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的消极抵抗在持续到第五天时,终于遇到了硬骨头。
尽管有沈书意的严格管控和消炎药物的作用,他脚踝的肿胀肉眼可见地消退了,但深层的炎症和韧带粘连问题,却需要更主动的干预。
“今天开始,除了常规理疗,需要增加手法松解。”沈书意一边调配着超声波凝胶,一边用最平静的语气宣布了这个对季昀而言不啻于噩耗的决定。
季昀正仰躺在诊疗床上闭目养神,闻言立刻睁开了眼睛,眼神锐利:“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韧带周围有软组织粘连,会影响关节活动度和发力感。需要通过特定手法进行松解,促进恢复。”沈书意戴上一次性手套,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季昀撑着手臂坐起身,眉头拧紧,满脸写着抗拒:“不用。我感觉很好。”
“你的‘感觉’在医学上参考价值有限。”沈书意走到床边,示意他躺好,“放松,过程可能会有些不适。”
“不适?”季昀嗤笑一声,非但没躺下,反而把受伤的右脚往后缩了缩,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挑衅,“沈医生,你那些手段,对付别人行,对我?省省吧。”
就在这时,诊疗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沈书意应道。
门被推开,是林寒和苏晚晴。林寒扶着苏晚晴,她的左腿似乎有些不敢用力,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
“沈医生,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苏晚晴的声音带着点歉意,“晚晴刚才做个落冰动作时,膝盖有点别了一下,能请您帮忙看看吗?”林寒在一旁补充道,语气虽冷静,但眼神里带着关切。
沈书意立刻点头:“当然,快请坐。”她指了指旁边的检查椅。
季昀看着不请自来的两人,尤其是看到林寒那只扶着苏晚晴胳膊的手,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重新躺了回去,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一副“你们随意,别打扰我”的模样。
沈书意暂时将季昀搁置一边,蹲下身仔细检查苏晚晴的膝盖。询问、触诊、活动度检查……一系列动作专业而迅速。
“初步判断是内侧副韧带轻微拉伤,问题不大,但需要冰敷和休息,避免剧烈运动。”沈书意给出诊断,熟练地拿来冰袋为苏晚晴敷上。
“谢谢沈医生,吓死我了。”苏晚晴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林寒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下来,低声道:“让你别勉强那个落冰角度。”
“知道啦。”苏晚晴小声回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两人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互动,与诊疗床那边散发的“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书意安排好苏晚晴,重新将目光投向季昀。
“季昀,我们继续。”
季昀眼皮都没抬:“我说了,不用。”
沈书意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瞥了一眼旁边正看着他们的林寒和苏晚晴,忽然改变了策略。
她不再试图说服他,而是轻轻叹了口气,用不大不小,但足够让整个房间的人都听清的音量,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担忧”:
“好吧。既然你坚持……”她顿了顿,成功地看到季昀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然后,她慢悠悠地,清晰地吐出了后半句话:
“我只是怕你到时候……疼哭了。”
“……”
一瞬间,诊疗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苏晚晴惊讶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圆圆的。连一向面无表情的林寒,嘴角都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随即迅速别开脸,肩膀微微耸动。
而诊疗床上,季昀猛地睁开了眼睛,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沈、书、意!你、再、说、一、遍?”
疼哭?他季昀纵横冰场十几年,什么伤没受过,什么痛没忍过?她会怕他疼哭?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沈书意一脸无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手法松解粘连组织,确实会产生比较强烈的酸胀痛感。很多耐受度高的运动员也会有明显反应。我这是基于医学常识的合理担忧。”
她的眼神清澈,语气诚恳,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可这话听在季昀耳朵里,无异于最**的挑衅和看不起!
“合理担忧?”季昀气极反笑,他猛地坐起身,一把将额前散落的黑发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行!你来!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怎么把我弄哭!”
他直接躺了回去,把受伤的右脚往沈书意面前一伸,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咬牙切齿:“松!随便松!皱一下眉头我跟你姓!”
激将法,成功。
沈书意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快得没有人捕捉到。
“好的。”她重新戴上手套,倒上耦合剂,温热的手指精准地按在了他脚踝外侧韧带粘连最严重的区域。
下一秒
“呃……!”季昀的身体瞬间绷成了铁板一块,喉间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闷哼。
那是一种极其尖锐的酸胀痛感,像有无数根小针同时扎进韧带深处,又酸又麻又痛,顺着神经直冲天灵盖。比他摔在冰面上最狠的那一下,还要难以忍受。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额头上、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才勉强把那声痛呼压了回去。
沈书意仿佛没有看到他极力隐忍的痛苦,手指稳定而持续地施加着压力,在那个结节处反复揉按、松解。她的力道控制得极好,既达到了治疗深度,又不会造成二次损伤。
整个诊疗室里,只剩下她手指操作的细微声响,和季昀越来越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苏晚晴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小声对林寒说:“看着都好疼……”
林寒目光复杂地看着床上那个疼得浑身肌肉都在颤抖却硬是一声不吭的男人,低声回道:“他活该。”语气里却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对季昀而言却像一个世纪。
当沈书意终于松开手时,季昀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训练服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他瘫在诊疗床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但他确实,没有哭。甚至连一声像样的痛呼都没有。
沈书意递给他一杯温水和一粒止痛药。“第一次松解反应会比较强烈,之后会好很多。这是止痛药,季三岁需要吗?”
季昀喘着粗气,一把抓过水杯,仰头灌了几大口,然后将杯子重重搁回桌上,看也没看那粒止痛药。
“不、需、要。”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嘶哑。
沈书意也不坚持,开始收拾器械。
季昀缓了好一会儿,才撑着发软的身体坐起来。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踝,虽然松解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和灵活度,让他心中微微一惊。
这女人……手段是狠,但好像……真的有点用。
他阴沉着脸,穿上鞋,脚步有些虚浮地朝门口走去。经过林寒和苏晚晴身边时,他脚步顿了一下,恶声恶气地扔下一句:
“看什么看?没见过治疗?”
说完,也不等回应,便拉开门,有些狼狈地快步离开了。
门关上后,苏晚晴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沈书意竖起大拇指:“沈医生,您太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季昀吃瘪成这个样子!”
林寒也微微颔首,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表达着同样的意思。
沈书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摘下手套。
“职责所在。”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扶着墙、走得一瘸一拐却依旧倔强地挺直背脊的身影,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发酸的手指。
看来,对付某些嘴硬心更硬的人,有时候,激将法比一本正经的医嘱更有效。
而她,恰好很擅长。
今天是中秋节,祝大家中秋安康,万事顺遂,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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