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余烬与星火

马车内,马库斯皇帝借着固定在车厢壁上的、稳定发出白光的魔法石,批阅着一份卷宗。他的脸庞如同历经风霜的岩石,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与深沉的疲惫,此刻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利亚姆总是热衷于将他的狩猎,变成一场盛大的表演。"皇帝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让夜巡队去。请这位年轻的……法学家,来谈谈。"他的目光终于从卷轴上抬起,穿透车内的昏暗,落在影卫的面甲上。"注意……方式。"

广场中央,伊莱拉刚刚完成她最后一段逻辑缜密、几乎无懈可击的陈述。按照帝国明面上的一切律法和先例,她已然赢得了这场法律对决。诺顿法官脸上混杂着震惊与恼怒,内心却因收到了新指令而暗自松了口气,他夸张地挥舞着手臂,表现出一种被诡辩击败的愤懑与无奈。

这正是信号。

"砰!"

人群外围传来骚动与惊呼。一队士兵粗暴地推开维持秩序的城市卫兵,强行闯入内圈。他们身着纯白色的、线条硬朗的密闭防护服,脸上戴着毫无表情的白色面甲,唯一的标识是左胸前一个殷红如血的荆棘图案。

"依据帝国最高紧急隔离法案!"为首者的声音经过法术放大,冰冷而强硬,瞬间盖过了所有嘈杂,"确认目标为高度危险的**瘟疫载体!现依据法案授权,实施永久性强制隔离!任何阻挠行为,均视为同等级威胁,将采取一切必要手段予以清除!"

这支"棘刺"小队行动迅捷如狼,无视周围惊愕的卫兵和民众,径直冲向刚从法律层面获得"胜利"的伊莱拉。

伊莱拉脸上那强行维持的镇定瞬间碎裂。她赢了道理,却低估了权力可以多么**裸地践踏规则。这不是审判,这是掠夺!

就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即将抓住她胳膊的瞬间,数道灰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从四周建筑物的屋檐下飘落。他们的动作悄无声息,身形在渐浓的暮色中几乎难以捕捉。夜巡队。

他们的首领,一个面容隐藏在灰色兜帽阴影下的高大男子,精准地挡在了伊莱拉与棘刺小队队长之间。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毫无生命波动的单调,反而比对方经过放音的吼叫更令人心悸。

"奉皇帝陛下谕令,邀请伊莱拉·霍索恩小姐觐见。"

冲突在刹那间爆发。

皇太子的私兵,皇帝的隐秘部队,以及完全搞不清状况、试图维持秩序的城市卫兵,围绕着小小的火刑柱,瞬间陷入混乱的混战。金属碰撞声、压抑的怒吼声、法术能量短促爆裂的嗡鸣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片混乱的掩护下,两个身影如同地鼠般从广场边缘一个不起眼、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格栅下钻出——是衣衫褴褛、动作却异常敏捷的老烟斗,和那个瘦小但眼神机警的蒂娜。老烟斗手中细长的撬锁工具在伊莱拉腕间的镣铐上精准一别,蒂娜则用力将她从依然绑着双臂的木桩后猛地拽出。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伊莱拉被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踉跄着拖向了那个黑洞洞的、散发着腐朽气味的入口,迅速消失在内。广场上的厮杀声,在他们头顶迅速变得模糊、遥远,最终被地下世界的黑暗与寂静彻底吞没。

贫民窟深处,一间依靠废弃管道系统构建的、潮湿而隐蔽的避难所里。

伊莱拉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大口喘息着,地下污浊的空气刺痛了她的肺叶,却也带来了劫后余生的真实感。蒂娜默默地将一条虽然粗糙但相对干净的羊毛毯披在她不停发抖的肩膀上。

老烟斗就着唯一一盏昏暗的油灯,眯着眼仔细打量着伊莱拉,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浑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常在街头求生者眼中看到的、近乎本能的锐利。

"丫头,你惹上天大的麻烦了。"他声音沙哑,语气沉重,"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在阴沟里见识过不少脏事。但今天这阵仗……皇帝的夜巡队,还有那伙穿得跟送葬似的白皮兵,为了抢你当众动手……"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混乱而危险的场面,缓缓摇头:"这绝不是抓个瘟疫嫌犯那么简单。能让宫里那两位最顶尖的大人物同时伸手,不惜在广场上撕破脸……你身上,一定有他们非要不可的东西,或者,你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他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伊莱拉:"想想吧,丫头。你究竟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才招来这泼天的祸事?从今往后,你这日子,怕是再也安生不了了。"

伊莱拉抬手抹去脸颊上混合着的烟灰、血渍和冷汗,身体的颤抖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冰冷与清醒。老烟斗的话像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她刚刚因为逃脱而升起的一丝侥幸。他说的对,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危机的结束,而是一场更庞大、更危险的游戏的开始。她看着闻讯聚集过来的、那几个她曾喂养、保护、教导的流浪孩子——他们脸上带着惊恐,也带着对她毫无保留的依赖。他们是她的责任,是她在这冰冷世界里仅存的、微弱的光,也成了她此刻绝不能倒下的软肋。

"他们有权有势,有军队,有遍布全城的眼线。"伊莱拉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透出一种被磨砺过的坚定,"我们像老鼠一样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但不能永远只躲。"她的目光扫过老烟斗布满风霜的脸,扫过蒂娜那双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眼睛,扫过每一张稚嫩却写满不安的面孔。"我们要活下去,要抱成团。一个人,随时可能被碾碎。但一群人,哪怕再弱小,也能互相照应,找到缝隙,扎下根。"

她深吸一口气,那个在她心中盘旋已久的名字,终于脱口而出: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无名无姓、任人宰割的孤魂野鬼。我们就是——‘灰雀’。"

"灰雀?"一个靠着墙根的小男孩怯生生地重复。

"对,"伊莱拉点头,眼神在摇曳的灯火下熠熠生辉,"就像这帝都里最常见的那种灰色小麻雀,不起眼,没人会刻意多看我们一眼。但我们数量众多,无处不在。我们能去到大人物去不了的角落,能听到他们听不到的声音。我们首先要做的,是确保我们自己人能吃饱、穿暖、有个相对安全的角落容身。我们要互相传递消息,哪里危险,哪里安全,哪里能找到下一顿饭。我们要像麻雀一样,既能聚在一起取暖,也能瞬间散入街巷,无影无踪。"

老烟斗嘬了嘬早已没有烟丝的烟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名头不错,够低调。先活下来,再图以后。这帝都的犄角旮旯,多的是他们看不见的耳朵和眼睛。"

"伊莱拉姐姐,"蒂娜凑近了些,小声问,眼里却有了光,"那我们……我们灰雀,现在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

伊莱拉环视这个小小的、被整个世界遗忘的角落,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与决绝油然而生。法律救不了她,但或许,这些被遗弃的生命彼此联结起来,能创造出另一种形式的、微弱却顽强的力量。

"首先,"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晰与条理,"摸清这片区域所有废弃的窝点、连通各处的隐秘通道、干净的水源,以及可能找到食物的地方。蒂娜,你带两个腿脚快、记性好的,把地图在脑子里画出来。老烟斗,请您教大家怎么识别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线,怎么不引人注意地传递最简单的消息。我们要先在这里,在这片他们不屑一顾的‘地下’,站稳脚跟。"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掌心那枚生锈的、边缘锐利的玫瑰徽记,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安定。母亲留下的谜题,自身血液的秘密,与眼下残酷得不容喘息的现实,紧密地交织在了一起。

"母亲,"她在心底无声地叩问,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望向那不可知的远方,"您所说的‘活下去’……是否意味着,我必须先学会,如何在这片无尽的黑暗里,看清每一丝微光,听清每一缕风声?"

在她无法窥见的更高层面,帝都这台庞大而精密的权力机器,依旧按照其古老的节奏冰冷运转。但无人察觉,在它最为肮脏、最被忽视的根基之处,几只不起眼的"灰雀"已经竖起了耳朵,睁大了眼睛。一场始于最原始求生**的无声战争,就此埋下了第一颗,微小而坚韧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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