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女子无需抛头露面,十指不沾阳春水保养出的模样,自然是他们这种普通劳作人家无法相比的。
但是他张三,只想要一个曲云云。
由于宁死不从被五花大绑关进柴房的张三,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哪处入了贵人的眼。
他看不见房梁上的我。
我聆听着曲云云的祈愿,她的忧虑顺着祈愿之力,流入我的神魂。
我晃着腿,思考着怎么能合理的将他救下来。
世间万物,都悄然遵循着某种规律,神也无法避免。
这神大体分为两种:
第一种就是顺应天意而成,各司其职,维持这世间的基本秩序。
比如风雨雷电、四季轮转、山河土地,皆由天神掌管。
天神无情,自诞生起就拥有深厚神力,参透世间因果,神与神之间鲜少交集。
第二种是顺应人意产生。
人的祈愿拥有强大的信仰之力。
当众人心之所向唯有同一愿望时,情绪激烈,信仰之力汇聚一处,撼天动地,便有极小的可能造出人神。
人神顺应人愿在因果中诞生,身处其中,自然无法参透因果,所行之事也要顾虑人的规矩。
比如我,便是最普通不过的人神。
我诞生之初,信仰之力不曾赋予我参透因果的能力,多年过去,纵使修行,我也只能感悟到因果中极其微弱的一部分。
我可以将张三救走,抹去与此事相关的所有人的记忆……
咔嚓!
负责看守的下人望向天空。
「奇了怪了,这大晴天,怎么还打起雷来了?不会要下雨吧?」
「呸呸呸,徐二,你个乌鸦嘴,我家被子还在外边晒着呢。可千万别下雨。」
我:「……」
他倒是不用忧虑。
这雷不是下雨前的预告,那是世间因果对我的警告。
证明涉及此事的人,至少有一人在未来对这世间有巨大的影响,天道不允许我多加干涉。
「太小气了,想想都不让?」
我小声嘀咕。
天道以雷声回应我。
天道:不行!不可以!
我撇了撇嘴,撑着手低头看向已经坐起来的张三,张三倚在柴堆上。
5.
他人生中第一次遭遇强抢民男这种荒唐事,两眼发懵,脑袋放空,怀疑人生。
我听见他喃喃自语:「二哥他们肯定不知道我还在这儿……这该怎么办……」
语气逐渐从迷茫变得镇定。
「我就假意屈服,杀了这女人逃出去!」
「不不不、那样总能查到我身上,这毕竟是县令府。」
「我死了没关系,但是云云怎么办……不行,不能牵连到云云。」
他眼神从冷静转为狠戾。
「要不然……都杀了吧!所有见过我的、跟那女人有关系的人,都杀了!」
「我想想,尸体怎么办?一把火烧了?」
「干脆把整个县令府烧了!」
他很生猛,我知道的。
他八岁捕到了人生中第一条大鱼。
大鱼在水中激烈摆动,他被鱼拉扯一下子倒在地上,额头脸颊都被划破,半边脸都是血。
我隐在旁边,看着也替他捏一把汗,刚要出手,就看见他抬起头,龇牙咧嘴,手却用力拉住渔网,一点点重新把鱼拉上岸,中间几次都险些被鱼拉下去。
三十多斤的草鲩。
他擦干净脸上的血,咧着嘴笑,扛着它绕村子走。
别人看见了,先是惊叹着夸几句,又笑着问:「娃子,这么大的鱼你扛着来回走什么?」
他就挺胸抬头说:「我正找我爹呢。」
村里和他爹相熟的长辈就笑骂他。
十四岁那年冬日极寒,冰封河面,冰面打不透,无法捕鱼,村里食物不够。
他跟人上山,一天一夜没回来。
我去山里找他。
到了地方却发现这小子躲在一个避风的地方,身子都要冻僵了,眼睛盯着远处。
我顺着他的视线一看,远处竟然设了一个捕猎的陷阱。
我:「……」
我守在旁边,看着野熊冲了出来,却是冲着藏着的张三去了。
野熊的嗅觉很敏锐,张三即便躲起来了,它依然能闻到鲜美的味道。
张三见状,大喝一声,暴起与野熊搏斗,逐渐将它引导至陷阱旁。
却脚下一歪,与熊一起倒近陷阱。
我:「……」
怎么?打不过这是要跟熊同归于尽?
仓促间我只能挥出法术,挡了野熊挥下来的熊掌,又扶了张三一下。
熊掉入陷阱被扎得鲜血淋漓,挣扎嚎啸着咽了气。
张三怔愣着站在坑边,摸了摸被我扶着的地方。
我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看了看天。
幸好,天雷未降。
张三的生死对于未来局势没有影响。
他回过神,对着熊麻利地补了几刀,青筋暴起用力拖着巨大的野熊下山了。
6.
村里人围着巨大的熊面面相觑。
张三从厨房拿出两把刀,「唰唰」磨了两下!
他爽朗大笑:「叔叔婶婶们,帮我把这熊拆了!咱们今天就吃熊肉!」
说罢,对着熊一刀猛扎下去,热气腾腾。
我听见众人震撼心声:「真凶残啊!」
但是大家已经好久没吃上肉了,很快克服了恐惧,纷纷回家取来自己家的刀。
熊皮可是紧俏货,不仅能盖着过冬,还能去卖个好价钱。
大家小心翼翼地将野熊皮剥下,放在一旁。
然后就是齐心协力割肉拆骨,大卸八块。
村里的每一户人家走的时候都拎着熊肉,满面笑容。
很好,又是平安无事的一天。
我心情愉悦,微笑转身,看见张三在桌子上放了个鲜血淋漓的熊头,熊头前燃起香,鲜红的血液缓慢流出又凝固,整个场面血腥无比。
我:「……」笑容破碎,愉悦消失。
张三“咚”的一声跪下,双手合十,虔诚无比。
他心里清楚。
虽然未见到敖宝神,但那一瞬间发生的事,只能用神迹来解释。
「感谢您赐予我平安,帮我猎得此熊。此熊头是我献上的贡品。」
说完便弯下身躯,认认真真叩头。
坚定的信仰之力丝丝缕缕顺着桌子流淌下,游走到我的脚边,由下自上充盈着我的神魂。
贡品散发着腥臭味,偏偏张三觉得这样看上去威猛无比。
我多年正派修行,一朝成神,也是兢兢业业。
面对此情此景,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一个邪神。
张三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继续供奉一些他认为十分威猛的贡品。
经年累月,我也就捏着鼻子,适应了这个生猛的信徒。直到他成婚,云云看不下去,开始改供一些瓜果,我的鼻尖才再没有那种若有若无的生肉味道。
杀鱼、杀熊、杀人。
甚至杀人比杀熊更简单。
柔软的脖颈、单薄的身躯,比野熊更容易被穿透。
天色渐晚。
张三心理逐渐扭曲,他说服自己道:「只要克服了心理上的恐惧……」
我:「……」
见过张三的人不在少数,除了县令之女,还有很多正在做工的家奴,这些人卖身于主家,听命于主家,又有什么过错呢?
且不说杀害无辜之人,死后入十八层地狱。
就说张三本性不坏,等他杀到一半看见满地血迹,理智回归,心中一定会后悔,那时他又该如何自处?
这可不行。
想要解决问题,就要查找原因。
县令之女锦衣玉食,只因为在街上一眼看中一个穷小子,就要不顾其意愿强带回府中?
这种只在话本子里见到过的情节,骗骗傻姑娘傻小子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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