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顾辞风确认河边捡到的玉佩是许家的,他便派人在城郊湖边盯着。那丢了玉佩的女子定会前去寻找,他也好奇,究竟是什么人,会有许家的玉佩。
结果,根据探子的消息,说那几日广宁公主与她身边的侍卫曾到那河边打听过玉佩的下落。
又是公主。
岷江,玉佩,披风,还有那天他在宫门口闻到的淡淡桂花香。
一件一件绝非巧合。
公主一定有问题。
顾辞风步步紧逼,慢慢靠近她,轻轻嗅了嗅。
今日倒没什么味道。
他墨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睫毛笼出的阴影反倒让她看不真切,又听他重复道:“公主,你这披风从何而来?”
许时清别开脸,挪得离他远了些,她理了理慌张的思绪,镇定回道:“这披风是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么?”顾辞风视线定在披风左侧的一处细小划痕上。
那是有次夜里巡查时被暗箭划到的,只因这披风是他娘亲手给他缝制的,当时他还心疼了好久。
“是啊……你这人,真奇怪。”她指尖捏紧了披风,“那个,我得回去了,都出来许久了……”
她起身拔腿就走,头也没回。
顾辞风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眉头皱了皱。
今日十五,天边挂了一轮圆月,在暗夜中发着淡淡的白光。
许时清回宫后,在殿中来回踱步,思绪万千。
浮鱼提醒道:“公主,夜已深了,您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试婚服,了解婚宴流程呢。”
许时清点了点头,她倒是把成亲这茬给忘了,如今浮鱼一提,脑子跟被事情撑满了似的。
她疲倦地坐在床边,道:“去准备热水吧,我要沐浴。”
浮鱼应下,出去了。
殿中只剩下她一人,她直挺挺地倒在床榻上,掩住脸,内心绝望。
顾辞风定已经察觉了,日后成亲了说不定要怎么折腾她呢,这顾家在她眼中快要变成龙潭虎穴了。
可千万别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她透过窗子望向天空,黑漆漆一片,犹如她现在的处境。
想必之后的路要更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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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浮鱼赶忙将外面架子上晒得干桂花收回来,没想到刚刚还只有几滴的毛毛雨在顷刻间变大,黄豆大的雨点“轰”地一声砸了个满地。
浮鱼护着桂花,自己淋了一脑袋雨水。
许时清从她手里接过桂花,递给她一张干燥的布巾,说道:“快擦擦,别着凉了。”
浮鱼接过,笑嘻嘻道:“多谢公主。”
“对了公主,刚礼部派人把婚服送来了,您等会儿试一试,看看哪里不合身的好吩咐他们回去改。”浮鱼指了指桌上放着的衣服。
许时清走过去,摸了摸料子,是上好的材质。红色的布料上绣着金丝凤凰图案,精致非凡。
旁边的盒子里放着凤冠珠钗等一整套面头首饰。
“现在就试试吧。”她道。
“好。”
浮鱼服侍她换上婚服,配好腰带,整理好后扶她站在镜前。
虽未梳妆,挽着最寻常的发髻,但穿上这衣服也已足够惊艳了。
许时清看着镜中的自己,片刻出神。
原来她马上便要嫁人了吗?没有父母兄长相送,这场婚姻究竟是什么?
她复仇的工具吗?
她忽然间有些恍惚,没来由地。像被窗外的雨淋湿了,跳动的心脏也变成了雨的节奏,天空灰蒙蒙的,她找不到干处落脚,就那么飘在空中,不知所措。
这段日子过的,像梦一样。
像一个没有尽头的梦。
“公主?”浮鱼见她出神,问道:“是哪里不合身吗?”
许时清藏下眼底的失落与伤怀,摇头道:“没有,挺好的。”
“那凤冠还试试吗?”
许时清揉了下眼角,声音很轻:“不了,待大婚那日直接戴上吧。”
“好。”
她脱下婚服,里衣外面披了件单薄的长衫,坐在窗边的软垫上望着窗外的雨出神。
浮鱼不知发生什么了,但也看得出她心情不大好,便悄悄带着殿中侍奉的人出去了。
许时清从衣袖里拿出木制小兔子,垂着眼,对它低声说道:“哥哥,我要成亲了。”
“我好像还……不太会、也不太懂怎么成亲。”
“你要是在就好了,如果有人欺负我,你一定会替我好好教训他是不是?”
她眼眶有些湿润,轻轻抚摸着兔子耳朵,“哥哥,你和爹娘在那边还好吗?不用太担心我,我现在生活得挺好。而且你和顾辞风不是朋友吗,我相信你的眼光,他为人应当不错的。”
窗外的风大了些,细细密密的雨点顺着窗子飘进来,贴在许时清的手上。
轻柔得像娘亲的低喃。
她鼻尖一下子酸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滴在手背上,跟雨水混为一体。
“你们放心,我定会找到杀害许家的真凶,为你们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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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艳阳高照,京都主街上热闹非凡。
无论是老人孩子,还是摆摊的小贩,都站在街边张望着,交谈声与喜乐声不断。街边的树上挂着艳红的绸丝,随风舞动,映衬得街面上更加喜庆。
百姓们望着十余辆婚轿,夹道欢呼着,争先恐后地抢着从轿中抛出来的糖块和碎银。
“顾小将军的迎亲队伍来了!快抢糖块沾沾喜气!”
“怎得还不见公主呢?”
“还没到吧!”
“听闻公主倾国倾城的容貌,今日可算能有幸看一看了。”
“这就是顾小将军啊!容貌真是一等一的俊俏啊!”
顾辞风一身红衣,身骑骏马,红簪束起长发,在马背上从容自若,勾住了众人的目光。
他侧头,低声问他身边的怀青:“公主他们到哪儿了?”
怀青往前望了望,回道:“咱们出发时说是已经出宫了,这会儿应该快到安民桥了。”
安民桥是京都的一座大桥,在主街的街头,横跨静水湖。
静水湖便是连通主街与城郊的湖。
许时清手持圆扇掩面,透过纱帘,往外看了眼,正对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问道:“浮鱼,是快到主街了吗?”
轿子外的浮鱼答道:“嗯,到静水湖了,马上过安民桥。”
原来这湖叫静水湖,许时清从轿子上望过去,还能看到城郊那处偏僻的浅滩,是她和顾辞风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她收回目光,头上的凤冠有些沉重,她又紧张,便身板挺得很直地坐在那里,指尖相互绞在一起,缠着红丝腰带。
不消一会儿,轿子便晃晃悠悠地入了主街,与前来迎亲的队伍相接。
轿停,顾辞风下马,走到轿前,拱手道:“臣顾辞风,前来迎亲。”
许时清被扇子遮了大半面颊,只漏出一双眼睛,透过纱帘看向他。
他身姿挺拔,鲜衣怒马,前来迎娶她。
她微微颔首,身侧浮鱼道:“将军请上马。”
“起轿——”
他的马与她的轿齐头并进,嘈杂的人群中有几句话语清晰传进他的耳朵。
“哇!公主简直太美了吧!”
“当真是倾国倾城之色啊!”
“顾小将军真有福气啊,娶到这么一个美人。”
“胡说,二人平分秋色,郎才女貌,明明是天作之合!”
顾辞风微微侧头看向她,又笑着转回头去。
行至顾府门口,轿子停了,稳稳落在地上,有喜婆子在府门口喊道:“迎新娘——”
顾辞风翻身下马,在轿侧等许时清整理好衣装后,伸出手牵她下轿。
“跨火盆——”
两人牵住彩球红绸,在喜婆子洪亮的嗓音下,跨过火盆。
随后,他牵着她,走进顾府之中。
顾辞风似乎是在顾着她的步速,走的很慢,让她每一步都走的很稳。顾府道路两侧站着仆从,一直通至厅堂。
厅堂内,正座上坐着皇帝、太后、顾之舟以及顾夫人姜氏。
“拜堂——一拜天地”
二人一齐转身向外鞠躬。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这一拜时,许时清从扇中抬眼,看了眼顾辞风。二人低下头时近在咫尺,她方才感受到,顾辞风这眉眼还真是好看的要命,睫毛浓密,眼睛深邃。
“礼成——”
众人一齐鼓掌,座上的顾之舟与姜氏欣慰地对视一眼,太后也笑眼弯弯。
太后开口道:“你二人今后定要相互扶持,彼此珍惜,真诚相待。最好啊,赶快让我们这些老人抱上孙子。”
姜氏听了,也抿唇笑了。
顾辞风在她旁边拱手行礼,话中带笑,“努力不让太后失望。”
随后将新娘送入婚房之中,新郎则去前厅喜宴上敬酒陪客。
婚房里贴着“喜”字,挂着红绸,就连床上的被褥都是喜庆的大红色。床头放着装着合卺酒的酒杯,还有些花生桂圆之类的食物。
许时清在屋里简单转了一圈,便吩咐浮鱼把房门关上,自己将圆扇扔在一旁,顺便把凤冠也摘下来放在了床头。
浮鱼见状赶紧道:“公主,你这……”
许时清揉了揉脑袋,面露疲态,“无事,反正他在外面陪客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这凤冠太沉了,压得我头疼。”
浮鱼走上前,为她轻柔地揉着太阳穴,说道:“这成亲礼仪还真是繁琐。”
许时清眯着眼享受,回道:“可不是么,又拜又扣的,以后你成亲也得这样。”
“我?我成什么亲啊……我得一直留在公主身边侍奉呀,这辈子跟着您就行了。”
许时清抬手捏了下她手腕,道:“那可不行,难道我能栓着你一辈子不成?往后你若有了心上人便告诉我,我还你自由身,但那男子需得是个品行优良的,你可得看准了。”
浮鱼红了眼眶,摇摇头道:“不要,我跟着公主便好。”
许时清轻声笑了下,无奈道:“行,不想嫁人就一直陪着我吧。”
就这么闲聊了几句,被浮鱼按摩了一会儿她感觉舒服多了。
外面觥筹交错与喜庆的交谈祝福声隐约能传进耳中,许时清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睁眼,说道:“浮鱼,你帮我在门口放个风儿,我有事要做。”
浮鱼看了看她,迷茫地应下:“好,公主。”
于是许时清从床榻上下去,翻了两下床头的抽屉,发现是空的,又往侧面的桌子走去。
桌子上摆着新的文房四宝,看样子是没人用过,或许特意为她准备的。
桌子和后面的书架上都是空的,什么也没有,她拉开桌下的抽屉,依旧是空空如也。
看来这屋子里是没有了,她得去别处找找。
许时清拉开窗子往外看一眼,宴席摆在前厅,他们这后院只能听到些声音,除了零星几个干活的仆从看不见什么人影。
这正是她寻找玉佩的好时机啊。
“浮鱼,你帮我看着门口啊,我出去一趟。”
说罢,她拿着火折子从婚房后窗翻出去了。
浮鱼在门口回头,瞪大眼睛,又不敢大声喊,就那么看着她家公主水灵灵地翻走了。
“公主,你去哪儿啊……”
这时,婚房不远处的墙角处,怀青探出一个小脑袋,看到那红色身影溜进他家将军的书房后,若有所思地皱了下眉,随后往前厅宴席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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