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死生亦大矣:是你?!

胤礽见到索额图,方知道,哪怕他已经病重至此,皇阿玛却还是拿他做局。

天家无父子,可笑他一直沉溺于皇父的慈爱中。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说什么父子情深,这点子父子之情,比不过权力之上的那一把尖刀。

他攥紧了明黄色的满地云金龙妆花绸蚕丝被,上面绣着的,竟是五爪金龙。

这是皇阿玛的被子,给他用,实在是逾矩了。

是关心,也是试探。

从前他只觉得皇父舐犊情深,不曾想所有超过皇太子规格的贡品,除却这份疼爱,还有别的意思。

他奢华无度,他截留贡品。言官将会诟病他,哪怕这是皇阿玛赋予他的权力。

“咳咳咳……”胤礽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本来苍白的脸此刻又涨红。

索额图见状,急忙起身,三两步便走到桌子旁。

他正欲倒水,却不想打翻了茶盏。

马上有几个穿着黄马褂的带刀侍卫,破门而入,排成两列一字排开。

胤礽此时缓过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不料他们却并不动作。

胤礽心下了然,无奈地笑笑:“叔公,过来坐吧。”

只见侍卫头领,跪在门外请安:“太子爷容禀,皇上命我等守卫您的安全,如有冒犯,奴才在这里赔罪了。”

随即摘下顶戴,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将人带了下去,门也被关上了。

但胤礽知道,怕是房顶亦有人。

这就是他的皇阿玛。

人心易变,君心难测。纵是父子,亦相欺相疑。

胤礽努力许久,虚虚抬起手,索额图便急忙上前握住。

“叔公不必担心,孤的身体,孤自己清楚,不过是吃多了酒,受了点寒气,”胤礽在索额图苍老的手里,费劲力气,写下一个字,继续嘱咐着,“叔公年事已高,早些回去吧!”

索额图此时已经满眼含泪,配上他风尘仆仆的这身行头,佝偻着的腰努力挺直。

他点了点头,对上了胤礽肯定的眼神。

“太子爷好生修养,奴才先退下了。”索额图将已经晾好的水递给了胤礽,头也不回,便出了门。

胤礽用力紧握杯子,手一抖,一杯水便洒在了被面上。

皇阿玛,您不是唐高祖,儿臣也不是李世民。

儿臣怎敢与唐太宗相较?

汉朝的戾太子,倒是更适合与儿臣做比。

这边却见索额图,沐浴焚香之后,求见康熙。

“给皇上请安!”索额图利落的打了个千。

“爱卿,平身吧。”康熙倒是和颜悦色。

“朕近日总梦见东珠,她是朕的发妻,却芳魂早逝,年岁不永。又回想即位之初,与卿共擒鳌拜之时。”康熙拉着索额图回忆起从前来。

“圣上之爱重,臣实在惶恐,唯有尽心辅佐太子,以报圣上恩德。”索额图自打平三藩之时,坚持反对撤蕃,便不得圣心了。他一向不如明珠,能把握住康熙的心思。

“若孝诚仁皇后在天有灵,也定当感念皇上。”索额图心下愤恨,若赫舍里·东珠在天有灵,必然不会乐于看见今日之景象。

康熙打压太子母族,提拔大阿哥还不够,又封了诸位阿哥,甚至还将本是太子党的四阿哥封为郡王——既得高位,他又怎么会屈居人下,还像从前那个光头阿哥,后来那个小小贝勒一样,任人差遣?

太子年纪渐长,羽翼已丰。可皇上却要折断他的双臂,他何以逼保成至此啊!

那个光若月华,灿若骄阳的太子爷,竟在他手里,写了个“退”字!

要退到哪里?要退到何时!赫舍里氏已经没有几个人在朝中了。

自他被迫赋闲在家,朝中亲附赫舍里氏的大臣也开始捕风捉影,摇摆不定了。甚至有几个人,他得到了消息,已经投到了直郡王门下。

哪怕与明珠这个老匹夫斗了一辈子,他输了无所谓。可是太子爷不可以,他是赫舍里氏的希望。

“朕也时常想,倘若朕不是皇帝,只在江南做个富户。将这基业交给保成,朕与你、与明珠,咱们一帮老兄弟,游山玩水去也,岂不乐哉?”康熙语气轻松,却每个字都是陷阱。

索额图这一辈子,也只在擒鳌拜的时候,押对了宝,立了功。

论起来揣摩人心,他弗如明珠远甚。加上他沉溺于党争,不懂收敛。

当年仅仅因为顾八代不接受招揽,便攻讦直至他退出朝堂,只在上书房做个教书的活儿。

更是在康熙平定三藩之时,没少说风凉话。开始康熙削藩,除了明珠几个,都觉得他要当朱允炆第二。

索额图亦然。他也不想康熙把江山浪没了,毕竟这也是赫舍里氏的希望,保成的江山。

等三藩真的乱了,他得意洋洋上前去,劝道:“臣早知今日之祸,圣上之本意无有过失,此乃明珠之谗言所致,臣请诛明珠!”

不想三藩已定,康熙更是没有给他好脸色。

此时,他乍听康熙这番田园山水之语,只盼试探之余,康熙的那一颗慈父之心,终于回来了。

他愿意赌,康熙一如往昔,是站在太子这边的。

“臣深以为然,太子政事娴熟,忠君体国,待他日痊愈,定可为父分忧。”索额图仍是竭力为太子争取,如同过去这些年一样。

可康熙却不是那个扶持赫舍里氏,为太子笼络势力的帝王了。

“好一个为父分忧,果然是你在背后撺掇,带坏了朕的保成!”

赫舍里氏得到的还不够吗?

康熙怒道:“索额图私怀倡议,引诱太子失德,着人立即押送回京,关入宗人府大牢。”

索额图跌坐在地上,颤颤巍巍起身跪拜,他花白的发在青色石阶上,格外醒目:“臣,谢主隆恩!”

他,赌输了。

到底是他对不起太子爷了。他是不该出头,可是皇上也太过狠心!如此,所有罪过,便由他来结束吧。

索额图还未回京,消息便已经传遍了京城,若无康熙的授意,断然不会如此之迅速。

望江楼上,胤禟笑得阴险,可算是让他得逞了,不枉他花出去的几万两银子。

若不是如此巨款,兼以青州私铁,怎能说动孔氏后人,为他做这个局?

胤誐正磕着瓜子,听小厮模仿索额图路上的惨状,笑得颇为灿烂:“九哥,真神了!索额图那老匹夫,何曾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早先被他吞掉多少生意,如今可算是报仇雪恨了!”

“不知道皇阿玛怎么就不袒护他了,平素都是偏着太子爷,也就轻拿轻放了!”胤誐不知道,这事有他九哥的手笔。

“九哥,此事不简单,你说会不会是老四做得?他一向是个阴的,整不好就是上次璟瑄那事儿,他在报复呢!”胤誐起身左右走动,仿佛是在绞尽脑汁思考,撞了撞胤禟的胳膊,“九哥,你说呢?”

“真是个呆子!”胤禟没好气地给了老十一个脑瓜崩,“说谁阴呢?”

老四那个伪君子,哪里会做这种事情,当然是他这个真小人来了。不过,他这个侄女璟瑄,倒不是个省油的灯,只是不知为何,此次没有出手。

真不是璟瑄不想掺和!

一方面,胤禛就跟着太子一起,她想绕过阿玛太难了,又没有合适的人手。若是贸然出手,打草惊蛇,坏了雍正帝的大计便遭了。

另一方面,她现在正十万火急。药方已经拿到了,本还在想办法制药,但苦于没有合适的人手。

而本来要在明年生病的弘晖,却在今年,提前发病了。乌拉那拉氏已经彻夜不眠,熬了好几宿了。

她眼下全是黑青,跪在菩萨面前:“信女愿一生茹素,日日抄经,只求菩萨保佑我儿弘晖,平安健康。”

这些日子,她已经跪遍了小佛堂和京里的寺庙。晚上弘晖高热,她便整夜照顾着,清早弘晖睡下,她去庙里诵经。

她曾经是时常念佛,但是一方面是为了讨德妃的喜欢,宫里的娘娘都爱这些;另一方面是四爷喜欢,她为了夫妻和睦,装便也只得装出来。

但他们乌拉那拉氏,也是马背上得来的功勋,她在闺阁之中更是舞刀弄枪,因此她从家里陪嫁来的婢女,名字才叫了“戟霜”。

未知苦处,不信神佛。她此刻真的慌了:不管是佛祖还是三清,漫天神佛,谁能助她?

救救弘晖吧!她愿意以命换命。

“福晋,璟瑄格格来了。”戟霜一直十分担心,看见璟瑄方才松了口气。

“你让她莫要出院子,小心过了病气。”乌拉那拉氏的语气威严,不容拒绝。

不料璟瑄闯了进来,她看见已经瘦了几圈的额娘,冲上前便抱住她:“额娘,我找到方子了。只是还缺炼药之人。”

乌拉那拉氏猛然抬头,攥着璟瑄的旗服,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她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是有些来历的,她是有大福气的。

不论是她这些年搞出来的动静,还是四爷离开前的态度。但她从来也不想,利用女儿谋取任何东西。

弘晖病了,她也动过去求女儿的念头,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她相信自己的女儿,更尊重她的选择。最重要的是,她也一样爱她。

“获取此法,可会对你有害?”乌拉那拉氏憋住眼眶打转的泪珠,严肃道:“额娘不许你伤害自己,你哥哥有他自己的命数,强求不得。”

若儿子的命需要折损女儿的福气,她不愿。

“不会有任何损害,女儿保证。”璟瑄未曾想,乌拉那拉氏爱她之心,竟至如此。

可这炼药之人如何去寻?

母女俩正哭作一团,慧宁突然想起,胤禛曾让她以乌拉那拉氏的名义,安排过一处宅子。

她起先以为是胤禛要金屋藏娇,不料他似乎是猜到了,开口解释道,此人才华绝于当世,务必以先生之礼待之。

听下人回禀过几次,那宅子里住的,似乎便是一个道士,好像还颇为擅长炼药,周围百姓风寒,都得他赐药,几日便痊愈。

此前她只当是百姓愚昧,而此刻,她的眼神亮了起来——

“璟瑄,额娘知道一个人,或许能炼此药。”

母女二人套了马车,便匆忙出发。二人刚到门前,门便被打开了。

望着眼前的青袍男子,璟瑄脱口而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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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死生亦大矣: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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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我爹是雍正
连载中江洗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