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公主认定胡太嫔是杀人的主谋,并一大早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只着内衫的胡太嫔从自己寝宫中拖拽出来,硬闯进王太后宫中的事儿,很快就传播开来。
陈后据说是因为前个晚上着了凉,起不得床,因此非但没有去王太后宫中看热闹,甚至连嫔妃们的请安都省了。其余妃嫔闻言也大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管心里像是被猫挠着,想要去偷看热闹,但大多也知道轻重,不愿轻易掺和进两宫太后和上一辈的恩怨里。倒是往日少有抛头露面的秦素,破天荒地出了门,一路行到了淑妃王楚玉的宫中。
二皇子不足而生,身弱多病,常常惊夜,啼哭不止。而王太后定下的萧奶娘是家里积年的老人,经验虽然丰富,但到底年纪大了,这般夜夜折腾,自然也吃不消,因此又遴选了宫中举荐的顾奶娘和许奶娘,三人轮换,交替照顾。
原本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说奶娘多了能互相照应,也能互相监看,再说二皇子身边还有宫人内监,又在淑妃眼皮子底下看着,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可偏偏昨夜就进了风去,守夜的顾奶娘睡迷糊了,信誓旦旦每夜都要起床来看的萧奶娘也半点没发觉漏风,外间守着蜡烛的小宫女硬咬着牙说窗子是早上才漏的,只有二皇子实诚地生了病,发了热,整个人都滚烫得很,像是个暖手的肉球。
淑妃王楚玉舍了自己的半条命才剩下这么个孩子,就算因为齿序之事心中存了疙瘩,也绝舍不得故意要孩子闹病,去牵引旁人的注意。她本是要好好把孩子养大的,谁知却这孩子缺总是病病殃殃,这回更是是眼看着要没了,只能在冒着擅开宫门的罪责,令人去寻太医来看。
没想到王楚玉这边刚开了门,人还未出去,便被两个内监给堵了回来。
“来福?他已经混到太后座前传旨了?本宫在祈康宫中常住的时候,连换窗纱都轮不到他。”王楚玉自己的眼睛上敷着冰帕子,却不敢让宫人们给二皇子用,只叫人用凉水擦脸,“去把人请到正殿。也不知是什么事儿?竟这么早。”
“奴婢陪您去?”萧奶娘殷勤着往前凑,而后一把被王楚玉的大宫女挡住了。
“奶娘还是顾着殿下吧。殿下若好了,大家自然都好;可殿下若遭了什么罪,您也别想落下一个。”这大宫女生得粗壮,性子又蛮横,本来不配在贵人面前伺候,只是王楚玉自怜自哀,说自家性子就娇滴滴的,若身边人再软和些,怕是要被欺负死了。因此才提拔了她来。
见人这样说,萧奶娘也只好点头赔笑,躬着身子退了回去。只是在心中暗恨,生了二皇子的不是同宗的萧昙华萧婕妤,否则早跟着鸡犬升天了。话说萧婕妤也是命薄,小小年纪就生了病,如今竟已没了许久了。
祈康宫中的太监来福此刻正在侧厅里等候。依着宫中规矩,内监传旨是不得坐的,但因王淑妃平日疏于管教,她宫里的奴婢向来讨巧惫懒,此间无人陪伴等候,又放了好几把椅子,来福便没着意守礼,大大方方寻个地方歇屁股了。等到外头有了走动声响,知道人来,方才站起身,走到了中央。
来的正是王楚玉王淑妃,只见她一边跨步进门,一边自言自语,“刘姑姑如今这般繁忙,连来我宫里都少有走动了?”
来福闻言,低头微微一笑。他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呢:一个新提拔上去的小太监,再得宠也不配代表太后来给淑妃传话,怎么也要贴身的刘姑姑来才配得上她的身份。果然,王家的小姐张扬跋扈,人人都看得明白。
“娘娘恕罪,今儿的事儿刘姑姑不方便来,因此太后才命了我们。”来福微微弯了弯身子,很快就起来了,而后斜着眼睛,勾着嘴角,特意扫了几眼跟着进来的人,“淑妃娘娘,太后娘娘有密旨,这几位姐姐,还是请先出去吧。”
密旨。跟进来的大宫女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眼王楚玉,见她并未阻止,反而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只好福了一福,带着人走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可她刚把殿门关好,还未来得及站定,就见下头小内监报信,说贵妃娘娘秦素来了。
秦素?她是秦太后的人,往日与淑妃从无往来,怎么也这么早就来了。也不知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为了些什么事儿。幸好趁着刚才开门,已有小太监去请太医了,无论怎样总耽误不了二皇子。
秦素走这一趟竟是带了不少的人。奚姑姑、心彤、卢湛、黄瑆一行四人,一进来就直接说要见淑妃。
淑妃的大宫女一愣,本想说太后的人也在,不方便此时引荐。但只犹豫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淑妃和来福三人所在的殿里传出了少有的动静。
“啪!”
“淑妃在偏殿里?”秦素少与人有往来,今日又格外阴沉了脸,听见声音立时就偏了头,很有几分要带着人往里闯的意思。
“自然不是。”回话的宫女忙拦在她前头,避着秦素的眼睛低头道哦,“是新来的小内监在洒扫呢,粗手粗脚,总是弄出些动静来。娘娘宽厚,才一直留着他。”
“是吗?”秦素面无表情帝看着面前的宫女,她很少被人当面做傻子耍,淑妃宫里人和她本人倒是一脉相承,恨不得在脑袋上刻了“聪慧”二字。
“这景在宫里少见,我得瞧瞧。”秦素一摆手,后头跟着的心彤和奚姑姑就要上来拉人,不过秦素贵妃的名头上虽比淑妃排行高些,但终究只是四妃之一、资历老些而已,算不得多么威势赫赫。见她要动手,这宫里日常服侍的宫人自然也都凑上来拦着,虽不能失礼,但也绝不会令自家吃亏。
可惜秦素此来本就是要大闹一场的。就在半个时辰前,宣城着人来悄悄传话,说王太后被胡太妃失手杀死了。她还未及细问,传话的那个小宫女就说还未去陛下面前报信,恐耽误了大事,匆匆忙忙地走了。接着,黄佼又匆匆而来,说宣城公主令人架着只着里衣的胡太嫔去王太后宫中,说是捉到幕后真凶了。
这两个消息一前一后,本该在前头的事儿却落在了后头传来,而王太后已死的消息却半点没有传开。秦素不知道宣城到底有多大的胆子,要把天捅出个怎样的窟窿来,但她相信,若王太后真不在了,后宫里的王楚玉绝不止是如今的待遇,必要青云直上。
两宫太后和大皇子二皇子的接连出生,秦素不相信这后宫中势均力敌的天平两端中没有皇帝的暗中纵容和维护。多巧啊,一个宫人怀了,另一个侄女儿就有了。一个儿子占了长,就封了母亲做充媛,另一个儿子排了后,就把母亲抬成淑妃,又正好和两宫太后的地位掉了个个儿。
王太后死了,淑妃和二皇子还在,王家的希望也就还在。
想到此处,秦素脸上又更冷硬了几分,甚至扬声冲着殿内道,“淑妃妹妹既然一时不方便出来,本宫这个姐姐就少不得要帮忙替你管教一下宫里的奴婢们了。”
“吱嘎”秦素的话音未落,偏殿的门就开了。来福和他的小太监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素,“秦贵妃。”
“来福公公?”秦素拧着眉头,她去王太后宫里的时候见过这个小太监,只是当时他穿的还是无品级的衣服,这才短短几天功夫,都穿上蟒袍了。上一个窜得这么快的小太监,是容青。
“秦贵妃倒是来得巧。奴婢正要去您宫中请您去祈福宫中。宣城公主说,胡太嫔是杀害祈康宫宫人、传播巫蛊谣言的罪魁祸首。您往日与宣城公主相熟,也该听听她说的对不对,可与以往的言谈、行事有出入?”来福一边说,一边走下台阶,做了个“请”的手势。
“太后有召,自然无有不应。”秦素微微偏头,颇有两分迟疑。这来福,到底是什么谁的人?秦素往日居住的千福宫是居中之所,与陛下寝宫、祈康宫、万寿宫都离得近,反而此地偏些,消息慢些。论行程,来福说的也顺路,可若论脚程,来福又怎会知道这么多。
“还有二皇子,也一并请来,叫萧奶娘抱着,一起去祈康宫。”来福走到秦素面前,脖子向旁一弯,好似在行礼,但又十分不屑。秦素还在心下盘算他的来路,因此无暇理会礼数是否周全。倒是她身边的奚姑姑想要说两句什么,又被心彤拉住了。
“是。”此处的大宫女犹豫了一息,便点头了。她本想等王淑妃来定,但王淑妃在殿里躲着没有出来,不知道是故意的不想见秦素还是有别的事,而内监来福是王太后的人,又刚阻了秦贵妃,论起来更近些,又说不定是与王淑妃商量好的,自然不能反驳。于是,萧奶娘很快就抱着裹了厚被的二皇子,出现在了秦素等人的面前。
“奴婢看看,二皇子的被子可够厚?”来福上手去摸二皇子的时候,在场众人都没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可下一刻,就见来福从萧奶娘手里夺过了孩子,狠狠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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