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三一看着脚下黑白橘杂糅的绒团生物,摇摆着尾巴,狼吞虎咽,间或瞟她一眼,大爷一般。阿福在一旁来了兴致,“这猫竟然不怕你,真神奇!”
李叔笑着解释,“它脾气好,不怕人。”话里话外颇为自豪。
“李叔,它这次回来,你可看好了,别再丢了。”
“那是,可不敢再放它瞎跑了。”李叔蹲下身,宠溺地摸着猫的后背,那猫习以为常,颇为享受。
伍三一依旧盯着猫,阿福用胳膊肘碰碰她,“看什么呢?再怎么看,她也不怕你。”
伍三一眼神收拢,“见证了刘菲菲死亡的,除了徐倩,可能只有它了。”
阿福调侃道,“难道你的超能力升级到可以跟动物对话了?”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她蹲下身,庄重地将手扶在猫的头顶,闭上眼睛,猫抬眼看着她,像看白痴一样。
阿福冲李叔尴尬地微笑,“睡眠少,脑子不太好。”
李叔也尴尬地笑笑,“对对,睡眠很重要。”
三花被伍三一压着脑袋,逐渐没有了耐性,抬起抓,十分不满地往下扑棱她的手。伍三一睁开眼,正好隐约看到它肚皮下有什么东西。她一把抱起了三花,在肚皮底处的厚实绒毛里发现一个蝴蝶形状的胸针被小心地绑粘着。她摘下,望向李叔。
李叔慌忙摆手,“不是我!它回来时我看挺干净就没给它洗澡,谁成想肚皮下面藏了这么个东西。这玩意儿贵重吗?我们这不算是偷吧?”李叔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紧张了。
阿福拍拍李叔的肩,“叔,别害怕,不算偷,可能是哪个小姑娘给别上去的,那么小个东西也就十几块钱。”
李叔这才安下了心。
伍三一把胸针握在手心,站起了身,”李叔,这个东西借我看看,晚点还给您。”
“行,别弄丢就好,我怕失主找回来。”
她回到侦探社,把胸针放在桌上,看着阿福说,“十几块钱?别告诉我你不记得这个东西了。”
“那能怎么办,我跟李叔说这东西值几十万,再把李叔吓出个好歹。你把它拿回来干嘛?”
伍三一翻动胸针,只见在蝴翅膀的背后,粘贴着一张微小的SD卡。她小心地取下卡,插进读卡器,接入电脑。
内存卡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她将光标移在上面,轻轻双击。
屏幕上,徐倩的脸出现在了画面中心。她坐在一张椅子上,正对着摄像头,有些许的不自在,表情紧张。
随着视频的播放,她缓缓开口。
“你好!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好。这应该是我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东西,你如果害怕,或者觉得无趣,可以不看,扔掉也没关系,但你如果想看,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吓你,我只是想唠叨唠叨。
我叫徐倩,徐悲鸿的徐,巧笑倩兮的倩,我妈给我取这样的名字,一定是希望我长得漂亮,只是可惜,没能如她所愿……我7岁时,同班的王伟骂我是没爸的野种,我打了他,谁让他比我矮半个头呢。后来老师叫来了我妈,我妈不由分说,让我跟他道歉。我不愿低头,我妈的手掌就用力压着我的后背,大人的力气太大了,我怎么都直不起腰来。那天的最后,我弯着腰哭着说对不起。后来我才知道王伟他爸是政府里当官的,我家惹不起。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开启了我不停道歉的一生。
我的每一次道歉都能换来短暂的太平,但之后,他们会更加变本加厉,我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可能还是我身上吧。
我杀了个人,我不是想吓你,这件事绝对跟你没关系,但如果我还是吓到你,实在、实在对不起。我不是个杀人狂,也不会滥杀无辜,而且你看到这个视频时候,想必我已经死亡,所以你不用害怕。
他让我录一个这样的视频时,我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但没关系,死亡早已在我的计划内。
我杀的人叫刘霏霏,我老板,平时一直叫她刘总,刘总,突然叫她全名有些不习惯。杀她不是因为她睡了冯亮,哦,解释一下,冯亮是我前男友。也不是因为她这五年来对我的苛责,毕竟我这人忍耐力很强。细想起来,也不是因为她骗了我30万却毫无歉意,即使我妈在ICU等着钱手术时,她仍旧在电话里推卸责任,我也没有想过要把她杀了。
起因缘于那对蝴蝶标本。春节过后,我没了妈,她桌上多了一对蝴蝶标本。她炫耀说那是海伦娜闪蝶,两只10多万,很难搞到手,但她不费吹灰之力搞到了。我当时就觉得她好适合生活在极乐世界,因为那里的人高傲到不屑于去了解失去亲人的伤痛。
既然她那么喜欢蝴蝶……
对不起,陌生人,让你听了这么无聊的一个故事。如果有来生……算了,还是不要有了。”
画面定格在徐倩用手捂住摄像头。
伍三一无力地向后靠在椅子上,徐倩应该不会想到这段视频最后是被她看到。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揉捏,酸胀而疼痛。她想,如果不是自己卷入其中,徐倩也许能在漫长的人生中获得解脱,而不必以如此决绝的方式。
阿福看伍三一这样,暗暗叹口气,五感的灵敏,奇特的能力总会让她过度共情,他不知道老天爷究竟有多恨伍三一,才会将她生成了她的样子,才会让她遭遇了她的遭遇,如果哪天得以见面,他一定要当面问一问他。
“要不要吃冰?”
伍三一回过神来,点点头。
阿福按下主机的开关,强行关闭了电脑,然后推着伍三一的肩膀,让她坐到沙发上。
“你数100个数,数到100,我就回来了。”
伍三一好笑地望着他,“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三岁小孩数不到100,你数嘛……好不好……数……”
“我数!”伍三一及时制止了阿福的撒娇,“我数!行不行?我现在就数,你赶紧走,别逼我说脏话。”
阿福笑了,满意地离开。
“77,78,79,8……”
阿福气喘吁吁地跑进门。
“这么快!”伍三一惊奇道。“冰呢?”
“冰店关了。”
“哦,那等开门再买。”
“关张了,听说老板搬走了,但平时看起来生意挺好的呀。”
“哪一家啊?”
“就旁边楼下的,你吃了一夏天人家的冰,都不知道开在哪?”
伍三一不禁回想,她对老城区这一片很熟,每家店铺,每位邻居,虽不像阿福那样与他们熟络,但都一一记,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冰店老板这样一个人。
“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每次都等着我买来给你吃,你能有什么印象。”
”也对。”阿福的话打消了她的疑虑,她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可能人家不方便,所以搬走了。”
老城区因为名声在外的缘故,外区的人很少来这边做生意。多数情况是外地人刚来溽城不懂,被这边的低租金吸引,但做久了,能搬走的都会搬走。生意嘛,做的就是个你来我往,可其他区域的人一听你在老城区做生意,往往心理上先抵触三分,话里话外还要贬损你几句,所外面的人一般都留不下来。人走了,也不会多说什么,一句“不方便”,听的人自然心知肚明。
“可他明明在隔壁长租了房,看起来不像那些会走的人。”阿福还在为失去他人生中最赞的芒果冰而感到失落。
躺着的伍三一突然如诈尸一般,从沙发上坐起来,二话没说,冲出了门。阿福用力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能不能不要这样一惊一乍的……”然后生无可恋地跟了上去。
厚重的卷帘门紧锁着,门上有因为年久而生出的锈迹。伍三一四处找了找,从地上捡起个被压弯的曲别针,她将曲别针掰直再对折,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开锁工具。
受从小的生活环境影响,伍三一对法律的概念十分模糊,“普世的法律规则在那个院落里没有任何作用”,这是她偶尔间对阿福说的话,所以很多时候她行事并没有常人意识中的那一条红线。不过好在,她本性不坏,15岁后被张爷爷教岛地也不错,总之是大祸闯不了,但做事颇为不拘小节。
阿福大骂道,“谁他妈往这扔曲别针!”他一把揪住伍三一,“你干嘛?”
“不对劲,我要进去看看。”
阿福连忙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对伍三一说,“你等一下,我找房东过来开门。”
伍三一点了头,阿福才放心地跟房东聊起电话。
“……哎……四婶,我是旁边侦探社的张轲……对对,福仔,我想看看你一楼的门脸……对,想扩张……哎,我就在楼下……行,行,我等您。”
阿福挂掉电话,一转头,就看见伍三一蹲在卷帘门前,正捣鼓那生了锈的锁眼。他慌忙用身体挡住伍三一,小声说,“十分钟!就十分钟,房东就来开门了。”
而几乎在同时,只听锁眼内轻微的“咔哒”一声,伍三一抬头送给他一个“我厉害吧”的笑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