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在身体断层处浮动着,忽聚忽散,像已成为独立的个体。
桎被藤蔓束缚,绑在石壁之上,左右无法动弹。
宋夏指尖悬浮小剑,随之准备斩下最后一击。
桎紧盯向她,阴沉字节从唇间吐出:“只凭借你们根本杀不了我。”
江月白拢袖上前,平静地听他说。
桎笑咳,转动着断臂抬起手腕:“我寄生于神木,以怨念与仇恨为食。只需世间暗处不散,众生便皆可作我宿主。” 说话间,身形逐渐消散,“你们最多除去我的分身,想彻底使我毁灭...”
至此,话音顿住。
桎眸色疯狂,身体骤然前倾,似乎要向对面扑来:“我告诉你们,绝无可能!”
话落,风卷雾气飞速袭来,瞬间砍断神兽双灯,强如刀刃,直逼对方咽喉。
宋夏顺势挥手,只闻银坠声响,小剑穿过迷雾扎向桎的身体。
“叮—!”
声音长而尖锐,正是石壁碰撞的动静。
雾气却停在面前一寸,转眼间轰然散退,化作千万飞虫朝各处逃去。
宋夏忙拂袖遮挡,左掌张开,化光盾护住身后的江月白。
似风暴来袭,飞虫占据整间厅堂,寻死般疯狂撞击绯红屏障。灰烬漫天飘落,在地面积攒厚厚灰尘。
混乱中,响起桎的声音:“今日之仇。我必当铭记。二位,改期再见!”
宋夏见它想逃,蹙眉间再处挥刃而去:绯红气息凌冽无比,瞬间斩断虫雾遮挡。
暗影散开,石壁处已空无一物。
“呵。”
宋夏随意转动手腕,沉眸道,“这回又让它跑了。”
江月白拂袍蹲下,指尖点于巧珠眉心:“性情张狂之物,绝不会久存于世,无需因此费心。”
宋夏听出他意在安慰,眸子微怔,却别开视线:“我自然知道,不用你特意解释。”
江月白莞尔,待绿芒相融眉心,才缓而起身:“嗯,你一向很聪慧。”眸中似藏温柔,语气依旧平和。
他仿佛能永远维持淡然,无论曾有悲痛或是欢喜。难道当年之事对于他而言,一点也不重要吗...
宋夏垂眼,遮去眸间苦涩:“巧珠她...怎么样了。”
江月白看向仍在昏睡的少女:“我方才已将蛊惑接触,想必不出半刻就会苏醒。”
宋夏点头回答句‘好’,至此再无言语。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仿佛唯恐惊扰宁静之下的波澜。
不知沉默多久,厅堂内换响起铜铃声。
江月白抬眸,沉声道:“外面有脚步声。”
“嗯。”
宋夏撑地站起身,“巧珠说铜铃有示警之用,算算时辰,应当是葛信台派人赶来。”
江月白望向周围女子:“外界情况多变,先将她们带回顶层罢。”话落,提步走向传送法阵。
“站住。”
宋夏垂首喊,悄然攥紧衣袖,“我会等你解释所有的事,无论过去多久。”
她并未继续往下说,彼此心里却早已清楚情况。
阵法晃动,细碎光晕着照亮周旁碎石,一如幻虚之境的流萤风景。时间仿佛在弧形兜转,让所有苦痛与欢喜回到原点。
江月白垂眸笑,足尖微转,看向垂首不语的粉衣少女,莞尔伸出手去:“宋夏,过来。”
宋夏微怔,恍然抬头看去:逆着光,那身影与记忆中重叠,好似从未离开过,笑容浅淡但十分温暖。
心脏又开始疼痛,胸口那股强烈的空落感再次袭来。
宋夏下意识后退半步,手指颤抖着攥紧掌心,疼痛像利箭袭来,瞬间击碎这美好幻境。
阵法光晕起伏,晕染江月白耳边银发。
他瞧见避让反应,虽只笑而垂臂,掩于暗中的侧颜却露出失落神色。
方寸间,气氛再次落入冰点。
靠在墙角的巧珠眉梢轻蹙,似乎挣扎着想要苏醒。
铜铃声愈加急促,在暗示情况已十分紧急。整座尖塔从上至下,各处都回荡着铃声。
“走罢。”
宋夏哑声道,“别让他们等太久。”
话落,未及江月白呼应,身后已传来模糊声响。
“宋姑娘...”
巧珠左掌按揉额角,话音含糊,“我这是在哪里?”
宋夏回头看,见巧珠已撑地坐起,才摊手道:“醒的正是时候,正好能多个帮手。”
脑袋疼痛欲裂,像有什么声音曾呼啸而过。巧珠摇晃脑袋,无意间瞥向别处,忽然大惊:“大家都怎么了,为何皆昏睡不醒?”看见碎石零落,又小声难语,“高椅,烛台,甚至石壁都已倒塌,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话落,恰有手掌抚于发顶。
巧珠微怔,恍然抬头,正触及一双含笑眉眼:“宋,宋姑娘...”
宋夏轻声说:“这些无需忧心,你只要知道她们平安就好。”转头,法阵的光晕染侧颜,“而你真正要应对的,此刻正在塔外,”
巧珠眸子轻怔,半刻垂眼道:“是葛信台他们,对吗?”
“嗯。”
宋夏垂手,不以为然道:“虽说我们无法伤害凡人,但使些小把戏也在情理之中。”说话间,歪头朝后看去,“喂,你觉着呢?”
江月白勾动手指,术法凝成的线将昏睡女子送至法阵之上:“作恶得报,乃人间快事。但无论何种情况,亦要把握适度。”
宋夏被酸得直摇头,嘟囔着:“到处都有道理,当真好生无趣。”愈往后声音愈低,抬手轻挠鬓角。
江月白隐于暗处的唇角扬起,话音依旧浅淡:“此处已收拾妥当,别让来客久等。”
话落,最后一位女子消失于红雾间。
宋夏右足点地,双手交叠着伸个懒腰:“走罢,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桎已离开,萦绕着的雾气亦然散去,原本坚固的铜柱却遍布裂痕,任由藤蔓攀附其上。
有光钻入铜门缝隙,在阴暗中劈开条道路,灰尘缓而漂浮,长久不散。
巧珠攥拳的手隐隐颤抖,双目直视向前,身形紧绷未敢有半分松懈。
宋夏见状,正想启唇缓解气氛。
巧珠却率先迈步,小臂扬起,指尖抵在冰冷的铜门。
铜门已不似往日坚固,刚与之接触,就传来索索声响。
巧珠深呼吸,再抬眸时神色已恢复坚毅,指节曲起,用力朝前推去。
“吱—”
铜门与地面摩擦,声响细长而尖锐。
晨光再无阻拦,如潮水般猛然倾入房中,亮堂堂一片,方寸间好不干净。
小小少女迎光而站,站在深如魔窟的铜门间,像位手握长剑的英雄。
宋夏垂眸笑:“不错,算有几分胆识。”
江月白闻声侧目,眼中只映出她含笑模样,眉宇间便更为温柔。
忽有强光袭来,巧珠下意识避开,片刻,才缓而睁眼去看。
子母塔外,两列石像依旧躬身而立,青石板拼凑的道路却站满奉阳村村民。
他们虽手握简陋农具,却毫不遮掩眸间仇恨,仿佛所面对并非普通少女,而是犯下滔天罪责的叛徒。
葛信台背手站在队伍之前,那身丝绸长袍素有破口,却未见缝补痕迹。
他昂首看向前方,目光在宋江二人身上稍稍一顿,转而又落向巧珠:“平吉家的,这回可算闹够了?”
如此傲慢态度,甚至不愿称呼女性本名。
巧珠咬唇,拳头攥得更紧:“葛信台,你与权势勾结,就以为能永远高枕无忧?”
话落,却传来笑声。
葛信台嗓音低哑,阴沉得似从地狱中来:“人要懂得感恩,你受平吉教导多年,怎会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未参悟。”
巧珠垂在身侧的小臂颤抖,呼吸急促着,拼命压抑上涌的愤怒。
葛信台摊手,两枚核桃躺于掌上:“当年你被父母遗弃,若无我奉阳村救助,现在多半已成枯骨一具。先前毒害平吉之事,我念你初犯才不予计较。可如今你却勾结外人,要毁我奉阳村规矩,这总讲不过去罢。”
能将拐卖之事说得如此堂皇,可真称得上厚颜无耻。
宋夏元眉微蹙,毫不掩饰眉宇间的厌恶。
“胡说!”
巧珠大喊,声音难掩哽咽,“分明是你们带走我,才让我陷入深渊中!”
宋夏再忍不住,侧步挡于她身前:“不用废话,直接动手罢。”扬眉,睨眼望向众人,“有本事就上来,看看谁能拦住我们。”
话落,一语激起千层浪。
已有暴躁的村民握紧锄头,腰身拱起,提步想往尖塔奔去。
“别慌。”
葛信台伸臂拦住他,昂首道,“葛某知晓姑娘手段,但此番毕竟为我奉阳村家事,恕无法让姑娘参管。”
宋夏嗤鼻,语气嘲讽:“干阴沟里的勾当,嘴上说得倒好听。”右臂扬起,红火悬浮跳动,“可惜我从来不听废话,你既无悔改之心,就该受些责罚。”说完,火光凝聚成剑。
葛信台垂首而笑,再抬头时,眼中傲慢更甚:“姑娘,你实在小瞧葛某。”五指合拢,颇为闲情地盘弄核桃,“既有昨日情况,你难道以为我会全然不做打算?”
宋夏沉眸,朱唇紧抿,神色已有愠怒。
江月白拢袖站于她身侧,二指悄然捏起术诀,暗中防备可能出现的变故。
葛信台笑容愈加张狂,掌心用力,核桃碰撞发出‘咔嗒’声响:“现在,带他上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