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运气

天朗气清,初春将之。

清雅殿内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殿中风景甚美,院周被长廊包裹着,青草之上,逼真的小山立在殿中左侧。中间流淌着一条蜿蜒的溪流曲水,水面上飘着些散落的花瓣,几十余座位与案几依水而置,颇有意境。

春宴定在下午,先行娱乐文类比试后,于晚上开宴。

这次许时清到的颇早,趁着人少时在殿中转了几圈,这才发现这清雅殿大得很。

穿过主殿的亭廊后,是铺满草地的□□,也就是举办春宴的地方。再往深处走,只剩一条小路,走来发现还有一番天地。

那里面有一座小阁楼。

小阁楼亭亭玉立在院中一角,周围长了几株还未谢的寒梅,阁楼虽不算高,但站在上面应能将地上美景一览无余。

溜达了会儿她就回了□□,寻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有宫女为她端上了新鲜的果盘,她闲着无事,一边在脑海里描摹着莲花的样子,一边剥开一个橘子吃了起来。

慢慢地,周围人逐渐多了起来。还有几位一进来看到许时清和她问好的,许时清皆应下。

有些人她不认得,不过有些人她还是认得的。

“公主殿下,万安。”一气质温和,眉清目秀的男子上前与她行礼。

许时清起身,颔首,微笑道:“陆大人,不必多礼。”

那男子有些诧异,问道:“公主知道在下?”

许时清目光柔和,赞许道:“三年前的新科状元,京都谁人不知?陆大人当年那篇关于赋税改革的策论我曾有幸读过,着实敬佩您的才华。”

陆闻溪谦虚道:“公主谬赞了,鄙人不过一穷苦书生,能为国家、为百姓做事是我的荣幸。”

陆闻溪,可并非只是一普通书生,当年他无权无势,全凭自己的聪慧和才华被皇帝赏识。如今他才入仕不过三年,却已经做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其实力不容小觑。

说过几句后,二人便各自落座。

没一会儿,顾辞风也到了,从许时清身边经过,座位正好在她对面。

他今日与那天宫门口穿得大差不差,浅白的衣裳衬得他不那么凌厉,甚至还有几分文人书生的样子。

他二人对视一眼,顾辞风眉眼弯了下,道:“公主。”

许时清举了举手中尚未吃完的橘子瓣,回道:“将军。”

不消多时,皇帝便到了,身边还有一位妃子相伴。

那妃子衣着华丽,脸上虽没什么气色,但容貌却是一等一的好,坐在皇帝身边没什么表情,仿佛一座清冷的雕塑一般。

许时清在底下观察着,猜想这应该是那位后宫唯一受宠的妃子——伊贵妃。

其他妃子都安排在侧座,而这位却能与皇帝一同坐在主座,想来是很受宠爱了。

她又想起那晚看到一座宫苑中有一白衣身影翩翩起舞,第二日还曾问过浮鱼。

浮鱼说那正是伊贵妃的宫苑,传闻这伊贵妃自入宫后就病怏怏的,好像精神也不大正常,经常在夜半跳舞,还曾将她自己宫苑里的宫女吓到过呢。

不过虽是看上去有些不正常,但却因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深受皇帝宠爱。

忽地,许时清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下,她微微转头,发现她斜侧方坐着的是安文郡主,正一脸傲娇地看着她,眼神往她那边的地上落了下。

许时清一看,果然有个小纸团,她悄悄捡起,打开,上面有一行狂草字体:

今日你若与我抽到同一类,我必定赢你。

许时清微笑着收起纸条塞进袖口,抬头听皇帝讲话,并未理会她。

安文郡主在她背后跺了跺脚。

“今日春宴,各位一展风采,朕也是图个热闹。朕准备了一些彩头,夺得魁首者,有赏。”

于是命身边的苏公公,“开始吧。”

苏公公行礼道:“是。”

接着殿前的小太监拿着黑色的木盒子,依次让大家抽签。

一圈轮下来,每人手里都多了一张纸条。

“请各位根据自己手中的类别进行展示,先作诗,书法其次,作画最后。与往年相同,各位的作品由大家投票选出魁首。”

其余人看过自己的类别后,座下窃窃私语起来。

许时清握紧纸条没敢打开,暗自在心中祈祷了一顿,这才慢慢打开折上的纸条。

能否露馅就在此一举了……

求求各位大罗神仙保佑,千万不要抽到作画……千万别抽到……

她坚信自己运气是好的。

纸条被打开,两个大字映入许时清眼帘。

作画。

……

许时清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信神佛了。

根本没用!

她一声长叹,感觉自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站在旁边侍奉的浮鱼高兴坏了,小声道:“公主,抽到了您最擅长的!真是太好了,今日您定会大放异彩夺得魁首的!”

许时清装模做样地点点头,一抹苦笑,心如死灰。

完了,她以为自己能撑久一点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露馅了。以她现在的功力,连广宁的一半都不到,就算她会瞒天过海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好在作画是最后一个,她还有充足的时间想一想自己能用什么说辞逃过欺君死罪。

可她还没为许家查明真相呢,她不能死啊。

胡思乱想了一通,她自暴自弃地想,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直接装傻,实在不行编造些“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会了”的谎话。

余下的时间她过得十分煎熬,面无表情,脸都是僵的。

甚至好几次跟顾辞风对视她都没作任何反应。

对着她的未婚夫婿,她该有什么反应呢?说不定这亲结不成了,她压根活不到那时候了……

终于,一个时辰过去,前两类的魁首都选出来了。

吟诗魁首是陆闻溪,书法魁首是兵部尚书——季策岚。

“接下来是作画,请各位在宣纸上作画,时间一炷香之内。”

许时清搓了搓手掌,取下宣纸后,对身侧的浮鱼道:“你回宫替我取件披风来,晚间寒凉,你也多穿些。”

“是。那公主你加油啊!”

许时清点点头,拿起笔开始潜心作画。

她画着画着,总感觉如芒在背,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那安文郡主正边画边盯着她呢。看来,她也抽中了作画。

同样抽中作画的还有顾辞风,他下笔轻盈,气定神闲,不过半炷香就停了笔。

许时清画的十分努力,每一笔都仔仔细细的,生怕画错了。

等一炷香结束,她甚至因为紧张出了些薄汗。

小太监将画作一幅幅收了上来,然后一幅幅展示。

“请看第一幅。”

画上没有署名,画的是几条在水中游动的鱼。

“此幅画是谁作的?”小太监问。

这时有人站起来:“是我作的。”

然后座下有兴致的人会进行一番点评,待到所有画作都展示完毕再进行投票。

一幅幅看过去,画作越来越多,却迟迟不到许时清那幅,她既心急如焚,又希望自己的画被风吹走或者掉进湖中。

渐渐地,只剩最后两幅了。

众人都有些审美疲劳,没什么精气神,不愿再看了。

这时,小太监将画展开,向外展示。

众人皆目瞪口呆,议论纷纷。

“这……这画的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个什么花?”

“今日春宴上竟然有这等水平的人?”

“我看着怎么有点像莲花呢?”

许时清不忍直视她的画,听闻此话暗自道:对对!这位兄台好眼力!必定前途无量!

这时,又有人反驳道:“这么丑怎么可能是莲花呢?而且那花瓣上怎么那么多斑点啊?是墨不小心洒上了吗?”

许时清:那是莲蓬!!!

小太监出声问道:“这幅画,是谁画的?”

周围人都低声笑了起来,就连皇帝和众妃嫔都翘首以盼这作画之人。

许时清耳根都红了,迟迟不愿站起来认领。

“这怎的没人认啊?”

“是画成这样不好意思吧……”

这些话萦绕在耳边,许时清咬着下唇,心想:不管了!豁出去了!

她撑着桌子,作势就要站起来。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这画是我画的。”

许时清猛地抬头。

顾辞风站了起来,又重复一遍:“我画的。”

许时清懵了,呆愣地看着顾辞风。

座下有人笑着问:“顾小将军,您这画的是什么啊?可否为我们讲解一二?”

顾辞风盯着前面的画看了两秒,回答道:“这是一种长在北疆的花,并不常见,所以诸位可能没见过。有一次行军时在山上看到的,觉着还挺好看,便一直记到了现在。”

语气之自然,神情之坦然,竟全然看不出半分说谎的样子。

若不是这画是许时清画的,她简直也要信了。

“当然,我这画技太过粗鄙了,自是无法与各位相比,大家权当看个乐子吧。”他坦荡地笑了下。

……

这人究竟图什么?为何要帮她?

还有,他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等日后成亲了她岂不是很好骗?

没说两句,也有人来点评。画成这样也能夸上两句“武将风气”“手法独特”之类的,俨然是没什么原则的马屁精了。

“最后一幅,诸位请看。”小太监亮出最后一幅画。

是一匹驰骋疆场的战马,寥寥几笔,将战马奔腾的肆意与张扬画的惟妙惟肖,仿若身临其境一般,给人震撼之感。

这才是顾辞风画的——汗血宝马。

座下赞扬声四起。

“这最后一幅画,是何人画的?”这话是皇帝问的。

顾辞风与许时清对视一眼,朝她挑了下眉。

许时清咽了咽口水,调整好表情后,神情自若地站起来,回道:“回皇兄,是我画的。”

皇帝笑道:“原来是广宁,朕就道你画艺精湛,今日可终于能让大家一饱眼福了。”

顾辞风在下面勾了勾唇。

画艺精湛?

“那你为何画这战马?”

许时清回道:“回皇兄,我前些日出宫买了些书籍,刚好有名家学者讲边疆战马。正巧最近边疆战事结束,便想画上一幅。虽不及边疆的真马,但却是我心中战马的样子。”

“好!”皇帝拍了拍手,点头道:“那便投票吧。”

许时清坐下,看向顾辞风,眼里有几分感激之情。

看来她运气还是好的,要不怎么会有人帮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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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之上
连载中纪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