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事毕,便要谈一下胤礽私自留书出走的事情了。
现在朝堂因着太子此去的功劳,将此事囫囵忽略过去了,但是,康熙却时时刻刻的记着,一国的太子,便是战场也是上不得的,怎么能让他直入敌军大本营呢?若是出了事,怎么好?
况且,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满堂的质疑已经转变成大片大片的夸赞,向朝堂中间的胤礽涌去。
虽说此次行动所展现出来的政治敏锐程度和对于战局细微之处的判断力确实不错,只是,作为大清的太子,最重要的一点,却没有考虑到——那便是自身的安危。
康熙如此思量着,正要说几句话,瞧着站在帐中便是满身风尘也显得意气风发的胤礽,突然有些踟蹰了,到底是个孩子。
“咳、咳、咳。”喉咙里的痒意一时间控制不住,康熙握拳放在唇边,连着咳了好几声,本就患病在身,一直卧床养病,为了早点见到着熊孩子,拖着病体来了大帐。
兵戈相碰的铮铮声,以及火炮轰击所发出的隆隆声,还有那夜晚伤痛的士兵的哀鸣,所有声音杂揉在一起,再加上心有牵挂,康熙已经好几日未曾真正进入更深一层的睡眠了,刚刚有些好转的身体哪里禁得了这样的蹉跎,病痛再一次侵蚀进来。
初闻胤礽平安归来,他着实兴奋不已,在谈论起了战事,激愤之下也忘却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今一松懈下来,便有些控制不住了,只觉得眼前所有景物似梦了一层黑光,暗暗的。
“阿玛,你无事吧?”胤礽见到康熙的身体状况,又惊又怒,“太医呢?”
刘太医迅速的上前,查看了一下康熙的身体,才道,“无甚大碍,不过病体未愈,心力有损,需要卧床休息。”
听了太医的话,胤礽稍稍放下心了,终于有时间来质问这个太医了,他拧着眉,“我不过才出去几日,阿玛的身体越变越差?你是怎么当差的?”
闻此言,刘太医心中暗暗叫屈。
大帐本就不是养病的地方,皇帝又执意不肯挪窝,每日还有那大臣一个个的拿着奏折来商讨,再加上这不省心、到处跑小太子,可不久造成身体越来越差吗?
庆幸的是,皇帝没有怪他。
康熙又低低的咳了几声,抬手,尚有些嘈杂的局面顿时安静的下来。
“朕有些乏了,若无要紧的事,便其后再议吧。”
“太子,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换下你那身不论不类的装束,再来朕这儿,虽说此次差事办的不错,切忌自大浮躁,反成了坏事。”
群臣应声退去。
胤礽愣了一下,还是被胤禔拉了一下,才缓过神来,随着他一起向外走去。
“我还以为阿玛会大发雷霆呢?”胤禔长舒了一口气,用肩膀怼怼一直一言不发的胤礽,“我可没有落井下石,告你一状,你要怎么谢我?”
“大发雷霆?为何?”胤礽迷茫,一直半眯着显得城府深厚的桃花眼睁的远远的,到显出几分可爱起来,“我解决了他一个心腹大患,他应该开心才是。”
“你偷偷跑出来,你还认为他会开心?”听到胤礽的话,胤禔呆滞了片刻,又确认的看了两遍,这家伙不像是在说笑啊,难不成,这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笑面虎其实是个不懂得人情世故的愣头青?
胤禔被自己想象逗乐了,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冰山下的一角。
“阿玛是担心你,”胤禔解释道,没想到粗枝大叶的他也有变身知心大姐去安慰别人的一天,“你想啊,你若是有了儿子,从小精心养着,要什么无有不应——”
说着、说着,胤禔竟然有些犯酸了,叹口气,才继续说下去。
“有一天,留了一封信,然后跑了。”
“你不担心他会饿着?冷着?在外面受到欺负了?”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胤礽全然没有被劝慰到,反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大丈夫做便做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就是欺负了也是他自己的事情,难不成还哭着回去找阿玛告状?”
“何况孩子有了自己的想法父亲应该高兴才是,放他在前面飞便是,何必做那妇人姿态,扭扭捏捏?”
胤禔真是瞠目结舌,他原本说的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劝弟弟体谅体谅阿玛的心情,谁成想居然得了这么一大堆的反驳。
“况且,”胤礽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胤禔,还是开口,“将阿玛与妇人相比,这种大逆之言就不要在说了,阿玛是一代英主,自然是不会这么想的。我作为你的弟弟,自然不会泄漏出去,但是旁人就不会这么想了?”
“……”我什么时候说了,明明是你说的!胤禔颇有些敢怒不敢言,好心出主意却带来了这么大一顶帽子,真的是狗咬吕洞宾。
胤禔憋着一口气,“那你说说,阿玛为什么生气?”
“……”胤礽是真的茫然,他自诩聪慧,却还是琢磨不透,不由得想到,若是师傅在就好了,总不至于落到此种两眼一抹黑的地步。
小太子两世都没有母亲,由父亲养着长大,学习上是首崇满洲,对汉的那些亲伦,虽是了解,却并不能够深刻理解其中的意义,更是由康熙亲手教导了帝王心术,感情于他而言,是运用起来得心应手的一件工具,若说理解却是还不如粗枝大叶的胤禔。
“是因为我没有听他话吗?”胤礽慢吞吞说到,言语间虽是用着疑问的语气,从他越来越亮的眼神中,能看出他似乎已经笃定了这个想法。
“阿玛气性真大,居然只是因为我不听他的话,就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胤礽皱眉,叹口气,语气中带有淡淡的宠溺,“当真是任性妄为。”
胤禔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的,他不理解阿玛那很明显是担心的行为,为什么会被曲解成对太子不尊圣命的恼怒,更不理解到底最后是怎么把天子之怒转变为一句轻描淡写的任性。
而且,那一副看自己不懂事晚辈的表情是什么鬼?你难道忘记了你才是儿子,他是你爹啊喂。
到底还是放不下自己这个堪称是情感白痴的弟弟,胤禔迅速收拾好自己,也顾不得休息了,站在太子的帐前等着,“你快点,我陪你一起去。”
引得好几个人投来奇怪的视线。
不过,胤禔却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哥哥等弟弟去找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若不是太子在里面洗漱,闯进去不太好,他都打算在里面坐着等了。
“好。”
清朗的声音经过水雾的模糊,显得有些闷闷的,但是不难听出主人的惬意。
胤禔听着倒是来了火气,我在这里等着,你却在那舒舒服服的泡澡?索性叫人搬了躺椅过来,有命太子的太监送啥茶水和糕点,舒舒服服的在大帐门口等了起来。
这行云流水的举动,叫大阿哥的侍卫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想起来,前些日子,大爷和太子出走之前,太子说的那句话,原本觉得是无稽之谈,如今看来到是我想错了。
***
纳兰明珠在帐里等大阿哥,可惜左等右等,怎么也等不来。
原以为是大阿哥沐浴时间长,派人去一打听,才知晓大阿哥早就沐浴完了,跑去太子门前坐着。
仆人禀报完,纳兰明珠一脸日了狗的表情,大阿哥不满太子,自己又和索额图不对付,二人一拍即合,也是商量了不少事,虽然大阿哥党的核心势力是纳兰明珠,可是领头的却是大阿哥啊。
现在是怎么回事,老大跑去敌方阵营了?
纳兰明珠坐不住了,打算去一探究竟,却在拐弯处与同样目的的索额图撞了个正着。
索额图捂着被撞的额头,龇牙咧嘴,“是谁不长眼!”
这声音,纳兰明珠一听就知道是谁,“我瞧着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之人是谁呢,原来是我们大名鼎鼎的索相啊。”
索额图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嘴上还是不饶人。“谁偷偷摸摸了,我来我侄孙帐前,还需要偷偷摸摸?”
“若不是行那鬼祟之事,索相,你的侍卫呢?”
“我!”索额图张口欲反驳,见到纳兰明珠独自一人,立刻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明相,你的侍卫呢?”
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将此事略过不提,躲在旁边的军帐后面,偷偷摸摸的看着太子之帐的情景。
见胤禔大摇大摆的躺在太子帐前,还让人奉上自己特地为侄孙子准备的糕点,大摇大摆的吃了一口,又喝一杯,自己给侄孙子准备的上好的茶叶。
索额图终于忍不住了,“纳兰老贼,你快点把你那傻子老大搞回去!”
虽然纳兰看着胤禔的样子也很是不爽,你一个老大跑到敌对阵营吃香的喝辣的算什么?我们这少你吃的了吗?
可是,看到索额图这么生气,纳兰突然就爽快了,慢悠悠道,“大阿哥的主,哪是我们这些奴才可以做的。”
索额图也不是吃素的,冷笑一声,“那明相来这儿干什么?不是来找大阿哥的?”
纳兰明珠无法反驳,但是,“索相不也是如此。”
二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谁也没办法说服谁,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路过的侍卫就那么看着两位权倾朝野的大臣一个抵着一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原来大阿哥和太子关系好之后,索相和明相的关系也这么好了吗?
啊,世界真和平啊。
胤礽其实有一个很多文人都有的毛病,好为帝王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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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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