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北屋内布置,不像邺州有轩窗,我忽然想起古籍中关于穹庐记载,“穹庐有两样:燕京之制,用柳木为骨,正南方罘思,可以卷舒,面前开门,上如伞,顶开一窍,谓之天窗,皆以毡为衣,马可载。草地之制,以柳木组定成硬圈,径毡挞定,不可卷舒,车上载行。”
穹庐里面还都是鲜艳亮眼红色。大婚布置还未有撤走。
女娘看见我起身,便准备服侍我梳洗。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谢谢,我自己可以。”
“是,王妃。”
这个女娘竟然和狼主会说中原话。她们与中原人长相别无二致,难道她们也是中原人?她们有为何流落他乡?
我孤身一人前往朔北,桃花我没有带她,她还是在家好好陪爹娘吧。幸好这个女娘会说中原话。她虽然沉默寡言,但是有问必答,不过她只透露她比我略长几岁,这里人都唤她楚虞姑娘。其余细枝末节,比如家在何处?为何会说中原话?她不说,自是有苦衷,我也不必强人所难。
“以后我唤你楚姐姐,我有个小名儿,合欢,取自合家欢乐之意,楚姐姐唤我合欢可好?”
“王妃恐有不妥。”
“私下里,就只有咱们两个人这样称呼,不要唤我王妃。好像我年纪很大。”
她又恢复那个沉默寡言的模样,没有采纳,也没有反驳,不过从此以后我唤她楚姐姐,她到没有表现出很强烈的拒绝。
这也算是在异国他乡有个亲近之人。若是能培养成心腹就好。其实心腹不是培养,应该是用真心换真心。没有心捂不化的石头。
其实我要把这些心思用在狼主身上,处境能好很多。不过我一看到他就觉得不好意思。他看见我倒是很好意思。
“合欢,这个名字不错。你若喜欢,我在朔北也种满合欢树,让你开心开心。”
这里可不适合种植合欢树,这里黄沙漫天,合欢在这里也是委屈了它。
“我喜欢胡杨林。”
“好。”
他爽快答应,我以为他只是吹牛,没想到第二日他便下令朔北栽种胡杨林。
我忽然间不敢胡言乱语。害怕他又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会有人给我扣上祸国妖妃的帽子。
他很有闲情逸致,总会在风和日丽的黄昏,落霞漫天,带我出去跑马。穹庐外是开阔的草原,有开阔的视野,和开阔的天空。
以前在闺阁,我总觉得天都是四角,都是很狭窄。如今我感觉到我生命都变得开阔,人生都变得鲜活
“合欢,一辈子待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他长得很硬朗,就像是这朔北的连绵不绝青山,眼睛黑亮亮,就像漆黑夜幕上闪闪发光的星子。
他身上有一种自由气息,就像这朔北吹过草原的风。
而现在这自由的风为我停留。
我有些难为情的点点头。
异国他乡,寄人篱下,总是要顺着他。
他将我拥入怀中,我听见他心跳声,震的我耳朵都微微发痒,我与他微微拉开距离,却对上他看着我的目光,那目光那样迷人,像波光粼粼湖水倒映温柔晚霞。
他将吻又落在那个熟悉的地方。那处荒凉破败,满目疮痍之地,好像要生根发芽开出绚丽的花……
他忙完正事,总是兴致勃勃且乐此不疲来找我,与我厮混在一处。
“合欢,我口渴,讨杯水喝。”他肆意坐在圆椅,拿着小巧玲珑瓷杯在手里把玩。那个瓷杯处境很像我,被他掌控在股掌之间。
我放下从邺州带来的书卷,起身去倒水。这水里估计是掺了蜜,他喝的那么开心,喝完也笑吟吟看着我。我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盯着我不自在极了。
我回去看书,听到门帘掀开声音,瓷杯消失,人也消失无影无踪。这人真是奇怪的厉害,每次来总要顺走点什么东西。空手而归不符合他的气质。
而最奇怪莫过于,他一个堂堂朔北狼主,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不对,他分明就是胡言乱语。
“我倾慕你,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只好提亲求娶一解相思。”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他要是倾慕我,向阿爹去提亲就是。用的着去找天子提亲,分明就是拿天子威严压我,让我不得不从。
这话说的,提亲好像是他用情太深,不得已出的下下策。
“我心悦你,想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他绝对是有阴谋,才不是心悦我这么简单。
我从不认为有人会喜欢我,为我夜不能寐的程度。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都是红颜佳人。
我虽然是邺城嫡长女,身份显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我容颜实在是太普通。普通到,我侍女桃花都比我好看。如果保持普通倒也是称心如意,偏偏脸上后来有一道疤痕。
疤痕是我自身荣耀勋章,但是总会有俗人公子觉得那是丑陋。他们不是我的有缘人,不会透过我皮囊看到我有趣灵魂。
我周围好看的美色实在是太多,整个邺城容貌姣好莫过于小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父亲生辰,她跳舞助兴,简直就是神话里仙女下凡。我忽然间想起洛神赋。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曹植为洛神写诗,我沉迷于小妹美色只能为她弹琴应和她舞技。
邺州很多男子都倾慕小妹,写的情诗,文章酸的我都要浑身抖三抖。也有人投其所好,为小妹送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只为博美人一笑。
然而小妹还未及笄,对这些事也不上心,她是褒姒皮囊,火热内心;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她很愿意笑,她心思也很好猜,谁人都知道她喜好。也不知她这般明媚女子,将来有多好男子与她相配。
云州城主之子为追求小妹,更是另辟蹊径,近水楼台先得月,竟然主动约我,拉进关系。当时我侍女桃花简直就是太高兴,她觉得有个人总算是透过我皮囊看到我有趣灵魂。
最终结果就是云州城主之子跟小妹拜把子结束。小妹异性兄弟倒是遍布天南海北。
不知她们在邺州过得可好?只愿阿爹阿娘身体健康常安乐。小妹能永远当我们掌上明珠无忧无虑,肆意洒脱……
我来这月月都会往邺州寄家书。游子未能归,鸿雁传乡情。信上我都会报喜不报忧,我语言不通,听不懂当地语音。我会写狼主和楚姐姐是中原人,她们很照顾我,为我介绍当地民风民俗。我有时想邺州想的失眠,多梦,夜夜不能安寝,我就写狼主对我很好,夜夜与我谈天论地同塌而眠。为我寄家书,养成群大雁,还为我在栽种大片大片胡杨林。
天上归雁带着家书往中原飞时,我总是希望我能变成那只雁,飞到邺州。
小妹回书信就像她这个人一样鲜活,且古灵精怪。我画过一幅狼主画像,她发现朔北首领并不是个白发苍苍老头。与我琴瑟和鸣,感情甚笃。
她态度立马发生很大转变。一边感慨我们是天定良缘,祝我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一边对朔北风土人情很感兴趣。
她果真计划来看我,不过被云州城主之子告密。
“阿爹把我屋外围得像铁桶,我都要透不过气。整整一个月。我出去一定要跟云集割袍断义。不不不,我出去,就是他死期。”
我一想到小妹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忍俊不禁。云集虽然在小妹面前老老实实,认打认罚,其实也是个有弯弯绕绕的人。不然那么多少年郎追求小妹,只有他一骑绝尘,成为小妹身边形影不离的兄弟,而且还很亲近。
他看小妹可不是看兄弟眼神,简直就是太不纯粹。除了小妹,我们所有人都看出来云集小心思。
偏偏小妹一点也看不出来。有次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被云集背回来。高喊。
“云集,你这个兄弟,我认定了,以后在邺州城,我罩着你。”
“好的,大哥。”
云集就是这样,当时我看出来他极力掩饰的落寞,但还是纵着小妹性子,陪着一个小醉鬼胡言乱语。
云州与邺州最近,若是有缘,小妹与云集成亲,归家也是方便。况且她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我忽想到小妹醉酒之后趣事,她喝多将阿爹认错成管家孙伯伯。
“孙伯伯,你长得好像我阿爹!”
“哈哈,这生气模样更像。哈哈哈!”
阿爹是一忍再忍,没有和小醉鬼一般见识,主要是神志不清,讲道理也讲不通。
但是阿爹惩罚措施也算是新颖别致。小妹古灵精怪也继承阿爹。
一连几日,小妹滴水不沾,口渴就开始喝酒,肚子饿也喝酒。阿爹还找小妹去对饮呢。最终以小妹将阿爹喝趴下而圆满结束。
阿爹方法奏不奏效效谁也不知道,但是小妹自此千杯不倒,万杯不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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