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之后，是顺畅的绿灯。
江流安的脸色也缓和下来，松开手臂，指着前方示意路线。
等两人沿着人群继续往前，他也才继续说：“过一段时间，我妈妈就不再提他了，她换了工作，突然变得很忙，没有时间检查我的作业，回来都是一身酒气。”
“有陌生人上门催债，她就把那些人赶跑，实在赶不动就带着我搬家。”
“基本，每个学期我都在转学。”江流安苦笑，“这个暑假，我妈说，她终于把钱还完了。”
江流安看着前方，慢慢走轻轻说，侧脸被路灯打上橘黄色光线，低垂的睫毛倒着影子盖住狭长眼尾。
并肩行走，高歌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只猜测他有些如释重负。
“高叔叔是她还清钱之后谈的第一场恋爱。”江流安面带微笑说。
难怪生日那天他不喝酒，难怪知道妈妈胃疼这么失态，从小看着妈妈一口一口用胃喝出的好生活，怎么可能对酒精有好印象。
还有，难怪他什么都会，为了妈妈，他必须会。
故事结束高歌都没有回过神，心疼慢慢爬上眼睛，低着脑袋，眼眶悄悄泛红。
已经到店门口她还在往前走，他伸手将她拉回，“到了。”
她转身，抬眼，四目相对那一刻，江流安愣住，嘴角轻扯了一下，伸手点了点她额头笑说：“听我的故事，这么入迷？”
高歌吸了吸鼻子，抿嘴感慨：“江阿姨为什么不早点碰到我爸呢。”
早点碰到，他们至少还能有个伴，她的眼角，轻轻落了一滴泪。
“你要帮我还钱？”江流安打趣，抬手，拇指轻轻在她下眼睑一抹，便将那滴泪珠干干净净拭去。
下一秒，江流安动作僵住，眼睛聚焦在他抬起的手指尖，瞳孔扩张。
高歌也愣住，这过于亲昵的举动，她还是第一次感受，不敢抬头，也不敢动，连咽口水都是偷偷摸摸，害怕弄出声音。
僵持了许久，江流安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将手收回，插兜，别过脸朝旁边眨巴眼睛，那双狐狸眼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清澈，只是上扬的嘴角没能掩盖过去。
原来江流安害羞是这样的啊？他的耳垂也会泛红，还以为他永远冷白皮，没有血色呢。
她摸了摸眼角说：“大人的事我不管，反正轻舟已过万重山，我不能帮你还钱，但我可以请你吃一顿火锅，庆祝一下彻底解放。”
不顾江流安还在尴尬，直径拉着他胳膊走进店内。
江爸爸应该不会再打扰他了吧？一切都说开了，而且也没有理由，多年不养，突然出现，怎么说都不占理。
高歌松了一口气，怒点一整桌，在江流安极力劝阻下才肯停止。
他望着一大桌，无奈皱眉。
高歌拍着胸脯：“哎呀，高运老说我喂不饱，你放心，这些能吃得完！”
逗得江流安抿嘴望向窗外。
外面路人行色匆匆，一阵风吹过，全都裹紧衣领加快了脚步。
江流安像是卸下一块石头，轻松的目光粗略落在人群里。
她眼神追随他面庞，好像从没听他大笑过。
“你不爱笑吗？”高歌探着身子，眼睛睁圆了逗他，试图看看他大笑的样子。
江流安转回脸，疑惑问：“什么？”无奈又宠溺。
“你没有哈哈哈哈过吗？”高歌将手拍在嘴巴上，发出一阵“哈哈哈哈”颤音，眼睛却时刻盯着江流安。
他噗呲一声，摇摇头，“没有。”
高歌坐好，整理前面的餐具不看他，若无其事说：“好吧，那真是太伤心了。”
江流安脑子里闪过一个：啊？
他以为下一秒她要闹着让他学一下，他都准备硬着头皮了，结果她只是点到为止，顺便圆头圆脑吐槽一番就结束了？
低头，闭眼无声忍笑。
恰好，高歌手机响起，来电显示：高运。
坏了，不回去吃饭，忘了跟他们说了！
粘腻的气氛荡然无存。
高歌朝江流安尴尬吐了吐舌头，按下外放。
高运：“小歌，你跟流…”
“我们在吃火锅，”高歌立刻打断，扬着音调报备：“回家半路突然想吃，我就吵着要来了，老高你跟江阿姨说一声嘿嘿…”
高运啧了一声责怪：“你们两个！幸好我们做饭前打了电话，省得又剩下。行了，你们慢吃，你别欺负江流安啊。”
“我欺负…”
嘟…
她刚要辩解，高运就无情挂断。
高歌收起手机嘟囔：“你回去给他解释，我哪有欺负你啊。”
“好。”江流安点头，半眯起眼睛。
光是这一会儿，他已经忍了八百次笑意，腹肌忍得隐隐作痛。
她真有意思。
-
菜上来，开始下锅。
高歌一颗一颗扔着丸子，突然想起小时候考试前高运都给她吃两个鸡蛋，愣是忘了给她吃油条。
后来她就用这个理由辩解自己没考好。
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
“丸子打你了？”江流安跟着笑，说。
按平日里，他顶多扫了一眼冷冷问：“怎么？”
但刚刚，他居然吐槽了，他多说了三个字！是不是她的热情感染到他了？
能把江流安逗得打开话匣子，高歌自豪歪嘴：“哼哼～小时候的秘密。”
毕竟不想把小学垫底的事告诉他。
“小时候？你除了挨高叔叔揍，还能有什么秘密？”江流安看着丸子，故意质疑。
高歌一听，什么话？她哪有挨揍的份？
放下盘子和筷子拍着桌子解释：“怎么可能！我小时候可乖了，方圆好多里叔叔阿姨可喜欢我了！大眼小脸的。”
双手在脸上比划。
“嗯。”江流安端起盘子，继续往里面放，“可爱。”嘴上不断激着她。
她不经激，硬是要说到他信了为止：“我跟你说…”
一顿饭就在她张牙舞爪炫耀童年辉煌事，和江流安一边下菜一边给她夹菜，时不时点点头笑一笑提供观众作用中，快乐结束了。
两人有说有笑…呃…
高歌说，江流安笑，回了家。
家里黑漆漆，高歌扯着喉咙喊都没人应答。
“他们出去了。”江流安走向厨房倒水，拿着手机说，江玲发的消息，跟高运出去吃。
“行吧。”她躺到沙发扭动脖子，这几天光顾着学习，一点运动没有，感觉四肢都快退化了。
江流安给她倒了一杯水就返回了房间。
她还想拉着他一起玩游戏打发时间呢，这才晚上九点，而且她自由活动，今天没任务呢。
一看他走了，她只能正抱着抱枕，无聊思索接下来要干嘛。
没一会儿，江流安卧室门打开，换上了一身白色运动服，外套拉链拉到脖子处，手里托着篮球从里面出来。
看这架势就是要出门了。
高歌以为他和人约了打篮球，一脸不悦，居然不带她？凭什么？
“高歌。”江流安没有往门口走，而是走到她旁边，双手抓着球低眼望向她，“打一场？”
“！！！”她扔下抱枕从沙发靠背坐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甚至揉了揉眼睛。
江流安主动提出和她打篮球？什么水平？她的球技被整个叁明认可的水平！
即使是如此情况，高歌心里一看到篮球，就真的只有篮球了。
她起身抢过拍了拍又扔回江流安怀里，再拍了拍江流安胸脯，一副好哥们样说：“可以啊，待会儿就打得让你服着叫姐姐！等我，换套衣服！”
江流安低眼看看被她拍的地方，抬头。
高歌哼唧一声，在他宠溺的眼神中小跑回卧室。
打开衣柜，拿出运动服，换上，一气呵成。跑出来，冲向玄关处顺便朝江流安招手：“快走快走！”
晚了就不能玩太久了。
江流安打量她一番，清了清喉咙，不自然跟在她身后出门。
在电梯门口她还一直呲着大牙傻乐。以为他害怕了，高歌伸手抢过篮球安慰：“别慌，我待会儿给你放水。”
江流安就插兜，跟在她身后，小声“嗯”着。
进电梯，瞟了一眼反光处，高歌终于发现了。
他们的运动服居然是同款！难怪刚刚江流安那个表情！
她欲哭无泪，僵硬转动篮球，先朝江流安尬笑：“哈哈，衣服还挺像哈哈哈哈…”
那么多运动款，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一套？好像从江流安拿着篮球出来开始，她脑子里就认定了那一套，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咳…嗯…”因为插兜，他衣袖磨蹭往上跑了一段，露出黑色石英表。
刚刚好进入高歌不自觉撇过来的眼神里，她更尴尬了，连手表都是同款！
内心怒吼一声“高运！”
她此刻无比想知道，高运在十八岁生日送他们两个同款手表的想法是哪里来的…
电梯在十层处停下，打开，是张阿姨，怀里抱了一只柯基。
高歌挤出笑容：“张阿姨好！”
江流安跟着礼貌点头，他不认识。
张阿姨眼睛一亮，走进去，站到中间，左右打量一番两个僵硬的年轻人，转头问：“高歌这是要出去打篮球啦？”
“哈哈哈哈是啊张阿姨。”她万分感谢张阿姨的出现，至少让氛围好起来了。
“噢…”张阿姨点点头，看着江流安凑近她，“这个是不是你爸爸带回来的那个小伙子啊？”
“对啊，江阿姨的儿子。”高歌自然解释。
“哦哟，长得很漂亮嘛，跟他妈妈很像的。”张阿姨拍着江流安后背夸奖，又跟高歌说：“之前小区里还有人去看他的咧，小高歌，都快比你跟小狗打架出名了。”
高歌一愣…
张阿姨！谁让你提跟小狗打架的！
皱着脸望过去，江流安果然在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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