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风烟竟还带了包先前自己做的陈皮糕,等问飞鸿出到登仙鼎外时,他已吃得只剩小半了。
“嗯?完事了?”风烟拍拍衣摆起身,把包陈皮糕的油纸一团,塞进袖子里,“抓紧走吧,还不知那老蛇等在什么地方。”
“师兄曾进过登仙鼎吗?”问飞鸿见他如此悠闲,或许是知晓秘境中情况。
“不曾。”风烟熟稔地摸索阵眼打开阵门,回到先前碑文林立的甬道,“风氏秘境不允活着的风氏族人进入,但我想这群老鬼对外人素来心慈手软的,应当不会太为难你。”
问飞鸿:“师兄可知道风氏有什么先人擅使刀吗?”
“刀?”风烟微微蹙眉,回头看了眼方才冒出青烟将他卷入的那只石碑,“倒是有一位,数千年前也算个人物,被称作什么刀圣来着。当年声势倒是不小,最后也像许多风家人那样身陨填了登仙鼎。实在太过久远,我也说不多什么。”
问飞鸿思及登仙鼎秘境中那位老者,兴许就是千万年前那位刀圣,这才看出他身负秋鸿,出言指点一二。
风烟一招手,“跟上。莫在这破地方久留,一身霉味。”
他不再看身后已成碑刻的祖辈先人,径直去掀开了祖地的门阵,头顶的海水在夜明珠的光彩耀映下泛着奇异的波纹,涌动在他们身上,仿佛大海将他们掩藏于此。
仿佛被此蛊动,问飞鸿无端想要碰一碰风烟——不论是牵住风烟的手,还是无由来地拽动他的衣摆。只想得他回头一眼,无关乎什么秘境险地,不过是想讨个由头与风烟说说话罢了。
“甭乱动。”风烟握紧烽火,扬鞭抽向一侧。
光华流转,蕴流异彩的蛇鳞在烽火一击下现形。问飞鸿立即横刀护于风烟身旁,盯紧了那瞳如双月的螣蛇。
“人族。”
螣蛇伏于他们眼前,只要他们退却半步,它就能直破门墙闯入风氏祖地。
黄玉般的蛇瞳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之色,“让开,本尊会留你们一命。”
风烟冷笑,“什么东西也腆称尊号,海面上我让你三分,竟还不识相地蹬鼻子上脸。一条盯着风氏祖地渴了千百年的老长虫而已,喊你声前辈是看在你没两年好活的份上,盼着你体面点下黄泉,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不愧是师兄——与其母如出一辙的风味。
正看老螣蛇变脸时,问飞鸿听见风烟之声响于耳畔,应当是秘术传来,免给旁人听了去,“烽火在水下受限,我会与它周旋,你不必顾忌,打它七寸便是。”
眼前的螣蛇吐露蛇信,显然是窝火在心,看上去简直想将风烟生吞活剥了。而风烟仿佛犹嫌不够,激道:“螣蛇族五百年一蜕,延命五百年,却也是生死难测的天劫。你自己没有蜕皮的能耐,倒把主意打在风氏祖地里。你被这人族阵法拦了多久?一百年?还是三百年?”
螣蛇激吼一声,顶上海水震荡,仿佛骇浪涌动,将倾天而落。
风烟使着烽火,蛇鳞坚硬难摧,火毒又无法在海底起效,神兵落入这境地,也不得不当寻常兵器使。但风烟还是与螣蛇纠缠相斗,一时谁也甩不开谁。即便身在重海汪洋下,也不叫对面占半分便宜。
而问飞鸿凝神屏息,擦去秋鸿刀身上埃尘。
那一道刀意在质问他:何为刀?你的刀又是什么?
脑中仿佛还有那位刀圣的声音,身已苍老,但其心未改,“用刀之人,是不可转一道锋,亦不可怯退一步的。”
他还未能领悟那一道刀意,只是握秋鸿在手,没有旁的念头。
他的刀定然是要斩断什么的,哪怕是眼前螣蛇的坚鳞硬骨,也定斩落给他看。
万丈潮起,整片东海风云搅弄,无尽浪涛皆随问飞鸿这一刀之势而落,那金铁难摧的蛇鳞竟被秋鸿刀锋带起的水潮击破,而随后而来的神兵锋芒透骨穿肉,将螣蛇身躯拦腰斩断。
但即便如此,它仍未陨落。
蛇首狼狈地砸落一旁,怨恨的蛇瞳紧盯着挥刀的问飞鸿。
方才为了冲破螣蛇的护体灵力与本身的铁壁之躯,问飞鸿几乎耗了九成灵力,才有这令东海震颤不已的一刀。他踉跄了两步,被风烟只手扶住。
“做得很好。”风烟搂着问飞鸿肩头,腾出一只手将风氏祖地再封上,谑笑着往螣蛇处投去一眼,“有你血肉滋养,东海往后会有不少灵兽开智吧,也算做了一桩好事。”
问飞鸿那一击是将其自七寸斩断,螣蛇此时只能吐露蛇信嘶鸣,无法再开口言语什么。
虽说留它在此自生自灭也无大碍,但风烟素来不给自己留后患,抬手弹去银针一枚,自眼入体,一针烈毒将螣蛇送归幽冥了。
“师兄……唔。”问飞鸿此时还不似先前晕船那般半是无力半是想赖着风烟不放,此时他是真使不出更多力气,靠在风烟肩头,“我们快些走吧,方才刀气激浪动,怕是不一会儿便要淹过来了。”
风烟笑了笑,“看来精进不少,走了。”
他拂袖落阵,带着问飞鸿碎空脱身。
海面上果然亦波澜动摇,问飞鸿那一刀用力过重,恐怕还得要一会儿才能平复。风烟苦恼道:“你在秘境里待了一日有余,这下该去何处寻他们才好。”
问飞鸿惊道:“竟有这么久?”
“看你这样,是还挺轻松?”风烟拽着问飞鸿的胳膊,索性搭在自己肩上,再使些劲便能直接将他背起,“这会儿他们应当都打进人家老巢了。”
正顾盼于汪洋时,远处驶来小船一帆,站着个年轻的小将,看上去是启军的人。
“问城主——风泉主——”小将遥遥冲他们招手,“我是萧将军派来的寻你们的,萧将军说,启军大捷,待寻回二位再来庆功!”
“来得挺是时候。”风烟拱手,“那就麻烦了。”
.
回到东海军大营,风烟赶问飞鸿回去休息,傍晚时开宴再喊他起来。在见萧成翎之前,风烟先去拜访了江宴一回。
风烟:“侯爷随军参战,可有发觉什么?”
“贼首跑了,但萧成翎立斩了海寇的阵术师,士气大振。”江宴说着这些,却颇有几分愁容,不断按揉自己额穴,“攻破敌营才用了不到一日,未免也……就好像敌人等着我们来一般。但此番恐怕不能探查出更多了,实在是麻烦二位了。”
风烟笑笑,“不必这么说,我二人本就无事可做。”
江宴:“破阵之时,我见二位迟迟未归,可是遭遇了什么麻烦事?”
“算不上。”风烟摆摆手,“顺手斩了头老不死的螣蛇罢了,耽搁了些。”
他所言轻松,但到底是耽搁了一整日,江宴也知其意,“平安归来就是好。晚上的庆功宴,二位也出席么?”
风烟思索片刻,“飞鸿劳累不轻,看他状况。”
江宴打趣道:“得泉主如此关怀,穹明兄这么多年挂念也算是有着落了。”
风烟只摇摇头,不接话。
萧成翎准备的庆功宴始时,问飞鸿还懒洋洋没什么精神,风烟便也没喊上他,只身赴宴。
不过军中到底不似那些京都王侯般讲究,诸将士喝得东倒西歪,甚至有人险些砸风烟身上。他倒不厌恶这般氛围,年轻时风烟也是烟柳巷里薄幸名的东西,而沈镇便是那时候相识的狐朋狗友,他们比这放纵百倍的都见过,还觉得这般热闹些也算不错。
只是他已经不再会亲赴此欢了,既不像凡人可以求一夕痛快,又不好如小辈般放浪不知轻重。说到底风烟本也不是什么端庄人物,有些事也实在没心力。
倒是问飞鸿……飞雪城主端正些也好,但这小孩也未行过多放肆之事。风烟初见他那会儿,问飞鸿还是飞雪城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除了手中一柄天赋卓绝的剑,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晓。
唉……下回还是找个机会灌他试试,也不知酒量有没有长进。
“风泉主。”座上的萧成翎皮笑肉不笑,抬手举杯,“承蒙风泉主相助破阵,本官敬你一杯。”
风烟遥遥举杯回应,饮尽手中玲珑杯。
“江侯爷——”萧成翎唤起江宴时,总要刻意拖长了音,又粘又重,“也敬你一杯。”
江宴面上不咸不淡,看不出什么来,“明日我便回京,为诸将士向陛下请赏。”
萧成翎冷笑的时候多了,神情也总惯有几分阴阳怪气,“侯爷真是有心。”
眼看着他二人便要拉扯起来——为避免引火上身,风烟借口醒酒离开,回自个屋去。
酒色迷人,却还不至于蒙了风烟的眼,看清那一晃而过的衣上金绣,风烟收起半开的玉扇,回首一眼,“喝了点酒?”
“嗯嗯……”问飞鸿语音含糊,面颊烫红,有意无意地蹭在风烟鬓边,“拗不过李小将军盛情,稍喝了两口——当真只有两口!”
“好好知道你酒量差了,过来。”风烟出言如此,问飞鸿怕是此时人不大清醒,竟直接压了过来,惹得风烟大笑,“起来!不是叫你扑过来!你师兄我可也一把老腰了,禁不起禁不起。”
问飞鸿哼哼几声,松开手。
问飞鸿本就好哄——醉后更是,风烟指东不往西,就是总爱往风烟身上凑。
给问飞鸿哄回房,风烟注意到桌案上一卷纸薄本。街头巷尾的话本传奇罢了,不是什么正经东西,讲的是风氏那位刀圣,奈何风烟草草一翻便也知其中没几句真东西,也不知问飞鸿无端看这玩意作甚。
“师兄……晚安。”问飞鸿迷迷糊糊,勾了勾风烟的掌心。
风烟弹他一脑门,“晚安。”
明日周四 正常休一天周五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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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斩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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