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宿妹妹知道得十分详细呢。”
胡宿没有立刻接话,转而说道:“虽然君离在璟君的眼中自始至终都被视作了‘小丫头’……但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不会有假。”
林念道:“这些都是君离亲口告诉你的?”
“……君离大概快到忍耐极限了吧。”
胡宿没有直视林念的双眼,她不过是紧盯着眼前的火苗,仿佛要把这么点烛火给“看灭”一样。半晌她终于从紧闭的呼吸中解放出来,大喘了一口气,抬高声量说道:“我算是失约啦!我答应君离不会告诉第二个人的!”
林念无奈笑了一下道:“所以,你们是什么时候接上头的?”
“我们?我们……”胡宿突然倾身趴在桌子上道,“那你答应我,你不会把这事告诉我哥。”
林念举起三指道:“我发誓。”
“好!你发了誓就好办了!”胡宿坐下身道,“我不是经常会去花满堂嘛……后来我觉得没意思,还偷偷去过韵华馆……”
“你……去韵华馆?”
“当然不是用这个身份去的。我在脸上抹了点东西,又贴了假胡子,装成路上随处可见的老男人走进去的!进去就点了君离!”胡宿眉飞色舞地说道,“那个时候我分不清红倌和清倌,还以为谁谁都一样呢,直到伙计把我带到台子前,我才知道君离是只卖艺不卖身的。”
林念抹了把汗道:“那倘若君离只卖身不卖艺,你要怎么办……”
“嘘!”胡宿压低声音道,“所以才不能告诉我哥!”
林念摇头道:“那你得告诉我君离会这么坦诚告诉你的原因。”
“对君离来说,璟君是那个改变他人生的人!”胡宿激动道,“他既同样是何大人的手下,大概也是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时候,进了韵华馆之后一心想着复仇,却连一点可能的机会都看不到……所以才会忍不住向其他人求救吧?”
“你觉得他是在向你求救?”
“除了这个可能之外,我想不到一个人会把自己的伤处完完整整暴露在他人眼前的理由!楼素之前在青竹镇和你交代了自己的过去,不也是将伤口重新剖开来展示给你看?所以我想他……除了想要索取安慰之外,应该还对我们抱有其他的期许!”
“他在韵华馆里的确是帮了我们。”
胡宿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
“其实前后想想曼珠和君离,他们想传递给我们的都是同一件事——就是何大人在做赤砂生意这件事,而且他们认为这对于何大人而言是个极其危险和动摇的秘密。要说君离有什么特殊的,就是他比曼珠多了份针对何大人的仇恨。”
“对!君离应该是想彻底除掉何大人的!”
“他自己除不掉,于是只好假借我们之手,我们闯入韵华馆就是来之不易的机会……但是虽然他们二人都愿意告诉我们秘密,可也不代表他们二人就都是真心实意的吧?”
胡宿惊讶道:“楼素姐姐都那样说了,你还是觉得曼珠不可信吗?”
“因为他有些太主动了,就好像你肚子一叫,他就已经把饭塞进你嘴里,一切都‘喂’得刚刚好。”
“也许他和君离也抱有同样的想法呢?”
“然后……就这么恰巧找上了楼素姑娘?”
胡宿“啊”了一声,领悟道:“不是巧合?”
“总之,今日听你所说,我觉得君离还是勉强可以一信,不过他现在应当已被何大人监管起来,想要里应外合套出更多大概是不太可能了。至于曼珠,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如果他知道的比君离更多,我们倒是可以想个法子将他勾出来。如果他知道的东西还能成为牵制何大人的把柄就更好了。”
胡宿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还要再探韵华馆吗?”
“本来我们是这么想的……不过也许可以再冒险一些。”林念向后倚靠着椅背,摸着下巴思索道,“韵华馆就不探了吧?我听说十日之后是灵漾城的安宁日?”
胡宿小小惊讶了一瞬道:“哎?你知道安宁日?”
“知道,我还知道‘易粮仪式’,都是你哥告诉我的。”林念看着胡宿面前的蜡烛,烛火已经快要烧至底部,正燃烧着最后一点光亮。
“你说,所有一切都在安宁日上见分晓,怎么样?我们把当天发生的一切都刻在灵漾城的历史上,怎么样?”林念透过烛火朝着胡宿垂眼一笑道,“我不会把你私自闯入韵华馆的事情告诉你哥的,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无论我在安宁日上作出何种举动,你都必须相信我有我的理由。”
十日之后,灵漾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安宁日。
安宁日和安宁日上“易粮仪式”,最早先是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传统,几乎是每问多一个人就能多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版本。不过安宁日之于灵漾城所有百姓的意义却是能达到高度统一的——“求财”或是“求合”。
这一天的早晨是不同于以往嘈杂的宁静,大马路上不再是人流涌动的景象,只是四五个人排成一排,井然有序地按队伍状稳步前行。互相认识的人们只是稍打招呼后就默不作声,大家各自披着纯白色的斗篷,低头双手交握,远远望过去,倒像是整个城镇都在为某位大人物奔丧。
虽说这一天被称作“安宁日”,但这派生硬的“安宁”景象叫人怎么看怎么诡异。
林念一行人穿上楼素为大家准备的白色斗篷也混进了人群之中,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与楼素一众分开前行,眼下围拢在林念身边的,只有萧歌、安岚、吴兰泽还有硬要跟来的胡宿。
劝解了好几日只得了无用功的吴兰泽直到现在都仍旧板着一张脸。
安岚用胳膊肘捅了捅吴兰泽的腰侧,企图说服道:“嘿!别气了!小姑娘想跟就让她跟着呗,我们护着她就行了!”
“我知道,跟在我身边我也最放心,我不是在气这个。”吴兰泽闷声道,“她明明可以选择不来的,却非选了更危险的那条道。”
“你就当让她开开眼界。”安岚朝着闻声回头的胡宿疯狂眨眼使着眼色,但很可惜胡宿似乎并没有领情。而安岚见状也并不失落,转头继续道:“别担心,我们人手足够,又都带了剑,不会还像韵华馆那会儿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再说胡宿妹妹也不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你别看她细胳膊细腿的,捏起来还是有些肌肉的。”
“你捏过了?”
“没!这当然没有!我只是看着像……看出来的。”
胡宿抢答道:“哥你别劝了,我违反了我们家的家训,比起读书,还是更喜欢打打拳!”
“行了,知道了,我不是让你跟来了嘛。”吴兰泽认命地抹了把脸道,“时刻跟紧我和你安岚哥,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不用管我们,保证自己的安全比较重要!”
胡宿嘴上答应着,背地里却转过身冲着安岚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才——不——呢!
他们跟着人流不停地走着,这支由灵漾城百姓组成的队伍,他们的目的地便是举行“易粮仪式”的巨大中心广场。据说那里原是一块普通的杂草地,举办的次数多了,便也成了一片光秃秃的空地,自此后寸草不生。当“易粮仪式”成为灵漾城的传统,乃是安宁日最不可缺少的重要一环,周围的店铺都自觉地绕开那一块搭建,久而久之,这空地广场的周边便形成了一圈少见的圆环。
也幸得这处奇怪的环境,安宁日的名声也顺理成章地传了出去,许多外乡人也都特意赶在这一天进入灵漾城讨一份来年的财气。
第一次参加传闻中的节日难免有些好奇,抓捕何大人的急切和将要参加仪式的兴奋重叠在一起几乎让林念失眠了一整夜,眼底下荡漾的黑眼圈自然也是引起了身旁人的注意。
“昨晚没睡好吗?”
有关林念的事情,萧歌总是第一个觉察到的。
“没有,只是在想今日要怎么办。”林念下意识否认道,“这些事堆在一起不解决,我大概是睡不好觉的。”
“你没事吧?等下仪式开始时可千万要看准时机啊。”安岚原本走在前头,闻声转过来担忧道,“不过,如果今日没能解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们心凑在一起,还会有下一次机会的。”
“还没开始就想着会失败,至少现在你能不能说点好话?”吴兰泽对着安岚时的语气并不好,对着林念时却切换成了更温和的音调说道:“阿念,你别理他,我们已经做了很多准备,我相信不管什么样的危机都能克服的!”
“我没事,熬夜也是常有的事。”林念扭了扭脖子打起精神道,“再和我说一遍关键点吧。”
吴兰泽点点头道:“好,安宁日的‘易粮仪式’是为了祝福灵漾城的百姓才举办的,其目的是为了讨一个来年丰收富足、堆金积玉的好彩头。仪式的前两个月会挨家挨户收集干粮,多数是以大米为主。家里库存富余的百姓就会多捐一点,而比较困难的就会少捐一些。灵漾城的百姓们认为,无论一户人家捐赠了多少,只要捐出来,祝福将会保佑全家。但‘易粮仪式’已有百年的历史,发展到现在形成了莫名其妙的斗争风气,那些富商为了在民间争得一个良好的口碑和人气,或者说他们为了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就会在捐赠量上进行那些毫无意义的比拼。何伟业已经蝉联五届了,这一次也是他第六次登上顶峰。而按照民间不成文的规定,何大人就将是那个被选中的‘福星’。安宁日当天,主管捐赠的寺庙——宴和寺的方丈就会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将马车上收集来的大米沿途洒在百姓们准备好的布袋子之中。那些大米经过方丈两月的祈福,被大家认为是吉祥的大米,食用后就可保一年丰收有余、财源滚滚、多钱善贾。就冲着这一点,大家挤破了头也要参加‘易粮仪式’。但为了保证仪式的秩序,灵漾城在前一日就实行了关城的举措,因此能参加今日仪式的人实际都是从前两日开始就留在城里的人。何伟业往年在安宁日最为起劲,今日也一定会盛装出席,我保证你在百米开外就能注意到他!”
他又道:“我们的计划很简单,要在大家争抢大米之前与君离接上头,一同处理掉曼珠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擒获何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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