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任玄,我会陪你。

江恩久久说不出话来,或许他也想问这个问题,但他终究还是低声道:“卢节被指谋逆,卢大人若是联系您,便是做实卢节的罪名。”

任玄瞳中印出血色:“就为了卢节那狗屁不通的清名。他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只要那人回过头看他一眼,哪怕狠一点、自私一点——

他明明什么都不怕。

而卢士安,连‘救我’这么简单的两个字,都吝啬于同他讲。

他骤然拽住江恩的衣领,扬声厉色脱口而出:“他凭什么不喊我?他凭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江恩喉结轻动,终究还是帮卢士安说了话:“若是……被皇城中人探知内情,以卢大人……要挟于您……将军……您要如何自处……?”

任玄的神色越来越差,指节几乎捏出血来:“怕什么?!那老子就宰了秦疏!”

他能独自一人,刺杀朝廷的亲王;他能不追究卢节的暗算,只自己叛出皇城;他能在六军兵临城下之际,力排众议给皇城一条出路。

为了卢士安,他什么都能做。人人都笑方卫安,谁又不是方卫安?!

倏尔,一道声线侵入任玄的识海,缠如蛊蛇,冷如厉风:

“任玄。你想救人吗?”

“你,叛臣背主,杀了秦疏。”

任玄猛然一震,心底骤然一冷,整个人硬生生从血怒与心痛中抽离出来。

特么的,陷到术里了。

他猛然冷静下来,想到前些天肖景休的异状,怕不是也是中了这招。

任玄思绪疾转,回想起那日断崖上,那灰袍偃师一度对他出手,怕是就是那时,于他识海中埋下暗雷。

好在,这么多次下来,他几乎已经练出了抗性。

任玄咬牙冷笑:“识海虚境而已,少他娘的在这装神弄鬼。”

话音落下,虚空中的那冷厉声线忽而一顿,随即骤然笑了起来。

那声音低沉森寒,字字砸入任玄心底:

“你以为,温从仁当年如何救的卢士安?他用了溯生。”

“你以为,我不能,夺舍卢士安吗?”

任玄脑海轰然炸响,胸口起伏剧烈,血气瞬间乱作一团,他骤然呼吸急促起来:”你他妈的敢动他试试!“

识海之中,那虚影一步步逼近,俯瞰着他。声线冷厉:"任玄,战局混乱,你的单向换帖,本就是杀人术。你可以轻而易举,杀了秦疏。不会有任何人能怀疑到你头上。"

低语一层叠一层,像是毒蛇缠绕上心脉,步步紧逼。

”任玄,你难道不能为卢士安,做个叛臣吗?“

任玄只觉呼吸都在发紧,脑海之中,又是那他惯常爱在卢士安面前调笑的话。

——能力这东西,有它的价码。

——忠诚这东西,自然也有。

有一瞬,那沉埋在前世的雨夜与孤城,压得他近乎喘不过气。

旧年残火照彻,印着鲜血渗入他的眼底。

任玄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似是被什么狠狠拉住了脊骨。

他怔了一瞬,他真的能毫无负担地、背恩、背信、背义吗?

隔着两世的答案,在这一刻,终是逐渐明晰了起来。

——他做不到。

他当然记得,他一夜孤行,点兵攻城,未请调,不奉制,整整八万铁甲。

那一夜,仅仅是为了赶去皇城,把那人好好骂一顿。

任玄星夜上报,未经批示,点兵攻城。

半个时辰后,他收到了帅所的回复。

秦疏骂了他整整半柱香,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你点兵的时候脑子是烧坏了吗?京畿百里,四大卫城,就您一个在动?”

“这么多年的仗都白打了?!!兵线调度、前后策应,你都喂狗去了?!”

“私调兵马、图谋不轨,你想给御史参死吗?!你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

“任玄,下一次,动兵,要先问我。不然,我第一个杀你。”

秦疏骂得极凶,可他骂完,却也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拆穿。

秦疏只给他补上了一道旨意、义正词严、大义凛然:

‘奸臣擅权,纲纪沦丧;民不聊生,天理难容。今奉天靖难,秉苍生大义,兴师讨乱,肃中枢以清王纲,安社稷以慰九原。’

短短数语,杀伐尽起。

秦疏只一句“奉天靖难”,就轻描淡写的将他裹进了王道浩荡,给他换了一个出师有名。

那一晚,京畿百里,四大卫城,铁蹄掀地,骤起狂澜。

天下倾覆。

秦疏就是这样的人。

从来不是被道义束缚,只要用得顺手,就能顺水推舟。

他能一边痛骂你,一边为你遮掩善后,一句不提你的错。

秦疏明明什么都明白,但只要他看重你,就能什么都替你挡好。

不拆破,不叫你难堪,永远只是轻描淡写,就将你从泥淖里拽出来。

任玄意识到了自己的矛盾,他甚至有些愧疚。

良心这种东西,他何尝在乎过?

他该毫不迟疑的选择士安。他该早就如此了。

可此刻,他真切地意识到,他做不到。

下一瞬,一道阵光侵入了这片识海,闯入青年身影带着急色:“任玄!你中了控神之术,邪兵正在侵蚀你!裴既明快顶不住了,快跟我出去!”

任玄望向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士安,温从仁……对你用过溯生吗?”

卢士安一顿,温从仁当年如何救他,他自己也不清楚。

青年只温声问起:“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任玄说不出话来,他在青年一派清明的视线中败下阵来。

他喃喃开口,声音发涩:“他……要用秦疏……换你……”

一双手缓缓覆在他的肩上了,卢士安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顾的近乎笃定的平静:

“任玄,叔父教过我很多东西。忠孝礼义,听着像是虚文,但也曾撑起过浩浩史册中多少骨血。”

“所以,别为了我,失了你自己。”

任玄喉头微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荒谬。

他曾以为,是他在护着对方,可现在,他恍然发觉——在许多关键时刻,是对方,一直在为他保留余地。

任玄低低地应了声“嗯”,语气克制,像是从牙缝中压出的。他埋首在对方肩上,声音闷闷地泄出:“士安……如果你有哪里不对,你要告诉我。”

他低声:“别什么都不告诉我。算我求你。”

卢士安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好。”

那句回应轻得近乎不成声,却稳得像是山川静止。

任玄听见青年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誓言般落定:

“任玄,我会陪你。跟我出去,无论如何,我都陪你。”

青年静静望着他,眸光澄明如新雪初霁,在这浊浪滔天的世道里自成一方净土,映不出半点世途的浊影。

任玄望着他,恍若多年前琼林灯火初照时的那一眼。

自那一夜金樽交错间的惊鸿照影起,他便一头跌这道光里,任往事翻覆、命数轮转,他不问代价,不计后果,甘之如饴,沉溺至今。

裴既明说得没错——

他们这些从地狱里挣出来的暗鬼,天生就爱追逐那些干净的、明亮的、本不该属于他们的光。

而那道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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