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灵川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喜欢想得太多，也太顾及百姓的死活，这才有了人尽皆知的软肋，但偏偏这软肋还是她无法解决的，甚至随着势力逐渐扩张，软肋可能会变得更加明显。
“做好人，有时候才是这天下最大的麻烦事。”她斜倚在城墙上，发出无奈的叹息。
“侯爷，这不是你的问题，”尚戬看出卫灵川心情不佳，于是说道，“在乎百姓的安危生死，从来就不该是错事。”
“但现在是乱世，”卫灵川看着正在城中忙忙碌碌的赤旗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乱世最忌仁君。”
而她偏偏就是那个仁君。
虽然曾经有过成功案例摆在眼前，但卫灵川始终不觉得自己也能做天降伟人，有些事对她来说需要取舍的，实在太多。
“侯爷，您这话要是被汴京城里那些人听到，估计又是麻烦。”尚戬出声提醒。
卫灵川无所谓的笑了。
“这话我无论说还是不说，他们一样忌惮于我，不过他们想的也没错，我本来就是要造反。”
这话在尚戬面前明着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跟着她的这些将领同样清楚。
谁都知道，手握重兵的路一旦开始走，就根本没有退路。
“罢了，不说这些，”卫灵川看着下面的动静，发现已经有东西起出来，“去看看赫连克费尽心思隐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家伙跟自己虚与委蛇了那么多天，明里暗里的诱导自己带人撤出兖州城，无非是想把这些东西转移出去。
城下，几个赤旗营的士兵已经换下了防护服。
卫灵川靠近时就已经看清那是什么。
一箱一箱的火器整齐的码在一起，全都是大盛近些年最新生产的。
其中很多甚至能看出还没被使用过，崭新的摆在那里。
“全是火器啊，”卫灵川有些叹为观止，因为这种大箱子有数百之多，“大盛一支上万人的禁军，怕都用不上这么多火器。”
之前她始终认为方崇新和景王只是跟大显进行了火器交易，现在看来她还是想少了。
以赫连克对兖州的重视程度，这场交易应该是三个国家都有参与，而且落入大戎手中的火器也不是小数目。
还真是……意料之外。
卫灵川痛定思痛，觉得是自己高估了方崇新这帮人底线。
火器既然能卖给大显，当然也能卖给大戎，这本身就是不冲突的，而兖州这个地界正好距离大显和大戎都不远，无论运送到哪国都非常方便。
“检查一下具体数目然后登记造册入库，”卫灵川毫不迟疑，“这东西既然被咱们发现了，那就是咱们赤旗军的补给。”
虽然赤旗军内部正在进行更新换代，这种传统火器有些过于落后了，但只要数量够大，威力照旧不可小觑。
“这算不算是之前的那位定安侯给咱们留下遗产，”尚戬面带笑意，“不过他大概想不到还能让我们捡到这样的便宜。”
卫灵川也不知道这会儿该不该笑一声，一个兖州城都已经藏着那么多的火器，方崇新的那个火器作坊至少存在了五年，到底卖出去多少火器给大显和大戎尚未可知，那可都是以后会在战场上碰到的。
“希望他多少有点良心，少卖点火器给敌国吧。”卫灵川说着心里话，虽然她已经完全不指望方崇新和景王能做个人了。
怎么别人穿越好歹都有点助力，偏偏轮到她拿到亡国之君 满朝废物的剧本，这是真要命啊！
卫灵川感叹了一会儿自己的命运，又重新将思绪放在兖州城。
赫连克之前来找她反复放烟雾弹，应该不仅仅是想把这些火器全部运走，只是这些火器远不足以让他亲自前往。
看来他来兖州的确还有其他目的。
……
当天晚上，赫连克身披黑色斗篷，带着两个小厮悄然来访。
虽然他没有提前告知，但卫灵川大概猜到他可能会来。
“看来侯爷这是在等我啊，”赫连克此时终于不是之前那副有些示弱的温和样子，看着卫灵川的表情带着几分忌惮，“你知道我会来。”
“王爷不可能因为区区数百箱的火器就以身犯险来到兖州，你就算胆子再大，也无法确定我是否会杀你，”卫灵川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她这间屋子周围早就埋伏好了赤旗营的士兵，“所以你来兖州，的确是来找我谈合作的。”
赫连克盯着卫灵川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你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自顾自坐在卫灵川的对面，“我虽然没有小看你，但也确实因为你的年纪轻慢了几分。”
果然，年龄这东西是把双刃剑，容易给敌人一些错觉的同时，也容易让合作变得更复杂。
“呵呵，我确实年纪小，”卫灵川倒是没有否认这点，“所以我会比大多数人活得长。”
为将帅者，活得长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但若是一国之君登基时尚且不满二十，那么他将会有大把时间来伸展自己的拳脚。
若此人是开国之君……
赫连克看着卫灵川，神情微微有些动容。
眼前这女子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无疑是挑明了告诉自己，她以后不会受到大盛辖制，必然会自立门户。
“卫将军好魄力，”他甚至没有称呼卫灵川为卫侯，“只是这话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告诉你们官家？”
“他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我们大盛的军力究竟如何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除了一直在边境辖制你们大戎的谭家军，其他禁军厢军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卫灵川贬低起大盛的军队可以说毫不客气。
这些话看似大逆不道，其实对于大显和大戎朝廷来说甚至人尽皆知。
“将军倒是不客气。”赫连克笑了笑，又看向卫灵川，“虽然我们以后注定为敌，但现在还是可以做一做朋友的，至少我们大戎也对大显的地盘很感兴趣。”
眼下这种三国并立的局势，大显作为唯一惨败的国度，遭受另外两国联手攻击是必然的。
卫灵川怀疑赫连克在大显战败之前也和他们谈过合作，但乱世之中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现在跟大盛联手击溃大显，显然更符合大戎的利益。
“那就谈谈这场合作要怎么开始吧，”卫灵川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我的赤旗营此时已经在霸州城下了。”
霸州是大显的第一道防线，以前也是大盛的地盘。
之前方崇新一路惨败，最初丢的几座城里就有霸州。
“我们想要大显和我大戎接壤的几个州府，”赫连克也丝毫不客气，他直接指向了地图中的一片区域，“你们攻击霸州和后续几个州府的过程中，我大戎驻扎在边境，和谭家军对峙的军队会暂时后撤。”
“你是希望谭家军不要趁机北上。”卫灵川一眼便看出赫连克的意图，“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可以说服谭家军，那么你能给我什么？”
“粮草和补给。”赫连克的脸上写着不容置疑，“我知道你们赤旗营目前粮草补给短缺，短时间无法脱离大盛朝廷的辖制。”
卫灵川微微眯眼，这笔交易倒是真的说中了她的心思。
赤旗营的粮草补给问题是她在拿下易州，已经夺取攻入汴京的门户之后没有乘胜追击直接动手的主要原因。
打仗不是军旗推演，数万人的吃喝拉撒从来不是一件小事，赤旗营现在有将近三万兵马，所需的补给是非常庞大的数目，卫灵川从积分商店里兑换出来的粮食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大军支撑太久。
这次算是办胁迫办投诚的从大盛朝廷那里弄来一些粮草补给，但远远不够撑到赤旗营占领的城池开垦出的土地能够自给自足的时候。
原本卫灵川还打算等到收复霸州等地之后就在边关坐地起价向朝廷要粮草补给，没想到赫连克就送上门来。
“你给的条件我无法拒绝，”她定定地看着赫连克，“既然我们都对这次合作很有诚意，那么七日之后，还在这兖州城中，我会带来足够的筹码，希望你也能做到。”
赫连克站起身，目光停留在卫灵川背后的地图上。
那张地图毫不掩饰的描绘着赤旗营之后打算攻打的城池，丝毫没有要掩盖的意思。
“那是自然，”赫连克看着同样站起身的卫灵川，“必不会让将军失望。”
……
赫连克走后，尚戬和封长归从屏风后走出来。
“他果然是带着目的来的，”封长归表情有些复杂，“只是这交易当真没有问题吗？”
和敌国做交易，对他们而言也是第一次。
“兖州是我们的地盘，他不敢在这里做什么，”卫灵川对这次合作有七八成把握，“更何况这场交易我们什么都不用付出，只是用粮草补给换一个承诺罢了，稳赚不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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