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觉得千重安静听话,一连三天,李林府晚上都会来看千重。
李林府树皮般干枯的手抚千重在脸上,却没有粗糙的感觉。
听府里丫鬟说,那是因为每日都有少女为其涂抹用人奶制成的油膏。
昏黄的烛火下,李林府的眼神显得格外浑浊:“你是千唯的女儿?怎么跟着王琦。”
千重仔细剥了一颗葡萄喂给李林府:“妾身家父确是千唯,只是家父遭难之后妾身沦落云韶府,人人都避之不及,是王老板仁善,赎了锦娘,给了锦娘吃穿。”
李林府嚼着葡萄,死气沉沉眼神中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他把你转赠给我,你不怨他?”
千重故作伤心垂下眼睛,剥着葡萄:“怨过,他既赎我,为何又要把我推开?可若是想王老板不曾赎我,我又该如何?妾本就是无根浮萍,能得一时庇护已是恩赐,又如何敢怨?”
李林府点点头,脸上似笑非笑:“你父亲倒是把你教的很好。”
千重抹了抹眼泪笑到:“难为李郎宏图高远,竟然还记得妾身父亲。
今天李林府留下了,熄灯后,千重躺在老禽兽身边,杀人的念头蠢蠢欲动。可她不能,门外侍卫的脚步声若隐若现,房梁上说不定还有暗卫,她一出手,肯定就凉了。
要忍!心字头上一把刀的忍。
前一晚不知道千重戳到了李林府的哪根弦,第二天千重就从散养歌姬晋升成了小妾,不过妾也只是一个名头而已。
有了新的歌姬,李林府转眼间就把千重忘了。
这个时代,女人就像礼物一般。李林府也不能免俗,且是个狠人,为了拉拢能人异士,府上的不论是歌姬舞姬还是小妾都可以随便送人,送人之后也免不了再被转送。后院的女人们和云韶府的姑娘说到底也没有什么区别。
宰相府铜墙铁壁,十步一人,千重思索着如何离开后再逃跑。被送出去固然有逃跑的机会,可与其被人当做礼物一样睡来睡去,千重暂时接受不了。权衡之下,还是决定留在宰相府。
为了在宰相府留下,千重瞄上了李夫人。她努力学习原主的作息规律,争作小妾中的道德标兵。晨昏定省去给李夫人请安,风雨无阻,一天不落,希望李夫人能记住她这个人,在她被送走的时候说句话。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千重每次都被李夫人拒之门外。说一千道一万,李夫人这种高门大户出来的嫡女看不上千重这种身份的女人,也不需要千重的巴结。
千重一看近水楼台指望不上,只能下了猛药。先是拒绝了所有姬妾的拉帮结派,还老学究般劝她们贤良淑德些,做好一个女人的本分,整天含胸低头,还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欠揍怨妇样。
其他叽叽喳喳的妓女和小妾对千重的做法嗤之以鼻,脾气暴躁的甚至会动手打人。千重也有应对之法,张口就是女则女诫的劝,而且从不还手,结果就是……被打的更惨。
李夫人在假山后面偶尔撞见,本想把这些叽叽喳喳的东西一锅端了去禁足,没想到却发觉千重是个重规矩的人,便留了心。
千重用苦肉计成功的和李夫人搭上线,接着继续天天请安,以示对李夫人的忠心,一系列操作下来,千重成功的晋升为李夫人帮派的一员。
李夫人在府里的地位已没人可以撼动,可看着妖妖调调的小妾,还是有些头疼。
安静听话的小妾年纪都不小了,李夫人把目光转向了千重,千重除了会唱两首歌,会读书,其他琴棋书画都是二半吊子,没什么特别的让人眼前一亮的闪光点。
李夫人的嬷嬷支招:“前阵子老爷不是刚给小公子请了吴大儒来授课,不如让锦姨娘去旁听。”
说是旁听,可依吴大儒固执的脾气,其实就是躲窗户后面偷学。
李夫人把千重叫来,问她愿不愿意,这事虽然不体面吧,但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千重为了人设,支支吾吾的磨叽半天。
嬷嬷在旁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委婉的表示府里小妾太多要处理一下,李夫人又送了千重一根金簪。
一通萝卜加大棒操作下来,千重也明白了不服从的后果,演够了就顺着台阶下来,哭唧唧的表示都听夫人的。
李夫人和嬷嬷对了一下眼神,满意的连连点头。
朝局动荡,皇权不稳。
李林府野心勃勃,欲拉拢各方势力,金钱、美色、权利,无所不用其极。
千重和后院的各色女人都是李林府饵料,为他拉拢稳固各方势力。
这次的宴会,燕王府也在受邀之列。
燕王爷老了,一向不喜欢参与这些。后院的姬妾兴致勃勃的讨论着燕王世子的美貌,燕王次子的文采,好些姬妾都憧憬着与这样的王孙公子春风一度。
歌舞表演过后,李林府为了讨贵客欢心,竟然临时单独给千重安排了一个文化节目。
舞姬歌姬们就开始敬酒,千重一脸懵逼的被推进今晚重点邀请的客人怀里。
这是千重第一次招待客人,昨天她已经被敲打过了,不管用什么手段要拉拢贵客燕王世子。
而燕王世子今天却变成了燕王次子。
千重背对着众人,用眼神寂静无声的表示对刘川的到来的欣喜。
刘川宛如一个陌生人般嫌弃的看着千重,一把把她推开,就像在推一条狗:“庸脂俗粉,绣花枕头!”
千重狼狈的趴在地上,李林府闹个没脸,呵斥千重,千重捂紧胸口纸条,踉跄退下。
刘川放下酒杯,仿佛无意间瞟过千重的背影,思绪重重,似是嫌恶。
酒宴过后,刘川回到别院,书房里灯火通明,刘阳入神的翻看着手里的书籍。
刘川顶替了刘阳的计划,去了宰相府,刘川心里明白,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大哥来了,可是来教训我。”
“王夫差元年,以大夫伯嚭为太宰。习战射,常以报越为志。我们小时候学习《史记》的时候,先生曾问我们夫差的政治素养,你还记得你的回答吗?”油灯下的刘阳温文儒雅,就像一张面具牢牢的钉在脸上 。
刘川桀骜的坐在刘阳对面:“小时候的事哪里还记得了!”
刘阳:“你答的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穷兵黩武,刻薄寡恩。我答的是刚愎自用。”
刘川:“你说的这些我早就不记得了,我倒是记得先生不喜你。”
刘阳:“他偏爱你,说你是他最好的学生,对你寄予厚望,是因为你像他,事无巨细,追根究底,也心存怜悯。他心存大义,为了赋税劝谏丢了身家性命。可你如今呢?送忠义之后去狼窝,是为不仁不义,违背父王计划私自动用暗线,是为不忠不孝。现在的你又与李林府何异?”
刘川怒气腾腾:“父亲和你不是一直教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我不是照做了吗?为何你总会指责我?”
“你的目的是什么?一日殷白梅,一日又千重。殷白梅已死。千重被你送入宰相府,即使侥幸回来也会对你恨之入骨。朝秦暮楚,不择手段又有何用?你什么也得不到!”刘阳的一双眼睛像是穿透了刘川的灵魂:“我不管你要怎么玩,表弟即将入京,关于李林府的计划你不许再自作主张,否则我就杀了那个千重。
刘阳一步一步走出书房,月光下,公子风光霁月,威仪棣棣。刘川望着刘阳影子消失,握紧了拳头,一脚踹翻了小几。
油灯旁,千重看着纸条上的一月之期,后面带着大大的杀字,分外头疼。
自从上次宴会丢了人,此后一段时间,千重就躺在屋里养伤,其他招待宴会也彻底没了千重的份。前段时间大出风头的舞姬肆无忌惮的炫耀着,炫耀着朝堂上衣冠楚楚的官员为了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千重脑子里想着事,没注意,路过被舞姬揪住,一顿寒碜:“大家都是玩意儿,你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宰相老了,这样守活寡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早留好退路!”
千重低着头假装怕事不说话,众女调笑了一会,觉得无趣,放了人。
消息传到李夫人耳朵里,李夫人罚了闹事者的月俸,顺带敲打了千重,让她好好学习:“韶华易逝,学无止境。参宴与你来说并非好的出路,万勿学那些浪□□子。我不会薄待你,不可怠学。”
李夫人说的很有道理,就像一个长辈对小辈的谆谆教诲。
放在以前,千重大可借着学习的名头混吃等李林府死,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小命快没了,等不了了。
千重硬着头皮抄了李白的诗,越过李夫人,求李林府再给她一个参宴的机会 。
湖州急报,有一武功高强的魔头杀了湖州太守,纠结一批教众,自立为王,李林府正在头疼。看过诗后,李林府大为惊喜,当即在画舫上邀请了一群文人雅士开诗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