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远处开始回笼,逐渐归于清明。
宋夏睁开眼,望向身旁浮尘飘落,仍感觉有些恍惚。
片刻,她猛然一颤,匆忙间转头看去,眼神难掩急切。
“醒了?”
有声音传来,目光触及到熟悉腰牌。
宋夏微怔,那股萦绕在心头的不安终于散去。
“嗯。”
她轻声作答,拂手掸落灰尘,“你呢,身体可有不适。”说着,避开江月白视线。
后者莞尔,声音温柔:“一切都好,有劳娘子关心。”
他或是下意识称呼,却无意搅动心神。
宋夏想起那句‘命中注定’,耳垂逐渐升温。她蹙眉佯装愤怒,忽又意识到什么,动作由快转慢。
宫殿内异常安静,没有剑锋划过地面的刺耳声,也没有咳嗽与惊叫。
一切仿佛陷入沉睡,在静默中走向死亡。
宋夏抬眼观察,喃喃自语:“怎会如此安静,姜哲和那些侍女呢?”
江月白弯腰,拾起埋在香灰里的枯木,并仔细用绣帕包好。
炉烟不再,空气依旧浑浊。
红纱徐徐起伏,隐约在一片歪斜杂乱中,看出高大龙椅的影子。
宋夏奔上前,‘哗’地声掀开帘纱,眸子轻怔,又匆忙朝别处探。
一片空荡,只剩歪倒的桌椅证明此处曾存在混乱。姜哲不知去往哪里,那柄长剑被随意丢在角落。
此局本就是李景之所设,他定会时刻关注殿内景象。何况宫内已生事变,他绝不可能毫无作为。
宋夏元眉蹙起,正要抬手以术法寻觅。
江月白攥住她腕部,稍微摇头示意。
她再无法顾及周围情况,急道:“既然不许使用妖力,你总得给出件解法。”
江月白并未作答,侧目朝雕花木门投以视线。
宋夏抿唇,扬臂欲挣脱束缚。
恰时,传来敲门声,继而有人高呼:“禀陛下,南阳国公主求见。”
宋夏顺势看去,小臂动作顿住。
江月白主动松掌,拂袖,背手于身后:“解法这就来了。”话落,垂眼与宋夏对视。
后者轻瞪他,将妖力悉数藏在银链,昂头朝宫门走去。
姜国宫中规矩宛若儿戏,从上至下都有着迷信气息。仿佛李景之成立的‘登仙阁’,比任何一个党派都重要。
宛若傀儡的帝王,掌握实权的阁主,宋夏倒真想见一见这位和亲的南阳国公主。
殿内并未侍从,她起手打开门,空隙便由窄变宽,逐渐露出表情不耐的脸。
来者依旧握紧长鞭,冷脸问:“姜哲呢?”
宋夏反问:“既来宫门就要守礼节,你先通报姓名,如何?”
南阳公主蹙眉:“我最不喜重复,再说一次,姜哲人在何处。”
宋夏走上前,与她鼻尖相对,歪头笑道:“好巧,我也不喜欢。”
公主怒,扬手就要挥鞭:“王慧敏,记住,是杀你的人。”说罢,就转步攻来。
长鞭如箭,划破风呼啸而来,‘啪’的声打在木柱。
宋夏侧身避开,凝力唤出弯刀,挥臂与她抗衡。
一时间刀光鞭影,碎石飞起又落,天边云雾愈加低沉。
那些侍女不敢吭声,战战兢兢地等候在旁,面容皆毫无血色。
从入姜国宫门,并未有人敢忤逆她,眼前女子对她非但不从,竟还能出手相向。
王慧敏怒急,攻击愈加狠绝:“李景之见我都要尊敬三分,你又是什么东西!”说话间,鞭如蛇影攻来。
江月白拢袖站在暗处,食指做笔在袖中勾画。
恰时,腰间木牌发出莹绿光芒,如流星般飞绕而来,漂浮于宋夏身侧。
流光似为细剑,无心中挡开长鞭攻击。
宋夏会意,足尖猛然点地,小臂直指向前。
王慧敏咬牙甩鞭,身形仍不断后退,离身后红柱仅有两寸距离。
刀锋逼近,即刻就要刺入她命门。
她双眸通红,满目恨意里终于浮现恐惧,那股高傲的嚣张亦然退去。
宋夏挑唇轻笑,拂袖间左手背在身后,锋刃停在她喉前:“怎样,这回肯好好说话了?”扬眉,不掩眸间戏谑。
王慧敏气得脸色青白,握住鞭把的手骨节凸起:“你,你竟敢...”狠戾得,贝齿咬碎字节。
侍女见状,悄然相觑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同样的诧异。
这细小举动,再次惹恼了王慧敏。
她胸口大幅度起伏,目光兜转间,落在暗处的江月白身上:细微流光穿过男子指尖,飞舞萦绕着,似乎编织成护盾模样。
乌云席卷而来,流光穿梭于黯淡中,更显出其绚丽。
这个看似文雅的男人,是在暗中保护女子,倘若没有他干预,自己根本不会输,也不会落于侍从的口舌。
王慧敏很快明白发生何事,一股耻辱感瞬间攥住心脏。她瞪大眼,甩鞭朝后攻去:“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恰时,劲风吹过。
宋夏眸色凛然,只见有人影擦身而过,不及出手就大喊:“江月白,小心!”
说罢,她捏诀奔去。
白衣男子仍拢袖而站,面容清冷,仿佛并未觉察到危险来临。
王慧敏勾唇,眸间满是狠戾,扬臂,鞭尾如蛇就要缠绕男子咽喉。
下一秒,腹部却感到剧痛。
她‘哇’的声吐血,踉跄着站稳脚步,手攥紧衣襟,僵持着抬头看:“你,你们...”蹙眉,朝旁侧吼,“愣着干什么,还不抓住他们!”
侍女们这才回身,奔走着喊人去了。
唇间喷出鲜血,沾染衣衫的白,原本漂浮的流光瞬间散去。
有脚步声急切往来,带着兵刃碰撞的声响。
宋夏不理会,匆忙转身问:“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江月白盯向衣衫血痕,嘴唇轻颤,声音低似蚊语,仿佛想说些什么。
宋夏着急,踮脚凑近他耳畔,在模糊的唇齿碰撞音后,才听见一个‘跑’字。
她微怔,缓慢抬眸去看。
江月白脸色惨白,豆大虚汗滑落鬓角,身体摇晃着仿佛即刻就要倒下。
那抹落在衣襟喷射状的血,像刺入他胸口的剑。
宋夏忆起与他初见时,他同样避开自己沾有血痕的手,却仍弯腰想扶她起身。
当时的她以为对方嫌脏,还在心里小声吐槽许多,现在想来,一切早就有所预示。
江月白不能沾血,他所修术法受血污所克。
木牌光晕黯淡,隐约看见细微裂痕。而那该死的红仍在蔓延,像张开的手掌捏住他心脏。
江月白虚晃着,双腿已然无法支撑身体。他踉跄几步,颓然倒在宋夏肩膀,微微侧目,唇畔凑近对方耳垂:“只要表明身份,他们便不敢伤你。莫要使用术法,趁机...快走。”
他细眉紧蹙,每个字都说得十分艰难,脸色苍白如纸。
宋夏双手攥拳,勉强挤出笑:“我知道。”沙哑得,轻声安慰,“你且安心。”
江月白虚弱莞尔,下颚蹭过她肩窝:“那就...辛苦你了。”话落,彻底依在她肩头。
气息温和着如风散去,心随及轻颤一下。
宋夏深呼吸,昂首间神态傲然。她看向士兵迎面而来,沉声道:“让开。”
话落,无人回应。
王慧敏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她拿下!”
“我看谁敢!”
宋夏眼神睥睨,揽在江月白的手稍微用力,“我们受李阁主相邀来此,这就是你们姜国的待客之道吗?!”
她声音不怒自威,瞬间镇住那些本就犹豫的侍从。
王慧敏气极,不管不顾地放声喊:“你们都是聋子吗,难道听不见本公主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提剑上前。
江月白勉强抬起头,声如游丝:“我们走...”
宋夏关切问:“你撑得住吗?”
江月白勉强颔首,语气加重几分:“走。”
“好。”
宋夏回答,小臂托住他身体,足尖向前迈出第一步。
王慧敏气白了脸,仍在跺脚叫嚣。可无论她说些什么,都没有士兵再听从她命令。
李景之的言行就像座大山,即使实体所隔甚远,其垂落的巨影仍如乌云般笼罩人们心头。
他们习惯遵从,便不敢反抗,甚至连怀疑都会感到罪恶。
宋夏搀扶着江月白,一路走得十分顺畅。
有蓝袍修士去禀报情况,应尚未得到回答,仍垂首等在内室门口。
通往宫外的路从未像今天这般长,仿佛每步都踏在刀刃上。
天空暗沉,乌云笼罩遮住所有的光。
宋夏跨过门槛,看向空荡街道,一时竟不知要往哪里去。
依稀听见窸窣的脚步声,那些修士仍在跟踪他们。
江月白脑袋低垂,身体似棉花般颓软,发丝散落着摇晃而落。
“没事的...”
宋夏抹干眼角,手指攥紧他腰间,“我这就带你走。”
话落,只有风给予回答。
她咬牙咽下唇间苦涩,迈步走在幽深的迷雾中。
照现在来看,客栈显然是不能去了,更没有一户人家会收留他们,只有先离开都城,才是唯一的稳妥之法。
宋夏决定往城门去,却隐约听见细微的开窗声。
她已然能想象出围观者的目光:定是鄙夷而充满不屑,仿佛早料到他们如此落魄。
后方已无退路,再没有时间给她悲切感伤。
宋夏深呼吸,正欲继续艰难向前走。
忽而,黑暗中闪现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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