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慢慢收回手站得笔直，声音也附上几分礼貌，“叔…叔叔好…”
江爸爸低头，满脸愧疚说：“你跟流安是朋友，可不可以帮叔叔一个忙，让叔叔很流安聊一聊？”
“啊？”
放学时段，太阳落下去，十二月份已经入冬，高歌望着眼前这个高个浓眉男人嘴里吐出的白雾，陷入沉思。
他是江流安父亲，为什么要她去约？
“叔叔…”高歌犹豫开口：“您为什么不肯自己和他说呢？”
江爸爸眼神尴尬，搓搓手小声说：“有些误会，流安不打算理我，所以…”
高歌警觉，她没听江流安提过爸爸，更别说从江玲嘴里说出来了，江流安肯定知道他在跟踪他，但母子都不打算理会，很大可能是不欢而散。
“叔叔，很抱歉，”高歌尬笑一声，“既然江流安没有那个意思，我不能擅自做主，你们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天冷，您还是早点回去吧。”
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江爸爸喊住她，带着一丝哀求说：“你帮我约他出来，就一次，我就想跟他说声对不起而已，叔叔求求你了。”
她惊愕回头，江爸爸眼眶已经泛红，她看得心里一紧，怎么说也是长辈，这副模样她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我真的不能这样。”高歌，低垂脑袋，好像自己做错了一样。
就算江玲和高运谈恋爱，但他们也还没有正式结婚，这就是江家自己的事，她插一手，不合理。
她咬咬牙，不抬头去看，礼貌道谢说：“叔叔再见。”
转身之际，江爸爸突然朝她跑来，拽着她手腕，嘴上不停说：“你帮叔叔，叔叔真的没办法了，当初不要他们也是有苦衷的…”
高歌吓一跳，猛地甩手挣扎，但他力气大，不踹一脚根本推不开，可这是再怎么说也是江流安的爸爸，她怎么能打啊。
不过他刚刚说，是他不要她们母子的？
挣扎间，她身后响起江流安的声音，低沉压着怒火：“松开。”
他冲出来推开江爸爸，将她拉到身后紧紧抓着她的手，厌恶别过眼神不看对面的男人。
江流安出现，江爸爸冷静下来，看着他双眼含泪说不出话。
高歌抬眼，江流安侧脸近在咫尺，他眼底飘过的那抹哀伤和无奈她看得清清楚楚，突然有些心疼。
想来也是，他这么傲，怎么会对丢弃自己的人低头。
“江流安。”高歌轻唤，拍了拍他握着她的那只手背：“回去吧。”
江流安这才回神，拉着她转身。
“流安！”
江爸再次喊住追上来，高歌甩开江流安，挡在他前面。
“叔叔，他不想见您，别为难他了。”
她心疼了，别逼他了。
她想，用自己压一压，也许可以呢。
“江阿姨现在有新的家庭了，您这样不合适…”
“高歌。”身后，江流安打断她。
江爸爸应该没听过这件事，愣了神，呆呆看着江流安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不对，江爸爸跟踪江流安这么久，他难道看不出来江玲谈恋爱了？高歌蹙眉，以为自己说错话，一脸愧疚望向江流安。
江流安用力呼一气，点点头，冷冷说：“嗯。”
再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走吧，找个地方聊聊。”
今天周五，时间晚了，江玲和高运要回来了。
他说完直径越过江爸往小区门口走去。
高歌一想，不行，江流安刚刚分明就是不开心了，万一…万一他被爸爸劝走了江玲怎么办？她的作业怎么办？
万一，他被爸爸气哭了怎么办？
江流安无助落泪肯定是梨花带雨的样子，还有些心生不舍，拽着书包追上去。
碰了碰江流安肩膀，扫一眼身后两米开外的江爸爸说：“我陪你，待会儿我就在树后面偷偷盯着他，像上次看李晴那样，万一他动手，我立刻跑去救你！”
江流安摸了摸肩膀，望着前方，瞳孔泛起一些亮光，轻声说：“好，待会儿你救我。”
说完嘴角迅速放平，眼底又是一丝落寞。
一路上，高歌时不时回头，江爸爸保持着一米多距离跟在后面紧盯着江流安。
她不知道要去哪，只好一路上都安静陪着江流安。
江流安也没说话，冷冷走到一家面馆才停下脚步。
她迅速意会，眼神同时锁定店面右边的榆树，树干很大，够她躲避了。
凑到江流安耳边小声说：“我就在那后边，你待会儿记得，他要动手你就跑，往我这儿跑！”
说完就往树底下走，迈出两步，被江流安拉着书包带子拉回去。
“不用，一起吧。”江流安说，转头朝她笑了笑，“你也听听我的故事。”
笑得温柔，明明是冷风吹过，硬是给她体会到春风拂面的感觉。
迷迷糊糊点头，“好。”
走进去，点了三份面，他们两人面对面坐着，高歌就在江流安旁边，安安静静，即使眼前那碗面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她也不想动筷子。
江爸吸吸鼻子，欲开口又看向她。
“不用回避，她是…”江流安说到一半，咽了咽口水，像是做了很艰难的抉择，又继续补充：“她是我妹妹。”
这话一出，江爸爸也就知道高歌的身份了。
高歌瞬间蹙眉，怎么感觉怪怪的，虽然是这个理，但好像被占便宜了，她转脸，江流安看上去不像是要占便宜的样子啊。
江爸爸自嘲一笑，拿起筷子把面搅拌开来，抱歉说：“你和你妈妈这些年，受苦了”
江流安：“知道我们受苦了，为什么阴魂不散？”低沉的声音夹杂愤怒和厌恶，眼神直勾勾盯着对面男人的眉间。
高歌不敢吱声，第一次看到他真生气，虽然不是朝向她，但还是背后发凉。
江爸爸吃了一口面，哽咽：“我只是想看看你，哪有爸爸不爱孩子的？”
“你跟我说爱孩子？”江流安嘲讽说，眼底爬上红血丝。
他的语气，不淡定了。
高歌隐隐担心，桌子底下，她拍了拍江流安手背安抚。
对面到底还是父亲，江流安也不是石头做的。
“对不起。”江爸爸猛地往嘴里塞面，眼泪滴到汤里，他也像是没看见。
没人再开口，就只剩江爸爸为了掩饰眼泪疯狂进食的声音。
半晌，他吃完面，抽起纸张擦了擦，揉成一团，挤出一个笑容看向江流安问：“你们最近过得怎么样？你…”他犹豫扫一眼高歌，再继续补充：“你后爸对你怎么样？”
“很好。”江流安冷冷说。
江爸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小心翼翼递到江流安跟前：“密码是你生日，没多少，这些年亏欠你的，对不起。”
江流安扫了一眼，无动于衷：“我不需要，别出现在我妈面前，我也以后也不会跟你联系，你有自己的孩子，不是我，拿去养他吧。”
声音平静压抑却带着怒吼，满是控诉。
江流安：“你说想陪我吃一碗，既然面已经吃完了，就到这儿吧，别给我发短信了。”
说完便起身，拉着高歌，迈了两步又停下：“亲戚的钱已经还清了，南市你想回就回，别再跟着我，也不用说对不起，我不想听。”
大步离开面馆，直径往家的反方向走去。
喧闹的大街，江流安一声不吭，毫无目的快步走，高歌任由他拉着，没出声，他现在应该需要安静，需要平复心情。
等拐了两个弯，在十字街的中央，江流安停下脚步，像是醒了一般，慢慢松开她手腕，转回来。
他脸上看不到愤怒，反而是笑着轻声说：“饿了吧？想吃什么？”
“啊？”高歌愣住，环看一眼四周，各种美食小吃，眼花缭乱，跟她现在的脑子一样。
随口说了一句：“火锅。”
遇事不决，火锅。
“行。”江流安拿出手机，搜索这附近的火锅店。
这中间，高歌目不转睛打量他。
本冷峻的脸这会儿一直在笑，嘴角弧度比平时高，狐狸眼没有弯曲，耳垂微微泛红，偶尔重重呼吸，看上去像极了电视上的商业化假笑。
他在掩饰情绪，高歌得出结论。
“选一家。”江流安递过来手机，将结果摆到她跟前。
她不想动脑子，随手选了评分最高那家。
江流安开地图，“还有些距离，走吧。”
说完往右边转身，让她跟着他走。
“江流安。”走出步行街，高歌忍不住开口，虽然知道破坏他情绪，但还是问了。
“你的故事我听不太清楚，或许你亲口讲出来，自己也比较好受一点呢？”
江流安记了一遍路程，将手机熄掉收入口袋，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嘴角没再为难地上扬。
一边等红绿灯，一边望着前方说：“我很小的时候，放学回家，别人偷偷跟我说，我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会儿小，不知道什么情况。”
“突然有一天，我爸不见了，很多亲戚上门，说我们欠了他们很多钱，我妈说了很久，给他们承诺了还钱时间，他们才肯离开。”
“再后来，我又听到别人说，我爸不要我了，他找到了个漂亮的新老婆，那人可有钱了，一开始我不信，后来我妈妈就一直哭一直哭。”
红灯结束，绿灯亮起，高歌看江流安看得入迷忘了时间，他就停下故事，轻轻握着她手臂，带着她过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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