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雪离去，寒冬忽散，江面的冰层轰然裂碎，坠落水底。
春天来得那么突然，宋又青又捱过一个寒冬，小草胖了许多，他却依旧不长肉。
有时为了让他多吃一些，想过许多劝说的话语，却都不好用。
宋又青挡着饭碗不让我添饭，说：“江停泊，你好话多喔，你以前总是不说话。”
我或许该和他说，因为从前你不和我说话，只是看我。
我实在笨拙，琢磨不清你的意思，也只好看你。
现在想来，那些时候太过迟钝，少说了许多话。
最后宋又青将饭碗收进厨房，不理会旁边絮叨不停的我，跑去给小草倒猫粮。
店里的员工几次看见我衣服上的猫毛，了解情况后告诉我流浪动物很难养熟，它们惯于自由不受约束。
我不把这话上心，因为宋又青和小草那么黏糊，甚至晚上会缩在一张床上睡觉，抢占我的位置。
刚把宋又青从医院接出来的时候，他总是难以入眠，整夜坐在床头静静看窗外，我担心宋又青失眠时我不在他身旁，便把沙发搬进卧室。
有时候小草会被睡着的宋又青完全塞进被里，它被闷醒，就跳下床，到墙角窝着。
这时我便重新把小草抱上床，轻声对它说：“他那么喜欢你，你陪陪他。”
是啊，宋又青那么喜欢小草。
他以前喜欢江停泊，现在喜欢江停泊和小草，以后会喜欢江停泊和小草以及更多美好的事物。
他喜欢的东西多一些，便能绊他在这世间多留一时。
天气暖和起来后，宋又青会在我不在家时抱着小草出门遛弯，一开始我总是不放心，可他出逃的次数多了，每次又平安回来笑着哄我，我便渐渐放下心。
直到有一天，我回到家，薄暮冥冥，爬上宋又青肩上，慢慢地淡褪消泯。
宋又青呆滞坐在地板上，手上抱着一滩血肉模糊的动物尸体。
我的心脏倏地下坠，沉向嶙峋深渊。
“宋又青。”我喊他。
宋又青反应许久才一顿一顿地扭过头，像一种年老失修的机器，濒临使用期限。
他脸上灰败绝望的表情，像泡在水里，扭曲、孤寂、向深处。
他说：“是我害死了小草。”
语气麻木没有起伏：“又是我。”
“不是你。”我将他紧紧抱进怀里，吐出的字句那般苦涩，却不敢松开他，“不是你。宋又青，不是你。”
宋又青悄无声息地掉眼泪，剖析自己的罪行与过错：“我、我在睡觉，窗户没关紧，小草跑出去了，车、车子压过它。”
“它……它要去哪里……”宋又青颤抖着，快要说不出话，“我不该总是带它出门……”
宋又青哭了许久，哭完便沉默着，日复一日地沉默。
他总是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总是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黑漆漆的电视，总是仰头看滴答滴答走着的时针。
他不说话，不求生，他要化作尘土，埋进大地，变成枯骨残骸，不让我找寻。
宋又青，我是不是要失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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