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道:“你是听说的,还是亲眼见到的?”
“你指……九块美玉?”浦弦道,“那会儿我也在场,当然是亲眼看见了。你们手里的瓷花是吴笙何亲手打造的,的确也能代表坚不可摧的友谊,但那是他靠独吞九块美玉,与兄弟们交换而来的强迫之物,是他在为自己抢夺他人的财宝而减轻自我内心的负罪感不得已造出来的赎罪品。”
“吴叔这个人我再了解不过了,别人的东西他不可能去斗、去抢,如果朋友想要,他更会将自己的东西送给对方。”安岚不解道,“这样一个人,别说是因为一己私欲抢别人东西了,他甚至连自己的**都没有。”
“没有**的人?听听,这是多么天方夜谭啊!”浦弦夸张道,“你们总是以为一个人的所有都能看穿,却殊不知你们能看到的,都是他想展现出来的,人心里的阴暗面,怎么可能放在阳光底下让你一目了然?”
安岚抬脚就冲他踢飞一颗石子:“不许你侮辱我吴叔!”
浦弦站立不动,任由那石子打中他黑靴继而又弹飞出去。“你叫得亲热,可他们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从宝相花里吐出来的石头可是世间寻觅不到的无价之物,孕育它们的花骨朵也是千年难遇的秘宝,这样的东西,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眼睁睁看着被别人拿走的,除非他们私底下达成了什么交易,嗯……就像我们现在一样。”
“你继续说。”林念拦住欲要上前直接揍人的安岚说道,“我倒想听听你这次还能怎样胡扯。”
“那个他们想要私下达成和解的秘密就是——杀死胡怀故的凶手。”
“我以为那个人是你。”
“因为什么?因为我亲口向你承认了?”
林念眯了眯眼。
“是我杀的他,但在我动手之前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一队的疯马在肉身上踩踏而过,五脏六腑早已撕裂成浆,或许最好的大夫对拼接肉块还能露上一手,但面对烂成泥的血肉又有什么办法呢?妙手回春之术也不是这么用的。而我见他只剩最后一口气,却仍旧要忍受半死不活的痛苦,所以才用上剧毒的帕巾捂住他的口鼻,送了他最后一程。如果你们要以谁是最后一个了结生命的人来认定为凶手的话,在胡怀故的事件里,我或许的确是你们认定的敌人。”
林念道:“胡怀故的事情里我一直有一点没能弄明白,那队疯马又是从哪儿来的呢?如果是无人看管的野马群,又为何会去突然袭击一位毫无威胁的人类呢?”
“其实不是一队马,是只有一匹马。只是那匹马反复来回踩动,造成了是一群马的假象。”浦弦靠在树干上,模样轻松地说道,“那马也不是不长眼的野马,它是有主的,它的主人就是林汉霄。”
一片静默,萧歌就在尴尬之中开口道:“你在说什么东西?”
“我想说的是……”浦弦故意放大嗓音道,“林汉霄是故意把胡怀故杀死的。”
郑桓扯了扯林念的衣角,仰头说道:“哥哥,他又在胡言乱语了。”
安岚道:“你看,现在的小孩子多明事理啊。”
“至于林汉霄和胡怀故之前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到底是结下了什么梁子才非要弄死对方不可,这就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了。不过我猜,恐怕还是□□不离那几块美玉吧。但这样的事情可瞒不住疯狂找人的吴笙何,吴笙何找到了尸体,又仔细一辨认现场,立刻什么经过都知道了。他叫来林汉霄,并威胁他如若想要让自己帮着隐瞒他杀死朋友的荒谬事,就必须将宝相花玉赠送给他。表面上镇定自若的林汉霄其实内心最怕与朋友的分崩离析、分道扬镳,因此连半句还嘴也没说,立刻就将宝玉送了出去。而吴笙何为了掩人耳目,便以瓷花作为替代,向他承诺如果有一天他儿子找到了自己,才会将瓷花作为宝物交还给对方。”
林念道:“那为什么这瓷花我们几个小辈人手都有一块呢?”
“这就是另一个重点了。”浦弦道,“如饥似渴的吴笙何根本无法满足于只能同时拥有两块宝玉,所以又将主意打到了其他人的头上。他将林汉霄杀人的秘密说了出去,而为了保住朋友的所有人只能自发地将美玉交给吴笙何,来堵住他像田野般开阔的漏嘴。可笑吗?明明是朋友杀死了自己另一个朋友,而他们所有人都为了维系这段岌岌可危的友情选择封紧了嘴巴,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是谁干的,可最终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说个大实话。”
“不,不是这样。”林念摇头道,“他们不会这么干的,不是你在胡说,就是有哪个地方你了解错了。他们……”
“他们原本就是因为林汉霄才凝聚起来的。”浦弦打断他道,“或许比起胡怀故,他们更喜欢林汉霄一些,毕竟一群人之中,无论大家是否在意,总是隐隐会有一个领头者的,他是中心,所有人都会向着他的。”
“那池子磬手里那一块呢?”
浦弦表情微动。
“池子磬那一块也作为妥协交出去了吗?”
“他?他可没有,我家……曾经的少爷一身正气,见到朋友如此更是要劝他回头是岸。所以林汉霄和池子磬才会因为这件事结了仇,从此相看两厌、不欢而散了。”
安岚嘴角一翘道:“这个倒是圆上了。”
“至于吴少爷是不是知道所有的经过,想必你们需要想些法子从他嘴巴里翘出点消息咯。”浦弦道,“怎么样林少爷?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啊?如果你早就将胡怀故的死因都推到我身上,也就不用忍受现在当着人家面编谎话的痛苦了。”
安岚就道:“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不会编谎话,我们只会查清真相、告知事实,别把我们和你这恶霸相提并论。”
浦弦道:“你将眼光放得单一一些,人与人之间又有哪里是不一样的?你之所以认为大家是不同的,也只是因为大家经历的过去不同,而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走在同一条道上,看到的风景相同,想法自然也就想通了。林少爷,你一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我一直站在儿子的角度看着我爹,总觉得他不可能做这件事,又不可能做那种事,其实我不一定了解他,反倒与他并肩过的你或许看到过更多的东西。”林念一反常态道,“这件事我会找我爹确认清楚的。”
“阿念!”安岚郁闷地叫道,“他就是随便说说,我们随便听听就可以了,怎么连你也上心了?”
“如果真是这样,林叔是要付出代价的。”萧歌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是杀了朋友之后还能苟活的,真是恶人当道。”
安岚无措道:“嘿!你还是我认识的萧歌吗?”
“你看呀,哪怕是至亲之人也是要互相设防的,半路认识的朋友什么的,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个悲惨的下场。”浦弦竟忍不住欣喜地鼓掌道,“你们这么想就对了,我是来帮你们的,不是来害你们的。”
安岚哑口无言,只得瞪着双眼看向自己的好友。
郑桓不自觉地朝易儿靠拢了点,易儿同他心有灵犀,伸出手握住了郑桓的手心。
入夜,林念独自跑出来解手,刚解开裤腰带就听见背后正有人唤着自己的名字。
云朵盖住了弯月,本就昏暗的光线此刻更是难以正常视物。林念本就不擅在夜间找人,他微微弯下背脊,企图与那模糊的人影相视而对,只是那人唤了一声后便停下了,见自己停下脚步便也停在了五六米开外的距离谨慎面对着。直到挡住月光的白云重新飘散开去,林念才从大致的身高里艰难分辨出来者。
“易儿?是你吗?”
对面的小人似乎松了口气,撑起的肩膀也微微向下垂着,已然放下了防备。易儿小跑着奔到林念跟前,仰起脖子用着还奶声奶气的嗓音说道:“林念哥哥,我有件事情必须要告诉你一个人。”
“就告诉我一个?”见易儿重重一点头,林念才道,“这么晚了,明天再说不行吗?好易儿,你要告诉我什么事啊?”
易儿冲他勾了勾手指:“这是秘密,你要凑近了才能听的。”
于是林念单膝跪下,将耳朵贴近了易儿的嘴巴旁。
易儿左右打量了一圈,单手圈住自己的嘴巴,明显有些紧张地说道:“在暖池的时候,其实我和郑桓哥哥是有去泡过澡的。”
林念内心十分不解,但还是顺着答道:“你们不是不想去,怕溺死在深水里吗?”
“那个池子旁边就有一个浅水的暖池,我和郑桓哥哥正好能够坐在里面。”
“那很不错,是件好事,易儿是还没玩够,想再泡一次周公池吗?那等事情结束了以后,我们到那里小住一段时间吧。”
“易儿不是这个意思。”易儿摇头道,“易儿想说的是,那天我们在池子里闷水玩儿,就听到浦弦一个人在屋子里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浦弦的屋子离你们的暖池很近吗?”
“嗯。还能看得到头顶。”易儿点头说道,“但是郑桓哥哥一直在玩水,易儿就没有听清,前后句也接不起来,不知道在说点什么。”
“那能听到的呢?浦弦在自言自语什么?”
“只知道他一直在说不。”
“说不?”
“对,浦弦一直在摇头。”
“难道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吗?”林念低语道,“和他说话的人难道是成笙?”话说出口他又立刻否定了自己:“不可能,成笙听到动静,为什么不出来和我们相会呢?”
“啊!他还说了一句!”
林念着急道:“他还说了什么?”
“好像说……既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一定不会放弃……”
难道浦弦还打算从他们身上索取什么吗?
林念将易儿领回去休息,而他终究是等不到第二天,当晚丑时,他躲在客栈外一里开外的大树上,学着那终日回荡在耳边的噪声,像布谷鸟一般对着无垠天空发出了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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