已然二十了,如此还是有些羞耻,却耐不住那样麻酥酥的舒适,就装晕睡过去了,还恬不知耻地说着梦呓,“不要停——”。
因此一句,唐缺就在床边跪了整夜,一直给他揉着。
外边内官一声,“摄政王、太傅到!”的传唤后,已听,“臣孟铎、臣唐儒拜见陛下!”而后就是行礼声音,却不见进来。
他发现唐缺在他身后的手开始不住地抖,而后说,“陛下,唐缺先出去见过摄政王、太傅。”。
他此时已醒了,清明地醒,是以能听清外边的所有言语动静,太傅方问了唐缺几句,而那缺心眼儿半个字的谎都没撒以后,一句“你就是这样作殿下侍读的?”后,噼啪声随即响起。
唐缺的饮泣声中,“伸直!”。
他自己虽是活了二世,胆子壮了一些,只想着破罐子破摔了,可却不好连累唐缺,此时连鞋也顾不得穿地跑出去道,“太傅,不要打了!是朕故意不起的,与唐缺并无关系。”。
太傅只向他行了一礼,而后与唐缺道,“劝谏事都不能行,还做什么侍读!”继而又是沉重的戒尺打在手上。
他如何劝都无用,只得无奈道,“那太傅究竟要朕怎样,才能饶过唐缺?”。
太傅偏眼一看他道,“陛下严重了,臣不敢指讳陛下,只”语气一顿,又往唐缺掌心甩了两戒尺,“这便是你教谏的君仪?”。
“唐缺知错”
孟砚方知太傅是在指桑骂槐,只道,“朕去换就是了,太傅别再罚唐缺了——”。
他急急进去换了衣裳,净面洗漱过后,再走出来时,唐缺又挨了不少的戒尺,看着那高肿起的掌心,他心疼道,“朕都已去了,太傅还要怎样?”。
太傅只道,“此些事,早即毕。”。
这便是他故意拖延的代价,只代价让唐缺替他承受了,他本以为他再活一世,总该有些不同了,却还是要受钳制,可唐缺是他这两世唯一的好友,为他受钳制就受了吧,“朕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太傅道,“请陛下御崇教殿,开启今日课讲。”。
孟砚瞄了眼半晌不发一语的摄政王,也不知心里摹画着如何整治他呢,只此时还是风平浪静的,那便就珍惜这点时刻吧。
太傅照例先讲新书,讲完了后,才请示摄政王,是否可以开始考校了?摄政王因让太傅先自考校,太傅却道,还是摄政王考校合理。
摄政王思量了一时,而后点头称是。
小皇帝听学也快一年了,就学了《孝经》、《论语》二本,《孝经》学得马马虎虎,《论语》也没差多少,正文都是磕磕巴巴,遑论注疏文义,摄政王问了十道,孟砚就勉强回答上了第一道。
孟砚也非故意,而是真的不会,摄政王那问题也太刁钻诡奇了,不在他温学范围以内,便是凭着他这二十年的脑子,也是不会,不会就是不会,挠破了头还是不会,他甚至连给唐缺求情的话都没脸说出来。
只道,“是朕懒怠愚钝,太傅罚朕好了——”。
太傅一张脸都快黑透了,这便是他教出来的学生,尽管摄政王没说任何话,他这老脸也是没地搁了。眼前这位摄政王,如这般年纪时,已将九经十七史完全通贯,都可与他坐而论道了。可这位陛下,简直,简直,不可理喻,孟氏皇族之中绝无这样——
太傅唐儒还是没将这句接下去,哪怕是在心里,他都不当指讳天子,只将心中火气在儿子捧起一双手上发泄完全了,才起身向摄政王道,“臣德薄才疏,不敢再为陛下师,即请摄政王免去臣这太傅之职,居家省过!”。
摄政王起身道,“太傅如此说,直叫小王无颜对立了。”。
“太傅桃李天下,就连小王这样愚钝之人,太傅秉持着有教无类之先贤思想,全不见嫌地允小王门下承教三年。”
唐儒哼一声道,“臣不敢当”。
摄政王又道,“总是我家儿郎之过错,全与太傅唐缺并无干碍。”。
“皆是小王忙于他事,未能细心教诫,此回回去定当用心教导,还望太傅能予小王一次机会。”
唐儒顿了半刻道,“摄政王严重了,至若陛下肯愿学习,臣自当竭尽所能。”。
送走唐儒唐缺,孟砚胸中就开始打鼓,若实际来算,他都比此人还要大上几岁,可却还是无端畏惧,是可谓积威甚重。他上一世好歹还未弄到,太傅辞职不干之地步,此人对他已是大加挞伐,此回,他全不敢想象——
孟砚憋着一口气,在殿内惴惴等着,摄政王回来时,手里拿着太傅的戒尺,孟砚只觉得他气都要喘不上来了,惊恐地道,“小皇叔,朕、朕错了,朕一定好好学,可不可以先不要——”。
却是摄政王将《论语》翻开,从第一页第一行,与他娓娓讲诵起来,这还是他记忆中那个惨刻跋扈的摄政王么?他何时对他这样耐心了?是此人忽而转性了,还是他从前都被恐惧蒙蔽了?
这样乱想的结果,就是全没听清楚摄政王讲了什么,问了什么,直到听见几声连唤的陛下以后,方才有点回神,懵懵地问,“怎了?”。
“手伸出来”
“啊?”
再度重复了一遍的指令过后,他才不情不愿地伸了出去,“呜”地一声惨叫声中,明白了这还是那个惨刻的摄政王。
他心中觉得无限委屈,普通人家五六岁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赖呢,凭什么他就要为如此对待,此人都是在凌虐儿童,依据律法可以将他抓去充军!
可这苌楚国中没人可以抓他,他开始盼望着有边境大将军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名声,将此人抓去砍了脑袋,挂在城楼上,他定然日日去观摩。
“呜呜呜——”
孟砚捂着手掌吃惊道,“你怎么又打我?”。
“陛下可是又走神了?”
“朕没有”
“臣将才讲了什么?”
“……”孟砚沉默了一会儿,决定不能坐以待毙,而后道,“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那是半刻以前讲说的”
“……”
有这样久了?
他就是不爱读书,读这书有什么用?身为傀儡,就得有傀儡的自觉,傀儡太聪明,只会死的更惨。还是蠢点好,只有傻子才好控制,他这一世不可能再等十五年了,他要提前除了他,不论是用什么方法,毒杀?暗杀?他还没想到,但总归不能是正面对抗,以卵击石要不得,还是扮猪吃老虎来的实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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