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处秋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伸出胳膊去抱住梦里睡在身边的人。
路明安在梦里叫他醒来，他蹙眉，又恍惚看见他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伸出手去摸索半天什么也没捞着，这才稍微回过一点神——他是个很怕寂寞的人，而在路明安之前和之后，他又总是一个很寂寞的人。
脑子还没开机人已经习惯性打开了手机，消息充斥屏幕横七竖八的来自不同联系人这才稍微填补了一点点空虚的情感。
他熄了屏放任自己埋在柔软如床的沙发上又眯了十分钟，从衣服口袋摸索半天只摸到一块白桃硬糖，含在嘴里沁出细密的甜味。
佣人每隔一个小时将他房中的水换一次，现在到手依旧是微微发烫的。就着水，他又咽了几片去痛片处理公务一样打开通讯依次回复。
客卧门敲响，陈处秋应了一声：“小齐？”
齐乐听到声音笑眯眯的推开门，手里端着准备好的早餐放到办公桌前放好转而在人身边摸了摸额头。
没什么问题。他放下心来，这才皱起眉毛来数落道：“我一大早接到电话，看见你脸煞白话也不说，吓坏我了。”
陈处秋略有些腼腆一笑：“我不想回陈家，上京我只知道你家地址嘛。”
“你和路明安……”这下支支吾吾的变成了齐乐那边，他并不犹豫开口，却没想好要先问哪个问题，带着埋怨看来，“担心死我了，你有什么要解释吗。”
陈处秋垂眼笑笑，像是没那么在意。齐乐注意到他情绪不高，改问了些近况，似乎还跟从前没什么区别。
“三年了，再沸沸扬扬也该熄火了。公司声明回国时间没两个月，网上就炒白月光回国。”齐乐冷笑一声，“你当年名声最盛的时候被送出国，说着好聚好散他转头演真心被负 ，愣是让人曲解成你辜负爱人出国逃避，让你背骂名至今。”
“挺好的，演的那么真，谁看了不说一句路明安遇人不淑。”陈处秋蓦的笑了，“没办法，恩爱人设立久了。一旦分开众说纷纭，一方背全责就是周全另一方的最稳妥方案。”
“那可不是，路大影帝现在人人称颂一句深情。”齐乐托着腮，“但我看他这几年状态和提起你的频率未必是不想跟你复合。”
“人名财双收难免惦记以前的感情。”陈处秋眼里没什么情绪，“都三十岁的人了，你信他有真情实感？”
“那就是你们的事了，反正我押你旧情难忘。帮我个忙吧，杂志那边希望我邀请你参与下一期刊的拍摄。”齐乐不无调侃，“剧情里欺骗了影帝感情的圈外前男友？”
“可以。现在我回国工作刚开展热度高一点总不会有坏处，送上门的宣传资源。”
注意到沉默的间隙有点大，陈处秋微微抬眼看向齐乐，发觉对方也正一言不发看着自己，良久道：“秋，变化不小嘛。”
陈处秋弯起眼睛笑了笑：“有吗。”
“恩——白月光卖艺？”
陈处秋似乎有点诧异，淡淡垂下眼微微一笑，语调却理所当然：“我是商人嘛。”
大学时候的陈处秋同样沉默寡言，只是性格安静疏离些，人总是温温柔柔，冷淡的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忧郁，非要论起来，如今的他比从前爱笑了。明明更懂得与人打交道了，周身气度却更不好相处了。
算了。
齐乐跟人重新贴到一起，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你要真放下，反正我爹妈不管，咱俩结婚搭伙过日子都行，咱俩各自玩还不用互相约束。”
“我跟路明安当年恋爱你就没少管。”陈处秋摇了摇头，“找你就是给自己找了个妈。”
“说什么呢，这个现在叫爹系。搞不好人家说我们联姻？那咱俩谁包谁？”
“扯什么呢你。”陈处秋终于被逗笑了，嘴角微微上挑着，“时间安排都发我吧，最近工作在对接，这边工作重启前的时间，都可以给你。”
“你这套话术终于也用我身上了。”齐乐笑的眉眼弯弯，“你爱我。”
对待朋友，陈处秋总比暧昧的人更坦诚，没有犹豫的回答了在路明安那里从没说出的话：“爱。”
齐乐看着那双眼睛，笑笑也没说话。
齐乐为他回国攒了个局，实则更多是为早年知交如今回国商场上也好搭个线。
陈处秋早有准备不痛不痒回过几句也就那样。倒是一个很久前就没有了聊天记录的私聊在一众跳动的头像里赫然在位——是路明安。
陈处秋蹙起眉头，诚然俩人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甚至当年分开的十分体面以至于刚回来生病还能顺手救一下，但他不觉得路明安是一个会没事来找自己说话的人。
“到家了吗？”
回小齐家也是回，他答了一个恩。
路明安那边一直显示输入中，可足足五分钟都没有传到自己这里。陈处秋正要关掉手机，那边又卡着他不耐烦的点发来了消息。
“从我家刚走又去谁家，齐乐？”
陈处秋手一顿，眉头慢慢蹙起，如果是最开始只是朋友问候，那路明安这一句未免有些太呛了，回了一个问号：“？”
“没别的意思，就觉得你俩感情挺好。本来想没地方住可以来我家，但陈处秋，你人缘是真好。”
没别的意思？陈处秋不打算回复这不痛不痒的讽刺，那边却又发来了新的消息：“你回来要参加一些节目吗。”
“可能会有访谈。”
“恩……有些过去的事肯定还会提起来，我们没必要闹得太难看。如果别人问起来的话…”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我宁可那不是过去，陈处秋。这样我至少还能问心无愧，你知道我放不下，没办法真的置身事外。”
“……路明安，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你真的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你不说我不会知道的。”陈处秋打断了他的欲言又止，“还是你人设不够周全，需要我再冷嘲热讽一点？”
那边又在长久输入中后最终只是发来几段无关痛痒的话，像是掩盖上面那一段突兀的问话，维持着一片深情。
演魔怔了，对自己还在做什么人设。
陈处秋没有回应，一旦安静下来脑子里就吵吵嚷嚷要裂开一样。他挪步到桌前随手扳下几片常见的药，一股脑放在手心一杯凉水就着吞了下去。
赶在呕吐感前的是浓浓困意，他迷迷糊糊想着到底是人生病了就多梦还是他自己的问题。梦里的路明安满眼忧愁，急急的抱着自己胳膊，声音却与外面重叠起来。
“醒了秋哥。”齐乐趴在床边，“你做什么了？”
“没有。”陈处秋慢吞吞起身回应道，慢半拍的取出一件衣服，身后的人又幽幽补上来一句。
“今晚路明安会来。”
陈处秋手一顿，下一刻轻轻嗯了一声，将行李箱中折好的白色毛衣拿出来抖了抖，转身走向客卧配备的浴室：“随便吧，也不留宿。”
陈处秋将身上衬衣的扣子一颗颗解开。
那件衣服穿在陈处秋身上时，袖口空荡的能从那瘦削的手腕灌进风去，空出的大片甚至能探进去三根手指，袖子很长，能整个盖住陈处秋的手包裹在袖管里。
而现在它挂在浴室门前，才能看清它原本是一件并不宽大，成年男性正常体型的设计。
太瘦了，是纸片一样单薄又有些高的人。浴室花洒的水声唤回了齐乐的泛泛思绪，他坐了没一会便起身。
看了一眼手表，造型顾问一早就将今日合适的服装搭好陈列在衣帽间，人陈处秋回国自己哪能又唱又跳的，转进更里层拿了件带帽卫衣随便套上。
等到七点钟，所谓一席便要提早几个月预订的“黄金屋”包圆了场作为他们的消遣之处。
服务人员早早为贵客打开灯光，略过金碧辉煌的一楼，二楼灯火昏黄却每一处都为他们服务周全的长廊与最深处星空房才是老板个人邀请朋友的场所，不算正式却异常浪漫。
今夜没有外人来访，所以今夜“黄金屋”的所有权限都对来客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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