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云开知道,夏翳明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自然对她的身为权徽意棋子的身份觉察一二,不然也不会因她稍打探政事便勃然大怒。眼下夏翳明与权徽意势力水火不容,如若稍有差池,这江山即刻便能改名换姓。
可她早已看清权徽意的嘴脸,尽管再如何不喜欢夏翳明,可唯有与他为伍,她方能有活命的机会——即便夏翳明不相信她。
巫云开死死盯着夏翳明,希望能在夏翳明冷若冰霜脸上看出些许松动的情绪,殊不知夏翳明内心早已因巫云开的话引起轩然大波。
他反手扣住巫云开的手腕,将她按在软榻上,又掐住巫云开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语气里颇有些气恼:“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只是朋友吗?她明明早已是他的人了。
在她心里,他竟只能是朋友的地位。
可笑。
那他这么多年来为她做的一切到底算什么?
夏翳明内心冷笑了两声,面上神色越发冷峻了。
而巫云开被夏翳明突然的举措吓了一跳,如同狼跃入羊堆后受惊的绵羊,蹙着眉,眼中蒙起了一层水雾,手虽颤抖着,却依然死死抓着夏翳明的袖子:“我可有……说错什么?”
夏翳明气急,看着巫云开的模样却发不出脾气,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上起来:“你是权丞边上的人,你以为朕不知道吗?”
“我知道。”
“那你又是为何——”
“我自有我的缘由,就像圣上即便知道我是权大人安排过来的,还依然将我留下一般。”
夏翳明没看她:“你可知,朝中局势尚不明朗,若是站错了队,赔上的是什么?”
巫云开知道,按权徽意的性子,倘如知道她舍弃旧主,她恐怕活得还不如前世长久,这点巫云开最是明白。
“我恨他入骨,只要能置他于死地,我甘愿豁出一切!”
巫云开死死盯着夏翳明,希望能在夏翳明脸上看出些许情绪。片刻后夏翳明道:“朕权当你今日的话没说过,朕回去了。”
这话如同巨石砸在巫云开心中,哗啦啦碎了一地。
是啊,她的身份,如何叫夏翳明信任她?她也真是傻,居然奢求夏翳明能助她除掉权徽意,殊不知她只是夏翳明的宠妃而已。
可看着夏翳明起身,巫云开不禁鼻头一酸,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变成两行滚烫断线的珠子悄然落下,她不肯松开夏翳明的袖子,哽咽道:“算我求你!”
夏翳明低眉看坐在榻上的女子,心跳骤然加剧了。
算她求他。
什么叫因一人兵荒马乱,夏翳明此刻是体会到了。
“……”
“……可以吗?”
夏翳明终是停下来步子,看着巫云开决堤的眼泪,忍不住伸出指尖替她拭去。
她从未在他面前哭成这样,即便有,那也不是为他而哭。
但夏翳明终究是心软了:“你想怎么做?”
巫云开即刻破涕为笑,胡乱用袖子抹了一下脸上的泪,连忙去藏有自己机关图纸的地方翻箱倒柜:“我已经想到了解救的法子!”
夏翳明看着巫云开的背影挑眉,暗叹自己怎就是吃她这一套。
良久后巫云开才找到自己很久之前设计的一张机关圈套图,摊开摆在案上:“圣上两日后出宫,可将这张图交给赵无诓大人,助赵大人护粮一臂之力。”
夏翳明看着这图上的圈套阵型,恰对的上卫仟的地势,狐疑道:“你怎知朕要赵无诓走这条路?”
“这……”
巫云开哑然,她总不能和夏翳明说她乃重生归来之人,这话听来如此戏弄,夏翳明刚晴的心情指不定就乌云密布了。
看着巫云开的神色,夏翳明哼了一声,心道定是权徽意得来的消息,不然她怎不敢说,便又道:“罢了,你想用这陷阱捉劫粮之人?”
“对。”巫云开道:“他们前来劫粮,定以为我们疏于防范,戒备自然也不大,轻易便会落入陷阱之中。”
“不行,赵无诓带着粮草,最要紧的是粮草不能被劫,如若有万一,便会功亏一篑。”
淮南一事夏翳明考虑的颇多,尤其是在查出淑妃竟私吞了如此的钱财后。权徽意要夺权,私养亲兵他抓不着,但军马所需的粮食买卖都在他管控之下。权徽意劫这批粮也是定是个一石二鸟之计,这里每一步都不能错。
巫云开将图纸一合,转了下眼珠道:“不若咱们不送粮了,如何?”
“不送?淮南饥荒如何解救?”
巫云开扬起唇角:“这个嘛,不若等赵大人在的时候,圣上再决定我这法子是否可行。”
“噢?”夏翳明一手托着下颏,玩味道:“你是想朕带你出宫?”
巫云开连连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乞求之情。
这女人,同他说了这老半天,最后竟是卖个关子来要挟他出宫一事。
夏翳明虽又有些不开心,却勉强应下:“……行——但朕有一个要求。”
巫云开没注意到这时夏翳明的脸色变了一丝,也不管是什么要求,眉开眼笑道:“谢圣上!”
夏翳明随言挑起她的下巴:“如何谢?”
“这……”
巫云开还没反应过来,夏翳明已经凑前吻上了她的唇,片刻便侵占了她的唇齿,吻得她喘不过气。巫云开猛地瞪大了眼,愣了一下,而后本能去推夏翳明,谁知手一伸便被微阖双眼的他擒住,竟动弹不得。
不知是否由于这吻过于绵长,巫云开心生烦热,脊背的也汗浸透了衣裳,气息也变得紊乱起来。可夏翳明没放松对她的攻城略地,反而愈发得寸进尺。
“唔——”
听到巫云开的呜咽,夏翳明这才放巫云开一马,低声问道:“怎么?”
不知怎的,巫云开忽觉得身子发软,竟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还没来得及回话,堪堪栽在夏翳明身上。
只见巫云开靠在他胸口的双颊发红,神色都有些淡漠。夏翳明连忙握住她的手心,却摸到了她一手心生出虚汗,急急覆手上她额头,居然滚烫吓人。
夏翳明当下就慌了,喊道:“来人,传御医!”
————
翌日朝后,朝露殿。
夏翳明按了按眉心,听常弗说昨夜发生的事情,又看向跪在阶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臣,只想叫人将他呱噪的嘴堵上。
但秦承怎么说都是他父亲时便重用的权臣,他即便浑身不悦,也还是让秦承说下去。
“……小女生性乖巧懂事,私吞俸禄之事她怎可能做?更不可能在狱中畏罪自杀,此事还望圣上明查啊!”
一个年近七旬的老者,头在地上磕的崩崩响,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任谁都会动容。夏翳明不一样,这种招数他看多了,只觉秦承终于说完了,才道:“刑部那边已经查过了,昨夜没有人去见过淑妃,更无可能对淑妃动手脚,你求朕,也没用。”
“不可能啊!”秦承面如土灰,他喃喃自语,又道:“一定是刑部那个老狐狸,他定是在落井下石,还望圣上明查啊!”
“到底是不是落井下石,我想秦爱卿自己心里清楚。”夏翳明冷笑一声。
他怎会不知道淑妃之死定是被人谋害,于是他一早便让常弗安排了人注意接近淑妃的人,昨夜在扮成小厮的巫云开去过之后,另有人马不停蹄地也去秘密见了她,而后便在清晨见到了淑妃的请罪状及尸体。
但刑部尚书刘桎桓与秦承素来不合,在夏翳明看来,凭刘桎桓的狡猾,与他无关的事,他只会远远在一旁隔岸管火罢了。
只是好个手段了得的权徽意,动作居然如此之快。
夏翳明无心理会,道:“该说的朕早朝都说了,朕念在你为先帝效力,劳苦功高,不再追究淑妃一事,秦爱卿再来见我,可是对朕的旨意有所不满?”
“不,微臣不敢……”
“若是刘爱卿以权谋私,朕定严查,”夏翳明顿了顿,眼眸一压,低声道:“不若秦爱卿再仔细想想,可还有何人会对你落井下石呢?”
秦承弓着的身子忽而一凛,脑海中浮现一张带着银面具的脸,又听见夏翳明道:“朕以为,秦大人年纪也不小了,就老老实实领了朕的旨意,告老还乡去罢。”
这一句话如千斤重锤砸在秦承身上。秦承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只见明堂之人已经拾起了桌上的折子批阅,不再看他。
这个纵横两朝的老人大抵也明白了,面色咣白,朝夏翳明磕了一头:“……圣上所言、极是,微臣叩谢圣上。”
秦承离开后,夏翳明又喊来常弗:“传话给刘桎桓,隔岸观火也就罢了,若是不查查手底下的人,只怕会引火上身。”
常弗道:“是。”
夏翳明想了想,又说:“她怎么样?今早可有让御医去瞧过了?”
常弗明白夏翳明说的“她”是谁,回道:“早上便让御医又去瞧过了,说是夜里受了凉,风寒加重了,已经按圣上的旨意让御药房在煎药了。”
夏翳明点了点头:“煎好了告诉朕,朕亲自送过去。”
“是。”
常弗刚想去找个人去仔细瞧着药,到门口却见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冲过来,抓住了常弗的手臂道:“常公公不好了,贵妃娘娘不见了!”
“哎哟你小声些,不见了快去找啊!”常弗听见这话差点没跌一跤:“找到前可别叫圣上听见了,你头不要了啊?!”
可夏翳明已然听到了,他冷声道:“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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