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儒的心脏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陆枝笑笑：“没事，就是先告诉你。”
怕后面没有机会。
陈儒敲了敲陆枝的额头，“不许瞎想，我还有好多事要带着你一起做。”
陆枝点了点头，“好。”
陈剑安拿到陆枝的录音证据，陆纲和李英夫妇被拘留起诉，陆钊由于未成年，被给予口头教育。
陆枝的身体恢复了一点，陈儒回到学校上课，依诺每天放学后他都来医院看陆枝。
他会带上一支纯白茉莉。
那是陆枝最喜欢的花。
陆枝在陈儒不在的时候想写些什么，看着空白的信纸，她最先落笔的是“爸爸妈妈”，四个字写完，她忽然意识到，爸爸妈妈不在了。
她发了好长时间的呆，最后决定写给陈儒，同学们和老师，还有陈剑安。
雨季过去，天空久违地放晴，陆枝穿着病号服，慵懒地倚靠在树荫下的座椅上，静静地看着被风撩拨起涟漪的河面。
许是晚间的风太温柔，她惬意地闭上眼睛，再睁眼重见天光时，被温柔的橘色晃了眼，她揉了揉眼，轻笑出声。
“在笑什么？”陈儒举着相机过来柔声问道。
陆枝看向镜头，“你在拍我吗？”
“嗯，想给你记录记录。”陈儒关上镜头盖，“不过在此之前，我应该先征得你的同意。”
“陆枝同学，我可以拍你吗？”
陆枝笑笑：“当然可以。”
陈儒重新打开镜头盖，“继续刚才的问题，陆枝同学，你在笑什么？”
陆枝看向天空，“今天的天空很漂亮，这一刻，它属于我。”
陈儒的目光移到陆枝略带病色的脸上，继而又看向相机屏幕，掩下心疼显露出笑意问：“今天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或者，想说些什么吗？”
陆枝望着漫天的橘黄，眼中的温柔仿若一条静谧流淌的长河，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天空中飘浮的云朵，“我想说一个人。”
“听起来是个很重要的人？”
“嗯，很重要，也很特别。”她说，“我遇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像光一样温暖耀眼，穿过灰色云层照进我的世界。”
于是，她灰暗荒芜的世界阳光明媚、万物复苏。
远处的拱桥上偶尔有几拨病人被护士或者家人搀扶走过，他们轻声交谈着，传过来只有人声碎语，是以周遭与宁静无异。
陈儒举着镜头问：“你喜欢他吗？”
陆枝低下头，眉眼温柔，她笑了笑，转过头透过镜头看向陈儒的眼睛，“嗯，我喜欢他。”
轻柔的晚风撩拨动少年的心弦。
“那你想要知道他喜欢你吗？”
陆枝轻轻地摇了摇头。
陈儒问：“为什么？”
陆枝回答：“我很想知道，但是我害怕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也——”
“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
陈儒心痛。
他扶正歪掉的镜头问道：“你相信来世吗？”
陆枝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有，如果有的话——”
她看着陈儒的眼睛，认真地问道：“陈儒，我可以再遇见你吗？”
陈儒差点拿不稳相机，他缓了好一会儿，声音中还是带着哽咽，“好。”
“不过，也许是我先遇见你也不一定。”
他关掉录像，朝陆枝走过去，双手捧起陆枝的脸看着她的眼睛，眼神温柔而认真。
“陆枝，别害怕听到答案。”他说。
“他的答案是肯定的。”他说。
陈儒低头吻了陆枝。
陆枝眼里仿佛进了沙子，眼泪无声地划落脸庞，她很难分清，自己是在高兴，还是在难过。
冬去春来，春去夏至。
学校再一次举办校运会，陈儒和去年一样报了相同的项目，这一回他还是都拿了第一，欢呼声依旧热烈，却唯独少了他想让她看见的那个人。
他顿时觉得兴致怏怏。
校运会结束，他迫不及待地去买了支茉莉奔向医院。
陆枝已经很久没有醒来。
他给陆枝换上新买的茉莉，打开窗通风，坐到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跟她讲今天比赛的事情。
“陆枝，你快醒来，好不好？醒来再看看我。”
陆枝也许是听到了，眼皮动了动，到底是没有醒来。
“再过段时间就是我们的生日了，你说过要给我准备生日礼物的，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陆枝的眉头微微皱着，看上去很难过。
也许是风儿感受到了陆枝的难过，吹了一阵，吹落一瓣茉莉花瓣，落在陆枝脖子边的长发上。
陈儒为她捻花瓣，看见了压在陆枝枕头底下的信封一角。
他抽出信封，上面写着“写给我喜欢的陈儒”。
陈儒眼眶热得难受，他揉了揉，拆开信封。
我喜欢的陈儒：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状态，如果我不在了，不用难过，我会化作天上的星、人间的月陪伴着你。
能遇到你，不管你是以什么契机来到我的身边，我都觉得幸运，同时也觉得遗憾，我的时间太短了，短到来不及走进你漫长的未来。
如果身体允许，我想跟你一起上同一所大学，一起毕业，一起工作，一起经历人生的每个重要时刻。
不瞒你说，这些我都偷偷地畅想过，我想，那时候你一定长得帅气迷人，身边会围着很多漂亮的小姑娘，而我就会跳出来挡住她们，挽着你的手臂大声宣告：他名花有主了，这是我的人。
我猜你应该会偷摸着开心吧。
陈儒流着眼泪嗤笑一声，笨蛋，当然会开心，会开心得不得了。
他翻开下一页信纸。
等我们老了，你就是个迷人的儒雅小老头，戴着老花眼镜耐心地教我们孙儿一辈读书写字，学习人生道理，这样的未来多好啊，但就算不按我想象的来，但只要和你一起也一定很不错。
陈儒，虽然觉得遗憾，但我很庆幸亲口告诉你：我喜欢你，而我也得到了你的肯定答案，遗憾一下子就少了很多很多。
十六岁生日那天，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吻过你的影子，所以你的影子要比你先知道我喜欢你。
我的人生好像都处在雨季，而你的出现，为我带来了晴天。
所以，如晴天般的你，即使是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也要幸福地过下去，要很幸福很幸福地过下去，答应我，好吗？
不许拒绝！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虽然说让你不要难过，但我允许你难过得稍微久一点，多记得我久一点，然后再把我忘了，幸福地过下去。
你的人生还很长，愿你一切顺遂，前程似锦。
另外，每年生日没法陪你一起过，就在此祝陈儒同学往后年年岁岁，万喜万般宜。
礼物我准备了两年的，两年后，你成年了，我就陪你到这一岁吧。
床头柜里有我写给老师同学和陈叔叔的信，就请你代为转交吧。
陈儒，要快乐啊。
陈儒合上信纸泪如雨下，趴在陆枝的床边，拉着她的手说：“笨蛋，我早就知道了。”
我们十六岁生日那天，你偷偷吻了我的影子，可你不知道，我也回应了你。
陆枝，我喜欢你，往后的年年岁岁，我还是会一直喜欢你。
我不会忘记你。
卷一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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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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