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烛火摇曳,温娉身在暗处,表情状况皆不清晰。
宋夏着急,凑前仔细去看,却是猛然愣住。
温娉小臂被划出血口,皮肉边缘沾染木渣。粗糙的黑仿佛拥有生命,扎根般不断向内延伸。
伤处无法自愈,鲜血沾湿衣袖又滴落水洼中。
宋夏覆掌于伤口,微微蹙眉就想施术治愈。
温娉拦住她,有气无力地说:“这是邪物咒念所至的伤,非寻常术法可医治。”扬唇,笑容苍白,“我们走罢,别白费力气。”
宋夏仍紧盯着那处黑,满目痛心却说不出安慰之言,片刻,强硬拦住对方腰间,“山路崎岖难行,你靠着我走。”
说话间,她双眼只向前看,朱唇紧抿像在忍耐喉间苦涩。
听似生硬的话语,其间却隐藏无限关心。
温娉早习惯她面冷心善,闻言缓缓点了点头,莞尔道:“多谢。”
提步跨出角落,烛光顺足尖包裹小腿,亦照亮前方景象。
王慧敏依旧穿戴大婚服饰,却像死狗般倒在地上,本是凌厉的双眸黯淡无光。
她定然带着不甘与怨念离去,眼里最后的神色是恨意大过惊恐。
如此高傲骄纵的人,竟会已这样结局收场,甚至连死亡都成为敌方设计的一环,到底是悲切大过叹息。
宋夏不忍在看,抬手捂住温娉眼睛,匆匆道了句“烛光晃眼”,就加快脚步奔逃而出。
烛火远落在身后,天地间弥散的雾气全然遮挡日光。待跨出洞外,视线又重回昏暗。
宋夏眺目望向前路,腕部微抬,便有红线顺指尖而出,一路往城门的方向去。
这是她在江月白胸口留下的印记,方便借指引找到对方踪迹。
营救计划十分顺利,宋夏却嗅见危险气息,仿佛预感到有变故即将发生。
仅有短暂分离,思念几乎战胜理智。她想立刻见到江月白,想看见对方笑颜,然后听他说‘平安就好’。
可浓烈血腥依旧浮荡鼻尖,温娉颓软的身体靠在她肩膀,呼吸愈加微弱。
宋夏明白,自己必须在李景之前赶回竹海,这样既少去纠缠也能救她性命。
思虑中,红线探出江月白所在,震鸣一声一声皆敲在心间。
宋夏元眉紧蹙,片刻却往相反的方向去。
李景之已成为桎的宿主,法术修为不同往常。他若发现温娉踪迹定会亲自前来诛杀,届时但凡与此事相关者定会受到牵连。
宋夏好歹有妖力在身,拼尽全力或可相搏,但始终不愿连累江月白。
她宁愿忍耐思念,也绝不想再看见对方虚弱惨白的脸。
宋夏施展位移之术,拂袖间,引来暗香为渡。
恰时,花瓣以两人为中心飞舞,绯红浓重彻底遮掩灰败街景。
温娉看她向侧颜,轻声问:“我们找江公子吗?”
宋夏凝神施术,花瓣快速周转着,话音沉闷:“不急,先送你回竹海。”
温娉一怔,转而看向自己沾染血痕的手,隐约明白些什么便垂眼不再言语。
风袭来,途径百余里仅用一瞬。
宋夏垂臂,腕部银链发出清脆声响。她眺目仔细观察,待未见伏兵,警惕神情才稍有放松。
温娉似乎有所觉察,长睫如蝶翼般轻颤,缓而睁开双眼。
宋夏问:“醒了?”
温娉点点头,启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声音却喑哑得难辨话音。
宋夏又将她向上托住:“此处是竹海,我这就带你回—”
“回去哪里?”
话未说完,竹林中传来响动,老者特有的声线伴随急促脚步声,逐渐朝此处逼近。
宋夏忽地警惕起来,后退着紧盯前方动静。
承愿之术不知何时消退,两人身形彻底暴露在雾中。蓝袍修士悉数而上,聚成圆形围堵她们去路。
来者双眸死灰,面容呈现诡异青色,宽大兜帽遮挡前额,正手拄权杖沉步而来。
温娉猛然推开宋夏,摇晃着站稳脚步:“李景之...”声音极轻,却难掩恨意。
李景之却没看她,灰白瞳孔对上粉米纱裙:“宋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宋夏眯眸,五指逐渐攥拳:“...桎。”
话落,听见笑声。
‘李景之’双手交叠撑住权杖,赞叹道:“不愧为我看重的人,就是聪明伶俐。”话落,眸色转冷,“宋姑娘,与你同行那人现在何处?”
宋夏侧步挡在温娉身前:“你若具神木之力,顾自寻找便可,何必费再心思?”
她状似在提出建议,言语里却尽是嘲讽。
‘李景之’不恼,只稍微抬起右手,深黑纹路凸出掌心。
恰时,传来‘索索’声响,像枝干生长发出的动静。
宋夏正有疑虑,却隐约听见破碎话音。
“跑...快,跑!”
话落,劲风拂过耳畔。
宋夏即使躲闪再快,鬓角乱发仍被砍断,飘荡着落在泥泞之中。
蝴蝶飞来,紫光带着诡异的狠戾,再不似往日温柔。光刃从各处斩来,仿佛誓要夺她性命。
宋夏不可置信地转头,却看见是温娉站在身后。她脑袋低垂着,原本长发遮掩脸颊,受伤的小臂早已被枯枝裹挟。
停歇没出片刻,光刃再次袭来!
温娉双眸已无光彩,身体像在雾中的傀儡,动作诡异地挥手进攻。
“唰—”
灰竹被砍断,枯叶哗啦啦落满地,放眼望去尽是残破。
‘李景之’微微昂头,灰白的脸上竟浮现出欢愉,仿佛在观赏面前的拼杀。
修士们只垂眼站立,似乎并未觉察到光影相搏,身形却似高柱,围挡成决斗场模样。
风呼啸来去,蝴蝶与花分开又陷入缠斗中。
每一下攻击都比之前强烈,单纯靠躲避撑不了多久。
宋夏明白这个道理,仍始终无法对温聘反击,胸口像被巨石压住怎么也喘不上气来。
桎由神木邪气凝聚而生,见惯众生的祈愿便最擅利用人心。这一招于宋夏而言如同握住蛇的七寸,令她无法再做挣扎。
‘李景之’哑声说:“宋姑娘为何还不杀了她,难道相逢不过几日的人,也能胜过自己性命吗?”
落叶萧索,竹海一片苍凉。
天色又黯淡下来,残云凝聚似在酝酿风雨。
宋夏咬牙道:“闭嘴!”说话间,侧身躲开光刃,胸口剧烈起伏着,仍无法做以休息。
温娉麻木地扬手攻击,小臂伤口却越来越深,几乎可看见白骨暴露在外。
倘若再持续下去,她们皆难逃竹海...
宋夏用指尖抹去唇角血渍,对她大声喊:“快清醒些,温娉,醒过来!”嗓音嘶哑,在迷雾中宛若泣血。
温娉不予理会,脚步摇晃着挥出光刃。
风似止,蝴蝶化利箭急速袭来,仿佛立刻就能刺穿她咽喉。
这一击比前次愈加狠戾,似乎定要夺她性命。
宋夏已无路可退,拂袖间花瓣凝聚成盾,迎面接住进攻。
红紫相撞一瞬发出‘轰’的声响,巨大气浪炸裂拂断一片竹叶。
温娉跃身前来,左手五指按住盾面,蝶刃便震颤着想要突破阻挡。
重力下沉,似有大山压在肩膀。
宋夏咬牙支撑,却逐渐弯下双膝,额角因用力泛起青筋:“快,醒来...!”
‘李景之’勾唇,松垮的皮肉扯出诡异笑容:“世间感情当真可笑,既然宋姑娘不愿出手,就莫要怪我无情。”话落,抬起置于权杖的手,“杀了她。”
话落,阴风四起。
温娉身形一震,眸间闪过痛苦神情,小臂隐隐颤抖。
宋夏期盼地看向她,企图从那双浅眸中再见温柔神色:“温娉...”
‘李景之’并未预料会如此,笑容愈加诡谲:“我说,杀了她!”声音狠戾,齿尖咬碎字节。
温娉双眸瞬间木然,仿佛刚才的动摇只是错觉。
她五指化为利爪,脸畔泛起暗紫妖纹,暗红瞳孔中满是杀意。
宋夏膝盖陷入泥泞中,喉间尝出血气,却只用双手撑住盾,腕部银坠晃动不止。
两人皆已用尽全力,无论输赢如何,攻守双方必有一死。
宋夏强咽下唇间腥甜,哑声道:“竹海...是你与姜哲初见的地方。”
她没用江月白的护身法术,只靠自己力量勉强支撑,“你说你喜欢他,愿意嫁给他,还记得吗?你说过...一个人曾真心相救过便不会再做伤害之事,我自然是相信的。”
宋夏接近力竭,绯红花晕逐渐黯淡。她杏眸如月,笑容几分柔和:“温娉...醒来罢,拜托你了。”
说完,她脱力般合上眼,身体无意识向后倒去。
‘李景之’见机喝道:“起阵!”
修士皆高念术诀,红线便交织成网,周围空气骤然升温。
失去阻碍,蝶刃浸染火光,似乎即刻就要穿透她胸膛!
变故仅有一瞬,娇弱身影却挡住攻击。
宋夏恍惚间睁开眼,看见温娉苍白的笑:她背对所有攻击,嘴唇开合间似在说些什么。
恰时,却听见尖锐刺穿皮肉的响。
‘啪’,蝶翼骤然破碎。
鲜血洒向脸颊,似红梅在雪地绽放,是冰寒中唯一的温热。
宋夏僵住,愣愣看着温娉倒地:浅紫纱裙浸染灰烬,大大小小的血口遍布其上。
待那温柔双眸归于黯淡,话音才传到耳畔。
是在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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