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它不进脑子——”。
摄政王甚至有些难以相信地发现他这皇帝侄儿又又又又走神了,没讲十句话,跑了三四回神了,一回少说半刻钟,第二节还未讲完,已然是午膳时刻了,小内官传进午膳来时,这回倒不走神了,滴溜溜瞅着饭菜看,没有一点心思在书上。
“陛下”
孟砚诧异道,“怎了?”。
“可是饿了?”
孟砚老实回答,“是,小皇叔也饿了吧?”。
“臣不饿”
孟砚失望地哦了声,“朕——”对上那可怖眼神,只得违心道,“朕也不饿”。
“那是最好,将所学全数记熟了再吃。”
那得是猴年马月了,可孟砚还是只得屈从,“朕知道了”又不死心道,“要不小皇叔先去吃一点吧,砚儿就在这里好好念书,小皇叔给砚儿留一点渣渣沫沫的就行——”。
“……”
“不用,臣陪陛下学完再说。”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真是难办,孟砚头疼地看了两行书,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起来,可怜巴巴地抬头望向摄政王,“小皇叔,朕不饿的,你听——”。
“……”
“臣听见了”
“将前三节学完了,陛下就去吃吧。”
“行”
孟砚也知这是极限了,不敢再得寸进尺,老老实实将前三节背熟了,讨好地问,“砚儿可以去了么?”。
听是答应了,才忙忙过去,在青河的服侍下用膳,又问,“小皇叔不吃么?”。
“臣并不饿,陛下吃吧。”
不吃算,饿死你最好。
若是依着他,只想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可摄政王就提溜着戒尺,与他反复提醒“礼仪!礼仪!”烦的他只想将这人的口给堵起来,随即捡起一根鸡腿,蹬蹬跑过去,塞人口里,心里是,“朕赏你的,可闭嘴吧。”口上却道,“小皇叔不吃,朕实在过意不去,都吃着不香了。”。
转即忽略此人被雷劈了的神情,若无其事地将那鸡腿又往进塞了塞,转身坐回去了,望着他带着点他都能够看出来的惊慌去擦那都是油的嘴脸时,心中泛起恶意的快感,转即道,“小皇叔可真是端雅有礼之人,不像砚儿混乱的满脸都是油渍。”。
此人那张清俊的脸被他说得挂了红,半晌才收拾干净他搞出来的狼藉,做出镇定相道,“陛下既若用完,便来学书吧。”。
“砚儿这就来”
虽然只是小小一件事,但孟砚觉得这是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在与此人的交锋中,占据了上风,心中无限得意,就又开始走神,忽然身后一凉,冷飕飕的,等发现时,才道是,此人竟是,竟是,他说不出口,他要是五六岁就罢了,可这灵魂已二十了,如何受的下这屈辱,就要去提起时,“回神了?”。
“那就这样学”
你不是认真的吧?
孟砚望着这人,“再若还是走神,那就去外边学。”。
孟砚头皮一炸,立即道,“砚儿不去,这样就就够了。”。
孟砚见此人仍能若无其事,心无旁骛地讲书,就恨不得一口咬死他,面上却还装着乖巧听教的样子,老老实实将从前所学的,正义,都记熟了。
这个杀千刀的,还要让他记注疏,还又不给他饭吃,也不让他睡觉,可还是熬不住,也不怎么的就模模糊糊睡着了,再醒来时,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此人竟然还在他身边,没有叫醒他,也没有离开,见他醒来,只道,“陛下,我们可能继续了?”。
孟砚许是还没有太过清醒,不耐烦的瞪着他,“你有完没完?”。
“陛下说什么?”
不凑巧看见了桌案上的戒尺,浑身一激灵,翻身起来道,“朕、朕是问,还有多少未曾学完?”。
“倒也不多了,巧言令色,鲜矣仁!”
“那不是将才开始?”
“陛下知道就好”
孟砚忽而有些心虚地问,“我是睡了多久?”。
“从昨日戌时,到今日戌时,正是十二时辰。”
“朕睡了这样久?小皇叔一直在这?”
孟铎摇头道,“臣寅时出去的,酉时回来的。”。
孟砚听其说得轻描淡写,即道,“小皇叔如何不曾叫起朕,朝议朕都不曾参与?”。
“陛下忘了,今日逢九,停朝议一日,只在政事堂坐堂理事。”
孟砚还是疑惑,“小皇叔怎没叫朕?”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臣试过了,叫不起来。”
“………”
“朕又不是猪,如何能叫不起来?小皇叔也是耐心,拍两戒尺不就起来了——”
孟铎声色平静,“拍过了”。
“陛下身后肿痕,此时还未消去,陛下自可摸触试试——”
还真是,孟砚汗颜道,“朕、朕还真是头猪——”。
“陛下不当如此说”
又道,“陛下若真有振奋之心,就接着将余下注疏学完罢。”。
孟砚心中莫名有些过意不去,就全心全意地听学背诵,待到亥时总算是都学完了,“明日太傅考学,陛下即可从容应对。”
“如此,臣就回去了。”
“都这样晚了,宫门都已下钥了,小皇叔就留下吧。”孟砚不知道,他是出自何种心态说出的这句话,说完他就后悔了,可当此人又说,“留宿宫内不合体统,臣还是去宫门口等”时,心上还是无言的失落,想了半天道,“今日学的我又忘了,小皇叔再教一教我。”。
在他死皮赖脸的连番攻势下,此人还是被他留下来了,此时正端正地躺在榻上,双手交叠放在腹心,从面容到躯体,甚或衣角褶皱都整齐端正,无可挑剔。
就像是下葬的他一样。
莫名紧张地去试他的呼吸,有的,这让他放心了一点。
他不知道此人是否睡着了,可他却因睡多了,全无睡意,在旁边坐了一刻,手忽而伸到床褥以下,果然就摸到了那把弯刀,冰凉彻骨,他手里的温度也不能将其暖热。
他自登基时就往这里放了一把刀,想着一日或是杀了自己,或是杀了他。
可当初的他,因为太过恐惧,将弯刀掉落在了地上,为他发现了,他没有责备他,不是因为宽宏大度,而是自负不凡,觉得他这样懦弱之人,绝无可能对他起杀心。
只是将他接触过的所有内官宫女全数刑拷了一遍,问是谁将这样危险的东西,交给他的。
交给他刀的人,为他杖毙了。
在那以后,他又偷放了一把。
那时的他没有胆魄,没有气力,现在的他似乎是有了,他在此时举起那把弯刀,对准他心脏的位置,而后却顿住了,不知为何有些下不去手,可他知道,他真的无法再等十五年了,那样的日子他一日也不想过了,想到此处,他奋力将刀插了进去,没入胸膛一寸时,他醒了。
鲜血汩汩地流出来,他本可以抬手就捏死了他,可他没有,只是看着他,冷静地有些冷漠,“还要再往深一些,不若是死不了的。”。
他近乎惊恐地看着他,可他竟然冲他笑了,说话时已有些困难急促,“你就只这一次机会,若是无法杀了我这跋扈权宦,你那小屁股可有得生受了——”。
他明知道自己不该放手,却还是放开了,此人还是冲他笑着道,“若是不动手,我就叫青枫进来了?”。
孟砚凄然地叫了一声,在孟铎侍从青枫进来以后,猛地拔出了那弯刀,一道血迹飙了起来,落了满身满地。
青枫忙得扯过被子,死死地按住伤口止血,自家主子惨白着脸道,“不要声张!带我回府!”。
孟砚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徒劳地道,“小皇叔,砚儿不是故意的——”。
孟铎停下步子,转过头笑道,“臣知道”。
“生死有命,不怨陛下。”
孟砚惊恐地将刀扔得老远,而后抱膝窝在床角撕心裂肺地哭,并不能分辨清楚,是为自己的命运,还是那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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