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骨肉

夜色静谧,鲜少传来虫鸣。

江月白依在侧壁小憩,忽而听见窸窣的脚步声,似有人踉跄着要往轿中来。

酒味掩盖气息,难以分辨对方身份。

他尚未睁眼,掩于袖中的二指却以悄然凝诀,绿芒围绕旁侧,似流萤闪烁其间。

忽有风来,酒气猛然袭入轿中,朱褐帘纱浮起又落,尾端扫过粉米腰身。

恰时,肩膀被按住,一股悠淡花香穿过酒气,徐徐停留在鼻尖。

江月白心瞬间跳慢半拍,唇角却扬起温柔笑意,拂手间,敛去拂散辉光。

车内顿时黯淡,只剩一双杏眸灿若星辰。

“诶,你怎么老在晃?”

宋夏皱眉,嘟囔着左看右瞧,还不忘用手摸索身形。

江月白由她动作,轻声问:“喝酒了?”

宋夏五官皱成一团:“对啊。老头说只要我喝完整壶,他就带我们去奉阳村。”说到此处,骄傲地昂起头,“那玩意就和水差不多,我还未砸吧出味道,就已经全部没有啦。”

车窗半开,路旁烛灯衬托她脸颊微红。

宋夏侵染醉意,此时像讨人欢喜的猫咪,仰脸凑近对方:“怎么样,我厉不厉害?”长睫微翘,丝毫掩不住眸色慧黠,唇角扬起,两只酒窝若隐若现。

她再不似平常冷傲模样,亲昵中带着十足可爱。

江月白轻揉地撩起她脸侧乱发:“嗯,厉害。”眼神专注,声音低沉而更显眷恋。

宋夏愣住,忽而皱眉道:“你骗我。”

江月白随意逗弄发尾,回答:“我对你永远真诚。”

他眉眼低垂,看不清丝毫表情,但听声音起伏,大抵是有些高兴的。

宋夏摇动脑袋,视线却仍虚晃不定,忙前倾身体,伸出手指对上他鼻尖:“那你说过会娶我,还算不算数?”

话落,车内顿时安静。

江月白心狂跳不已,手掌的汗意似能浸湿衣襟:“我...”鼓足勇气开口,嗓音却格外沙哑。

他现在想立即抱住对方,感受体温交融成的炙热彻底将他们融化合一。可是理智却在叫嚣不能,掩埋于过往的痛苦拧成枷锁,将他困在无休止的噩梦中。

眼前女子的笑颜,也转为那双悲痛而满是恨意的眼。

话说至此,便再难延续。

江月看向眼前的她,竟不舍再挪开视线,悄然祈祷时间能停留此刻。

宋夏见他无言,元眉蹙起:“你难道因为那老头说自家女儿文静懂事,就改变心意了?”说完,恼怒更甚,“你们甚至都没见面,这样也太过分。”

她愈想愈气,莫名有些委屈,摇晃身形就要往外跑:“我不要跟你去什么奉阳村,我要回去,去紫苑峰,去幻虚之地!”

宋夏刚走没两步,手腕被猛地拉住,脚步踉跄着向后倒去。

视线一阵恍然,她尚未来及反应,唇间却尝到柔软之物。

触感微凉,带有一丝浅淡甜腻。

宋夏看向江月白放大的容颜,眨眨眼,似乎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恰时,有手掌轻抚腰间,五指却像炙铁穿透布料,全然烙在肌肤之上。

呼吸交融着,心跳狂烈却归于同步。

宋夏只感觉置身火海,唯有唇畔能尝出些凉,便本能地倾身啃食:“好渴...”

双唇相搓,话音含糊地碾过贝齿。

他们在微风中拥抱,以抵死之姿亲吻着,仿佛要永远铭记此刻。

风吹起,未拂散车内温情。

侯老爹仰头大口喝酒,正要撩帘进来,探头瞧却见如此光景,哎呦了声,又笑呵呵地缩回脑袋。

他独自坐在车前,抬眸望向藏在云雾里的月亮,眼里显露出羡慕神色:倘若女儿现还安好,如今也该与心爱之人并肩相伴罢。

侯老爹如此想,眼眶浮现些许泪光。他忙用衣袖擦拭,吸吸鼻子,将壶中酒大口饮尽。

一吻过后,呼吸仍是急促。

江月白缓慢放开宋夏,仍留恋地看向对方,浅淡眸子侵染水色,满是爱慕与不舍。

后者则轻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仰起脸,笑容有些傻气:“你刚才在做什么。”问完,又板脸道,“别是想借机搪塞,不愿回答吧?”

江月白垂眸时莞尔,喉结滑动发出悦耳声响。

他鲜少露出真诚笑容,眉宇间似浸染春色。

宋夏长睫微颤,眼里映出他容颜,心又不能克制地狂跳起来,喉间愈发干涩:“你...笑什么?”含糊问,视线落在他唇角。

江月白笑,指尖轻点她眉心:“因为身边有你。”

他语气清淡,却难掩欢喜颜色,好似无论过去多久,都永远不会改变心意。

可世间...真有如此情深吗?

宋夏恍然看向面前人,嘴唇轻动却无法言语,一双杏眸舍不得挪开视线。

风吹过,偶有星辰钻出夜幕,浅淡光晕侵染两侧云雾。

宋夏身体微晃,垂眼间打个哈欠:“我是活过百年的妖,才不会轻易信你。”

江月白顺着她说:“好,你当然是冰雪聪明。”

宋夏揉眼睛,声音愈说愈低:“还算你有眼光。”说完就倾身倒下,将脑袋枕在他膝头,“我睡一会,天亮再叫我。”

膝间一沉,心却像找到归属般安定。

江月白抚摸她长发,感受青丝穿过指尖的顺滑,眸间神色赛过月光温柔。

宋夏身体蜷起,双手交叠于胸前,像陷入沉睡的猫咪,没多久,便发出轻微鼾声。

“小子,现在出发吗?”

忽而,传来侯老爹询问的话音。

江月白这才想起车外有人,却仍泰然道:“如此便麻烦了。”

侯老爹似是怔住,随及发出爽朗笑声:“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就不想问我,是否窥见满园春色?”

江月白淡然道:“我所举皆随心动,无需在乎旁者意见。”

侯老爹笑得更厉害,拍手道:“这性格我喜欢,我们也算有缘,交个朋友如何?”

江月白浅眸微转,片刻才说:“好。”

“爽快!”

伴随一声高呼,马鞭猛然落下,车轮滚动,徐徐向北而行。

宋夏皱眉,被声音所扰睡得不再安稳。

江月白手拢在她耳侧,肌肤相贴时,隐有微光萦绕其间。

恰时,树影摇曳的窸窣取代喧闹,还于她梦中安宁。

见宋夏再次沉睡,江月白面色才稍有缓和,抬眸,轻声道:“你为何要去奉阳村。”

侯老爹说:“找人。”又笑,语气沧桑,“我见二位姿态超凡,想必是另有身份罢。”

江月白:“山中野客而已,你谬赞了。”语气谦卑却带有不容辩驳之意。

侯老爹眯眸,神色愈加难以琢磨:“无人驱使的马车,抬手可召红线...小子,我好歹是行走江湖之人,没那么傻。”

话落,车内重回安静,天地间只剩夜色静谧。

马车绕过小道,像极快的箭穿梭在风沙里。

侯老爹单手控住缰绳,边侧耳注意后方动静。他喉结滑动,眉宇再没有半分醉意。

许久,才传来江月白的声音:“这些是我拜师学艺来的把戏,只能用于哄娘子欢喜。”

侯老爹疑虑更甚,正想询问之前所见到底是否为仙法。

江月白又说:“我等皆为凡人,岂能轻易习得仙术。不过是寻常的障眼法,你无需放在心上。”

话说至此,便彻底无法再做试探。

侯老爹讪笑:“我好奇嘛,随口多问两句。”又扬起马鞭,吆喝一声,“坐好喽,这回可要加速了。”

刹时,皮鞭落下,马儿仰脖嘶鸣,四蹄踏地狂奔。

天边朝霞渐出,终是晨光胜过夜幕,为残云镀染金边。

江月白撩开窗纱向外望,眸色愈加深沉。周遭是灰败景象,道路两旁枯木横生,仅有偶尔出现的帆旗能证明此地有人居住。

“出城往百里,荒土寻人烟,高处供圣女,万世可太平。”

他默念诗句,眺目朝远方看去,果真在浮沙笼罩间看见一座高大石像。

石像似为人形,手中捧着模糊物件,看向既神圣又莫名邪气,旁边立有高牌,其上书:“奉阳村神女”。

江月白眯眸端详:想必此处就是终点。

果真,传来‘嘘’的勒马声。

侯老爹亦在仰望石像,却一改往日嬉笑颜色,眉宇间隐有肃穆:“小子,这就是奉阳村。”话落,又扯出笑问,“如何,我这赶车的本事不赖吧?”

江月白不答,只垂眸轻拍膝盖女子肩膀:“小夏,到了。”

宋夏元眉轻皱,挣扎几番才勉强睁眼,眸间依旧迷离:“到哪了?”坐起身,右掌按揉额角,“嘶...我头好痛。”

话落,就听见侯老爹笑声:“丫头可算醒啦。前面就是奉阳村。”

奉阳村?

对,她之前为问路还喝了整壶酒。

记忆回笼,便不愿再耽误时间。

宋夏手撑侧壁就要出车去,回头却江月白望向自己,不觉轻怔:“你看我做什么。”四目相对时,心莫名狂跳起来。

她下意识轻舔嘴唇,却愈加攥紧手中帘纱。

江月白随及倾身,宽大白袖蹭过她绯红裙摆,像白鹤轻踩水中莲花。

宋夏吞咽吐沫,看着那浅淡双眸映出自己模样,寒意沾染掌心。

江月白眯眸,长睫随及翘起,嗓音沙哑:“昨夜之事,娘子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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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枝
连载中岑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