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小雨,细烟濛濛。
松柏如翠,庭花润泽,一线流水从青檐倾泻……
燕子飞斜渡雨来,绿蘅细步姗姗,将新采的一些荷花送至李元妃房中,见春芜等人正给她梳洗。小轩窗,花影动,那朱漆描金箍银的四层桶形妆奁半开半合,内盛妆盘、减妆、镜盒、粉匾、粉扑、粉勺、油缸、签子、剔子、掠头、刡子、挑子、刮子、梳篦、补鬓水盂等物。这照台极美,是个双层的银架子,四足作祥云纹,镂花奇巧。铜鉴就摆在正中,含光蕴彩。先梳头,将那梳篦、刷刡沾过乌头麝香油方来掠发,绾一个时兴的“盘福龙”。美髻梳成,拉开妆奁末一层,装着一只碧琉璃瓶。春芜揭开瓶口封蜡,将一些蔷薇水细细洒上,此香馨烈非常,一屋俱香。八白散洁面,太真红玉膏润肤,又以香绵将唐宫迎蝶粉敷面,金花胭脂涂面,便成“泪妆”。又用画眉七香丸画作“垂珠眉”,点樱唇、描香靥。衣画“小景山水”,裙铺霞。
李元妃从那镜中忽见绿蘅抱花而立,笑道:“可是摘来了一把雨荷?”
“颜色好,香气也足呢。”
李元妃说道:“这是‘碧台’花,当用描龙画凤的青瓷大缸来插。”起来接了荷花,命人将那缸子抬了来,临窗而摆,对众人道,“这一会得闲,再取些红梅酥、莲子糕来,咱们几个一起来赏花。开得不妖不浮,确是好花。细细说来,这插花也是极讲究的,一等当用泉水,不用井水。往水瓮中投热煤土一块,水可经年不腐。这回插荷花,用太液池水即可。花有使令,亦分主婢。梅有迎春、瑞香为婢;海棠有苹婆、丁香为婢;牡丹有蔷薇、木香为婢;芍药有罂粟、蜀葵为婢;这莲花便有山矾、玉簪为婢了。山矾、玉簪皆寒瘦,娇而无力,犹士子之迂,堪比郑玄之奴、崔郊之婢。绿蘅,你这便去御香园摘些玉簪花来……”
正忙插花时,外头报道皇上来了。
李元妃迎而笑道:“乌禄表哥——”
完颜雍容色不变,方一进来便拉她手道:“近日多雨,寒热往来,小心身子呀。”李元妃便道:“皇上也当仔细保重才是。我吩咐下面做了荷花茶、玉井饭,是最祛暑气的,皇上可要用一些?”他笑说:“天虽雨,心中始终郁热,什么也吃不下,喝些凉茶便也罢了。”与她面对面坐道,“表妹,你今日高髻而泪妆,甚美。我近来忙于军政之事,少来探望,可有怨恨?新听说一件小事,未知几分虚实……”她道:“人说怨郎是爱郎呢。”完颜雍便凝眉而问:“你宫中奴婢可有赠衣与允晟?”
“是我吩咐春芜送衣服去的。”李元妃笑道,“我亲手做的一件纱袍,暗花模样,正合适消夏。”
“既是你赠衣,这个物件儿又作何解呢?”
他托出一方丝帕,包着一枚雪花银锁,两寸长、一寸半宽,厚约半指,红线绕锁梁。正面是凤穿牡丹,背面是“天仙送子”四个篆字。
“有个叫花姐儿的宫婢说看见这奴婢与允晟交接,此物从衣盘滑脱,被她拾得。我与贞儿一同去问询,她方将这锁交上——是春芜的东西吗?”
春芜一听,连忙跪下:“回皇上、娘娘,这锁是我阿娘所寄,我从小戴着的一个玩意儿罢了。娘娘说,自己绣衣绣得眼儿花,叫我将纱袍拿回去再补几针。我夜来思乡,在灯下看锁,想必是落进了衣箧中,浑然不知。怪道这几日一直寻不见这东西。我拿这衣裳给沈王殿下时,更不知这锁夹在其中,不知又落去了旁人手里!我实是不知啊……娘娘待我甚亲,我又岂会生了不端的心思呢!这宫中捕风捉影者众,皇上可不能为了几句闲话就疑心咱们娘娘啊——”李元妃也护她道:“衣服是我做的,与春芜何干呢?她是个乖巧孩子,更不敢逾矩的。一锁而已,何必问罪?倒是表哥须多多留心那些弄舌之人呢!”完颜雍将这锁轻轻放去桌上,又说:“只是,这奴婢也再不能留在延福宫了。”
……
大帐中,烛火微微,阿莲大妃强支而起,一脸病容,对婢女道:“我头晕得很,外头喧嚷得这样厉害,可是出什么事了?”婢女答道:“巫神说四姑娘是妖孽,要烧死她为您治病呢。可是安娘子要救人,每日来她帐前呼求,她并不理……”阿莲豁阿道:“我这一会身重难起,恶心、腹痛,恐是吃坏了东西,去将安娘子请来再为我看一看吧……四儿怎会是妖孽呢?也去将萨满大人请来,这当中必是有什么误会了。”婢女又说:“东方先生也被关起来了!”她听而皱眉:“几日不出门,竟闹出这些事来。去吧——”正自休息,隔了一会,便见安娘子来了:“大妃,你听一听,这女子满口的疯话,竟要杀人呢!”
陀陀先朝大妃拜了一拜,方问道:“大妃可好些了吗?”
“愈发的难受……”
“治病就当用药、针灸。”安娘子道,“求神拜佛有什么用!”
陀陀便发笑道:“此为妖孽作祟,你开的药有用吗?”
安娘子叱道:“你又凭什么说我们四儿是妖孽呢?”
“这是长生天的旨意。”
“我看你是装神弄鬼!”
陀陀道:“大妃您瞧一瞧,这女人胆敢对我不敬呢。”
“你们都不要再争了,我这头实在是疼。”阿莲豁阿道,“人是千万杀不得的。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何必杀掉呢。等我儿子回来,他们两个也是要成婚的……这个时候为难她,葛术虎定要与我发脾气……萨满大人,我还听说东方先生也被关起来了。这又是何必呢?他是极讲气节的一个人,这么一关,闹起来可不好,将他们都放了吧……放了之后别忘了加以安抚。这四姑娘是这样娇弱,真怕她吓病呢。安娘子,我腹痛难忍、神倦乏力,恐是月事不调,还请你再开些理气养血之方吧……”安娘子步近,细将她诊视一番,又道:“恐非妇人病。大妃近来可有服其他的药?”她回道:“都是奴婢们端来的药汤,再没有别的了。”安娘子又问:“药碗何在?”她便叫道:“去将药碗端来——”安娘子又细细看过碗底,除却一些药渣,也并无他物……
“今日的药可服了吗?”
“还不曾呢。”
便有婢女将那新药端了来,安娘子将药汤泼掉,见碗底一些细砂……
“可有不妥?”
“回大妃,并无什么不妥。”安娘子道,“只是这药略陈了些,许多渣滓须沫。这样吧,我开个新方,叫她们取些新晒的药材来。”
另一边,敦必乃汗等人已在归途。
这一路草翠翠,花茂茂,葛术虎/骑在马上,望天望水,望草望花,心中酣畅,笑对二弟说:“这花开得这样艳,这样香,真想摘上一把送给四儿啊。不过,路还远着,现在摘下,到时一定会蔫掉的。听说中原有一种通草花,是匠人拿通草茎生造出来的,颜色、姿态都与真花无异,媳妇儿、姑娘便拿它戴头上,花娇人也娇。若能得上一两朵送她,就好了……也不晓得其价几何,干脆买上一大把!昭烈大哥说市集有一些新玩意儿,我真想去看一看。”又补道:“我看这蝴蝶也俏,倘捉得了一只,不知四儿喜不喜欢呢?”如此念叨了许久,待扎营时又说:“我离开了这么多时日,也不知她想不想我。”敦必乃笑道:“如何不想?想煞心肝也是有的!”
再一日,又一个婢女端着碗药汤进帐中。安娘子劈手夺过此碗,将那药汁倒尽,碗底果然还是上回所见的砂末……
“你在大妃的药里下朱砂!”
“安娘子,不是我呀——”那婢女跪地道,“是那莫仑夫人。她说十分关心大妃,每天都在熬药给大妃呢。”安娘子问:“每日的药都经她手?”她点点头。安娘子忽来了主意,将这婢女拉去门外,直往那火堆而去,那边已有守卫押出了芳沅。安娘子将这奴婢推去,说道:“哪有什么妖孽作祟!是有人一直往大妃的药汤中下有毒的朱砂啊!那莫仑夫人是巴塔赤罕的妹妹,此举定是为报前仇,可是又勾结了萨满,要害死无辜?”那婢女又道:“巴塔赤罕的哥哥海都之前还调戏过四姑娘,受了她的叱骂,恐是心中不甘……”一根木柴烧得熊熊,从顶端跌倒在地,险些烫到芳沅的脸,她惊惶无措,望望四下,那陀陀仍立于法坛之上,笑道:“那又如何呢?敦必乃汗并不在,大妃也病恹恹,这一会还是我说了算!等海都做了大汗,我仍是巫神!——烧死她!”
一片混乱中,便见一个形容彪悍的壮汉将芳沅捉住了……
忽有人往那地上贴了耳朵,叫道:“有人马往这边来了!”
引用:袁宏道,《瓶史》。
最近在看李亚鹏老师版本的射雕,说实话拍得真不错。虽然很多人诟病他演得像个傻子,但是这一版才是我的童年。而且我觉得他挺帅的,至少满足了周迅老师所有对男人的幻想。
我去过内蒙古两次,一次是夏天,一次是春天。草原生活没有我描绘得这样美丽舒适,很艰苦的,特别放牧就很辛苦。不然历朝历代的游牧民族也不会每年南下打谷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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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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