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喜尔横躺在松树上小憩,衣裙长长地泄下来,双腿在空闲晃荡,她枕着脑袋,斜眼望向底下的人:“小殊儿为何还在?”
那日既已把话挑明,他断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
在松木下方,安置了一块石桌,郎殊坐在石头桌后静心打坐:“师尊这里灵气上佳,是修养之圣地。”
郎殊安坐树下,正调息养神。
“可若是为师不想让你留在这里?。”她身子一转,手掌撑住脑袋,如星的目光向下望去。
郎殊抬首,寻到她的位置:“师尊这是在害怕,还是在担心?”
说这话时,他的神态无辜至极。
喜尔嗤笑:“笑话,莫非我还怕你不成?”
郎殊了然点头:“既然不怕,又为何催弟子离开?”
他站起身来,仰头向上:“师尊放心,无论何时何地徒儿都是以您为重的。”
他盈盈笑着,让人觉得似有万千寒气侵蚀周身。
……窦亚刚醒来,就睁着迷离的眼睛,直直地撞上松树。
他吓得一惊魂,看定才道:“姑姑,你吓着我了。”
喜尔翻身一滚,从头顶来到他的面前,两指并拢,敲了敲他的脑门:“小迷糊,这可不关我的事。”
窦亚跟在喜尔身旁,眼神仍不清醒,手却不停地挠抓,等到喜尔发现他的异常时,他的身上已红起了大片的红肿。
虽于性命无忧,但要采根治此等病理的灵药皆数长在无川禁地,非它不可。
那人不知怎地,就非要引她去一趟无川不可。
“我同你一起去,窦亚需要人照顾。”郎殊抓住她的手腕,喉中似有万千情绪。
“你想来便来吧。”喜尔脱开手腕,走在他之前。
无川之地距媳梧甚是遥远,又为防止窦亚瘙痒难耐,喜尔给他点了睡穴,三人行速不快。
一行无尽弟子正往回赶,喜尔将他们拦下。
弟子慌不择路:“无川罪人破了禁地禁制,将叶师兄困在了无川。”
喜尔稳住他的情绪问:“叶岭在何处被困?”
弟子道:“在……”
还未极说出口,四周便起狂风,沙粒飞扬。
遥见上首脆绿林木尖,站立着一名手持长剑的黑衫男子,面目清冷,邪魅道:“不用问了,你不会再见到他了。”
喜尔双眸微眯。
黑衣男子指着喜尔身旁的郎殊道:“你,还可以走。”
郎殊垂首,不冷不淡:“不走。”
黑衣男子似还想在说什么,只听更远深处传来一声传音,道:“阿尧,废话多了……”
被唤作阿尧的男子挣扎了一会,对着他们一行人道:“想见你们无尽大弟子,跟我来便是。”
说完便飞身离去,三人立刻跟上。
他们跟着阿尧,经了七山弯,过了八条道。
喜尔皱眉,他是在故意拖延?
郎殊也同觉疑惑,与喜尔交换眼神后,两人带着窦亚停下。
三人四周皆是枯木,贫脊困乏且空旷,未得见任何一样鲜活的事物。
郎殊将昏睡的窦亚放置在地,在一堆枯草中找到一株蕉叶红莲,在掌中碾碎后喂于窦亚口中。
蕉叶红莲一经入口,有窦亚身上的红肿便肉眼可见地消失了。
瞧着他这般娴熟却自如的动作,喜尔起了疑心。
无川禁地仙人禁足,并无多人知其原因,除了一些老一辈的人,神女也算得上一个,喜尔也是从她口中得知。
被囚禁在无川此人,因修习诡异禁术,能食仙人灵气为己用,使得仙门中人人为之忌惮,害怕不已。
当年神女与众派掌门联手将他禁锢于无川后,便将此地划为禁地,责令修仙之人不得靠近。
而郎殊如此熟悉无川,倒像是来过很多次。
无川之中乃是极阴之地,这里没有白日尽是黑夜,唯有高高悬挂的月散发出些许清冷的光芒,能够勉强照亮前路。
这荒凉的模样,数年如一日的待在这里,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喜尔想着,一时间出了神。
身后一道光影靠近,一双似玉的手摊在她的身前,突然得很,喜尔被吓得一激灵,立马就回过神来。
郎殊关切地问:“在想什么?”
喜尔一时恍惚,急忙作答:“没什么。”
大概是过往的经历,喜尔心思很重,每当被压得喘不过气了,就会不由自主的将心绪飘远。
郎殊到窦亚身旁,低下身来将仍在昏睡的人移至背上,他长身玉立风姿绰约,称得比清白的月光还要出色:“走吧。”
喜尔的目光被这一副画面给沾了过去,稍后才冷了目光,望向四面向着她们三人聚拢的黑衣人,密麻如蚁聚拢。
喜尔这时才知,他说的“走吧”为何意,敛了目光。
那名唤作阿尧的男子走上前来,看向郎殊:“现在你还可以带着他走。”
他指的是他和他背上的窦亚,到了此时此刻他还能发如此善心,可见前路凶险。
“我并不打算走。”郎殊清雅地笑了,清风一阵刮去了萦绕在喜尔鼻尖的朽木味,连带着她心上的尘氛。
他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了身旁喜尔的手:“走吧。”
喜尔乘着月光看着身旁这个即使弯腰背着窦亚却仍比她高就些许的人。
他脸色一片柔和,看不出半点破绽。
三人跟随着阿尧来到无川中心,一片黑幕前。
喜尔走过之后,阿尧抬手将郎殊与窦亚二人拦下:“就在这等。”
喜尔刚向前走了两步,就突然什么也看不见,识不得了。
只知道身处之地空旷,前方一道沉闷的咆哮声由远至近,伴着一记沉重呼吸。
喜尔猜测,这大概是一头身高八尺的妖兽。
她轻启脚步,兽就如饿狼扑食般向她扑下来,她轻点足间向它身后飞去,妖兽应声而动飞奔扑过来。
应是被饿上了许久,而她今日就是被送来的食物。
……
窦亚朦朦胧胧地从郎殊背上醒来,立马跳下来:“我姑姑在哪?”
郎殊寻了个位置,盘腿而作,闭口不言。
窦亚跑至他身前来,扯起他的衣袖:“她去哪了,这又是什么地方啊?”
郎殊双眸紧闭,仍是不语。
“闭嘴!”前方暗中露出半炳剑身,窦亚惊讶地望去。
阿尧抱着剑,冷着脸,因窦亚“察看”,而越发冷得发光的眸子,散着寒光。
窦亚顿时缩了脑袋,道:“你是谁?”
阿尧将头侧向黑暗,压根不与他说话。
窦亚见此,心中憋屈难耐,看了身旁同是冷脸的郎殊,也跟着坐在地上开始打坐。
妖兽难对付在于它出招实在太狠,饶是喜尔修为对付它大大有余,仍免不了一只左肩险些被它给撕咬下来。
待它气尽时,喜尔身上已被鲜血染红,面上的汗珠也似给她净面一般,争先恐后地大颗大颗流下,
喜尔险些气竭,面上惨白一片。
“啪!啪!啪!”随着几道拍掌声,一记魅惑的男音响起:“多谢仙尊,这畜生终于安生了。”
又是一声长笑,喜尔无法看见他,不知他是何般模样,只知他位于她身前不远处,且那一双亮且刺眼的眸子正紧紧盯着她,仿若她是他的食物一般。
心中不免升腾起疑惑,究竟是兽咬人可怕,还是人吃人可怕?
喜尔不屑地笑,懒懒地靠在一旁的墙壁,大口喘气:“它似乎死了。”
前方的光线暗了几分,他径直来到喜尔身后,呼吸与她近在咫尺,在她耳畔道:“那不如将它煮了,给仙尊尝尝可好?”
“仙尊”二字他咬得极重,约是恨极了她,戾气扑面而来。
喜尔不受蛊惑,坦然点头:“好啊。”
他的眸子更暗了,深深地皱下眉头,显然是没想到喜尔竟是如此的心态,不过只是少顷,便恢复正常:“既然仙尊喜欢,就与你的好弟子一同去吃,他可是不敬,已经瞒着你吃了好多了呢。”
又是一阵笑,像是笑不能抑制。
“名门仙尊!”
“不过如此!”
他转身离开,喜尔紧紧跟上他,心中不免疑惑,叶岭怎会被他轻易摆布,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将她带至一汤池旁,池内顿时射出大团白光,她就被光刺痛了眼,反射性闭上眼睛,眼眶涌上一阵刺疼,再睁开,便像是恸哭过一般血红。
他则趁机去到前方,居高临下地坐着,一顺不顺地盯着下面的喜尔。
她这才注意到,他不仅脖颈全是烧伤的疤,身下的衣物竟也是空的,软绵绵地爬在座椅上,座椅扶手上的双手,也同样爬上了密麻的伤痕,只有一张脸面目似玉,却冷峻生冰。
她正看着,一道掌风击来,从她耳廓袭过,将身后的石柱轰然击碎:“怎么?仙尊对我的样子有兴趣?”
他步步从高位上下来,站在她的身前。
挥袖涌起一道凌厉的掌门,朝她脸上打来,轻易便将将她遮掩容貌的术法破解了,露出她原本的面容,独属于喜尔的面容。
他的面目逐渐狰狞,像是验证了什么似的,忽然间变得激动:“仙尊又何必隐藏真实样貌,不过都是面目可憎,不忍直视罢了。”
喜尔并不慌张,只是缓缓道:“仙门中人大多忌惮害怕你,可你也有惧怕之人,不是吗?”
他眉头深皱了下,霎时失笑出声:“怕?”
不过瞬间,眼中就有泪光闪现,他厉声怒吼:“以前的确是有过,不过如今那个人,早已死了,你说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说这话时,双眸紧盯着喜尔,就像在说她一样。
他嗓音突然凛利,向后吩咐:“将叶岭带出来!”
两名白衣女子应声而出,皆是墨色长发,素面清秀,长着一个人的模样。
喜尔不自觉的摸向自己的脸,一时间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这两名女子的容貌竟与她如此相似,说是如出一辙也不为过。
她们将浑身欲血,虚弱无力的叶岭被从水池中捞出来,喜尔快步过去,接住从她们手中滑落的叶岭:“你怎么样?”
叶岭气力已经散去大半,颤抖着清醒过来,望着眼前容貌生疏的人,半响说不出话来。
“是我,师祖。”喜尔只得提醒他。
他立刻激动:“师祖,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能来……”
身后男人笑出声来,指着身旁的两位女子:“你看看我做的人儡,是不是很像?”
喜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五味杂陈,看来媳梧山下那些死去女子的五官,四肢都被他用在这里来。
顾不上其他,她两指并拢,输出灵力给叶岭疗伤:“你对他做了什么?”
男人目光阴暗:“你不妨问问他到底坐了什么亏心事,既然他自愿让我折腾,我又怎么好驳了他的愿,你说是吗?仙尊?”
“自愿?”喜尔压了压眼。
就在这时,男人使了眼神,命令两名女子举起手中匕首:“你这张脸看得我很是难受,不如让我来帮帮你,帮你换一张?”
话音未落,一名女子就拔出刀来,向喜尔靠近。
喜尔眸子微眯,盯着两名逐渐靠近的女子:“所以你做的这些,就是为了我这张脸?”
男人笑得变态:“不,比起你这张脸,我更想要的,是你这副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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