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小站,宴会厅。
“来来,让我们祝萧统帅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官运亨通!”
“干了!”
“俺们干了,您随意!”
……
一片觥筹交错之中,坐在首位上的萧衍脸上挂着外人看来爽直、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虚伪无比的笑容,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
——太后携皇上要视察小站阅兵,检验新军训练成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天家恩赐给他萧氏的天大荣宠。只要阅兵顺顺利利结束,他这位武军统帅就能更进一层,走上他老爹曾经的发迹之路。
是个,这是个很明显的道理。然而萧衍却不这么想。他这段时间人虽然一直在京郊小站主持新军相关事宜,但眼睛一直盯着京都政局的动向。他实在想不出这个时候太后和皇上这两个“不对路”的人会一同来阅兵的理由,本能地觉得心慌;想问问楚慕那个老狐狸,可老狐狸如今根本不在国内……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退路。
人压力一大,自然就得想法子释放。萧衍作为一个资深酒鬼加色鬼,自然想到了酗酒和找女人发泄这两个绝妙的法子。
酒喝够了。女人……
女人也是现成的,而且,就在自己的后院里。
萧衍英俊的面容上浮现一丝冷笑。从宴会厅出来之后,他便直奔驻地后院而去。
那个自嫁给他以来从没让他近过身的女人——苏婴,就在那里暂时住着,只不过不是冲他而来的。她此行另有目的。
萧衍推门而入的时候,她正在房中收拾行李。见他进来苏婴脸上立时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然而良好的教养让她勉强维持着基本体面:“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送送你。”
萧衍说得很慢,声音也不算大——他此刻酒劲儿上头,整张脸都红彤彤的,看着颇为喜感。苏婴却笑不出来,只是冷淡地别过头去:“不用你送,我自己会走。”
顿了顿,她又道:“对了,和离书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看一下,没有问题就签了吧。”
萧衍沉默地看着她——他名义上的妻子。
是的,只是名义上而已,因为直至今日,他都没能真正与她圆房。他忽然觉得荒唐似的冷笑一声,语气还算和缓:“签什么?”
“和离书啊!”苏婴没有看见他愈发阴狠的脸色,自然也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之前不是跟你说好了吗,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跟你和离的!”
“然后呢?去投奔你心心念念的‘沈大哥’么?”
苏婴这回终于扭头看了他一眼。
“我是去留学的,这句话,我已经不想再重复了。”她冷冷道:“至于我将来想做什么,与你无关。”
萧衍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攥紧了。他强压怒火上前一步,笑着逼问道:“你留学就留学,扯什么和离?做我妻子难道还耽误你出国深造了?”
苏婴厌恶地别开头去,像是刻意躲开一滩垃圾:“用你管!”
“怎么就不用我管了?”萧衍一把拽住她的袖子,恶狠狠道:“我是你丈夫!”
“我没有丈夫!”苏婴一边挣扎一边尖叫:“我是自由的!”
“你放屁!”萧衍大骂,同时双手铁钳一般握住她的双臂,硬生生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苏婴本能地想扭开头,却被他粗粝的左手死死掰了过来:“看着我,贱人!”
贱人。这两个字,曾无数次在他脑海中盘桓,却是第一次宣之于口——然后,第一次被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听到。苏婴被他“贱人”这两个字给吓到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贱人!”
第一次说出口后,第二次就没那么难了。萧衍保持着箍住她脑袋的姿势,恶狠狠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阴郁的语气道:“我不会签字的,你死心吧!”
“你……放开……我!”
苏婴持续尖叫,一边拼命扭动着身体想逃脱,却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按住。最后,彻底失去耐心的萧衍干脆给了她一记耳光:
“啪!”
异常清脆响亮的一声,混乱瞬间宣告结束。苏婴被他这一巴掌扇得直接栽倒在地,捂着立时肿起的半边脸,难以置信地回看向他:“……”
直到这时,萧衍的酒劲儿才稍微降下去些。他同样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行凶”的手,又看了看地上瘫坐着的、涕泪横流的女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快感瞬间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感觉,自己仿佛就在这一耳光之间,涅槃重生了!
“我是你丈夫。”像是壮胆一样,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同意和离,所以你不能走。”
苏婴已经彻底傻了。她像看一头陌生的怪物一样看着他,没言语。于是萧衍上前一步,军靴停在她跟前不到半步的地方:
“出嫁从夫,夫为妻纲。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从今以后,你的一切行动都必须得到我的许可。”他的声音阴森可怖:“明白么?”
这次苏婴没有回答他。她先是呆傻如同失了神一般,随即就成了只受了惊的兔子,瞬间跳了起来,拔腿就往外冲!萧衍岂能容她“放肆”,大手一伸便先她一步关上了门,然后,对准她的腹部抬起一脚就踹了下去!
……
次日夜。
距离太后阅兵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即便最厌恶文书工作的萧衍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对待。会场布置、人员调配……这些琐屑无聊的事务虽不用他这个“一把手”亲自操刀,但至少也要详细过目。
“砰砰砰。”一阵轻快却并不响亮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惊得他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定了定神,萧衍屏住呼吸悄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前,双眼透过门镜向外看去。
……奇怪,外面并没有人。
“萧大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萧衍猛地回过头去,就见面前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正冷冷地看着他:“耽误你几分钟时间,不介意吧?”
“……请坐。”
对于眼前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萧衍显然并不感到高兴。他此刻只感到心惊胆战——
谭汝霖?门窗全都关着,他是怎么进来的?
“长话短说。”谭汝霖并不打算解答他的疑问,直入主题:“三天后就是太后和皇帝阅兵的日子,届时梅远山也会同去——萧衍,”他看了眼萧衍,忽然抬高了点声音:“接旨。”
萧衍只觉自己脑袋“嗡”的一声,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谭汝霖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至重。近者权臣梅贼,滥叨辅佐之阶,实有欺罔之罪。连结党伍,败坏朝纲,离间天家,其心可诛!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萧帅之后,至忠之臣,可念太*祖创业之艰,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权奸,复安社稷,除暴于未萌,祖宗幸甚!怆惶破指,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令有负! ”(注1)
轰——!
一声沉闷的惊雷在脑海中炸响,萧衍一个没跪稳险些栽倒在地,冷汗也随之涔涔而下。谭汝霖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怎么,萧大人不愿接旨?”
“皇……”萧衍低垂着头,汗水一滴一滴坠落于地,颤声道:“皇,皇上这……这是要,清……”
“清君侧。”
谭汝霖冷静地替他说出了这三个字。紧接着,不打算给对方任何质疑和反驳机会似的,他继续说了下去:“但这只是一个借口。传闻太后此行目的就是要训诫皇帝,甚至极有可能要废帝立新。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愚蠢,幼稚!当政变是过家家吗,想玩儿就玩儿?还想把他也拖下水?!
萧衍心里恨得牙根儿直痒,嘴上却愈发恭顺:“是,您说的对极了!可传闻毕竟只是传闻,可能也只是可能而已,皇上和太后天家母子之情,岂是说断就断的?贸然行事,这也太——”
话音未落,他的额头就顶上了一把枪。谭汝霖语气森然道:“怎么,萧大人还是不肯?”
“……”萧衍额头青筋暴起,隐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动——这是发动千机丝的前兆,然而最终却什么都没做。他忽然想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谭汝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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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此处内容援引自汉宣帝致董承衣带诏,稍作改动,以合文义。
注2:历史上皇室内部操戈绝非本文中所简化的那般简单,通常涉及多方势力博弈、历时数年之久,矛盾不可化解之时方可诉诸武力。即便以历史上的光绪帝意图“清君侧”失败一事为例,也并非这般简单。
然而,本文主要着眼点不在权力斗争,而在探寻“发展与变革”的最优路径,所以对这种在“内卷”一道上登峰造极、对未来发展毫无意义可言的、东方特有的“阴谋诡计”式政治斗争,本文内容和作者智计精力皆十分有限,并无必要多加着墨。特此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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