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后花园客套一番,还未等离开,便有一家丁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对季策岚道:“公子,出事了!”
季策岚问:“怎么了?”
家丁努力压低声音,但还是抑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有一位大人,死在了前厅啊!”
他惊异道:“什么?快带我过去。”
于是跟着家丁火急火燎地走了,季姝静见状,也跟了上去。
许时清抬眼看向顾辞风,是无声的询问。
顾辞风摇摇头,低声道:“走,去看看。”
“嗯。”
前厅没了喧哗声,只剩隐约的唏嘘声。饭菜撒了满地,盘子的残片崩得到处都是,宾客们围在一起,中间的空地上躺了一位穿着便衣的中年男子。
他倒在饭菜上,满身狼藉,口吐白沫,眼皮外翻,死状颇为难看。
食物与茶水混在一起的气味有些难闻,许时清抬起袖子轻轻掩了下面。
“这不是礼部的薛大人吗?”
“听闻薛大人常年患有哮喘症,这是……发病了?”
“不知道。”一时间众说纷纭。
季策岚蹲下探了探薛大人的呼吸,已经完全没气了。
不知是何人开口说道:“莫非是这季家的饭菜有问题?”
“不会吧?大家都吃了,怎得我们没事啊?”
“会不会是薛大人的酒杯……”
“听闻前些日子季大人与薛大人在朝中曾起过争执,这……”
“那也太恶毒了吧?”
“我觉着季大人不是那种人,你们别信口雌黄。”
一旁的季起安大声道:“大家静一静,我们定会查清真相。”
季起安本身就很有威望,一时之间真的让众人安静下来了。
季策岚起身,低声问道:“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薛大人是何时倒下的?”
季起安眉头紧锁,回忆道:“刚才我正与几位大人敬酒,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响,回头便看到薛大人双手掐着喉咙,撞翻了桌子,然后后吐白沫倒在地上。我即刻派人去唤太医,可还没来得及……唉。”
“薛大人的随身侍从在哪儿?”季策岚向众人问道。
这时,人群中一位瘦弱的小厮颤颤巍巍站了出来,“是我。”
“请问,你家大人患有哮喘之症,是否随身备药?”季策岚问道。
那小厮似乎是被吓着了,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回道:“是,我都随身带着药的。”
“那你家大人刚才可是哮喘症发作?”
“不、不是……”小厮擦了擦眼泪,“我跟随大人多年,知晓他发病是什么样子,刚才……绝对不是。”
季策岚刚要继续问,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你们这么问能问出什么来,依我看,应该先将季家人扣下才是。”
竟还有人低声附和。
季姝静气疯了,没忍住出声道:“又不是我们干的,你别血口喷人!”
“你们说不是就不是啊?那为何薛大人偏偏死在季家?刚那小厮也说了不是哮喘症发作,没准就是你们下了毒!”
周围越来越嘈杂。
那小厮竟也防备地看了季策岚一眼,往后退了几步,低声道:“不会真是你们害的我家大人吧……”
还有人嚷着说已经报官了,等官府来自然见分晓。
“大家先别嚷,本官身为刑部侍郎,已派人去通知了仵作和大理寺,人马上就会到。”陆闻溪在人群中开口道。
“季家权势大,谁知道你会不会包庇他们!薛大人可不能枉死!”
不知哪来的人,竟有这么多帮腔的。许时清琢磨着,季家应该是中了谁的圈套了。
身旁的季姝静拉着她的手,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直嘟囔着:“怎么办啊……我们不会真的被送进大牢吧。”
此事,若是不当着众人的面调查清楚,等官府来了私下调查,便会被人说成徇私舞弊,那季家的名声可就臭了。
许时清想了想,这倒是个好机会,她可以赌一把。
就赌季家当真是被人冤枉的,也赌以季家人的品性,定会还她这个人情。
“大家都先别急。”许时清站出去,淡定道:“本宫身为公主,自然不允许有朝中官员在我京都不明不白地枉死。在场若没有懂医术者,不妨让我一试。”
质疑声四起,就连季起安都面露难色,“公主……您这……”
许时清朝他轻轻点了下头,又道:“薛大人刚刚故去,现在无疑是检验尸体的最好时机,但仵作赶过来还需要些时间,大家又频频质疑,那便让本宫查看一下这尸体。”
“我自小研究过一些医书,虽然浅薄,但我可以保证,我能为我说的每一个字负责。”
她转头看向季起安,“季太傅,您说呢?”
季起安看了眼虎视眈眈的人群,叹了口气,“那便请公主一试。”
她点点头,走到尸体旁边蹲了下来。
她指尖翻开眼皮查看了一番,尸体面色惨白但脖子呈红色,脖子上还有先前自己挠破的抓痕,看来死时极为痛苦。
她从头上拔出自己的银簪,用及锋利处挑破尸体的指尖,流出黑色的血浆。
“薛大人确实是中毒而死。”
众人哗然。
“但中的是慢性毒。”
季策岚问:“公主这是何意?”
“你们看。”许时清拉开薛大人的袖子,胳膊上是密密麻麻的红点,还有挠破的血痕。
“这是……”
“这是他中的毒。”许时清指尖指了指结痂的抓痕,“这毒最早三天前就已经侵入他体内了,我猜应是从皮肤先开始不适,薛大人可能以为是风疹什么的,就没在意。挠破的血痕到现在已经结痂了,足以说明他的中毒时间是几日前。”
“慢慢地,毒素侵入体内,至刚刚才发作,所以他的血才会那么黑。中毒时间越长,血液流动速度会受到影响,毒素渗透的就越彻底。”
她站起来,接过顾辞风递来的干净帕子将簪子上的血迹擦干,“这就足以证明此事与季家无关了,至于究竟是什么毒,等仵作亲自来验吧。”
说着,她朝不远处匆忙赶来的仵作抬了抬下巴。
仵作是个中年男子,但身形佝偻,行动也有些迟缓,所以看起来像个年迈的老人。
不过他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下官参见公主。”
“您不必多礼,先看看薛大人的尸体吧。”
“好。”
他拿出验尸需要的工具,蹲在地上开始验尸。
众人都围在一旁看这位老者是如何检验尸体的,但顾辞风的眼睛却紧紧盯在那小厮身上。
没过一会儿,仵作起身说道:“公主,这依下官看,薛大人所中之毒是由两味相冲的药材引起的,可否让我看看薛大人平日里煎药所剩的药渣。”
许时清看了眼那小厮,问:“去将药渣取来。”
不知哪个字吓着他了,小厮听后抖得更厉害了,面色惨败,磕巴道:“没、没有了药渣,大人喝完都扔掉了……”
“不可能。”老仵作肯定道。
“我们这行对气味儿最是敏感,薛大人身上有一股由内而外散发的药味儿,尤其是皮肤表层。若我没猜错,他应当每晚都要拿这药渣泡澡吧。”仵作慢悠悠地说。
他边说边背着手,转悠到小厮面前,问:“今日的澡还没泡,怎得会将药渣扔了呢?”
不等小厮废话,顾辞风开口道:“怀青,跟他去薛府把药渣带过来。”
“是。”怀青大步上前,揪住小厮的衣领子,拎着他往外走。
等待的功夫,许时清还有心思开玩笑,她侧头,对顾辞风低声笑道:“怀青怎得做这事如此熟练?看来平日里这种行当没少干啊。”
顾辞风看着她,勾了下唇角,“多谢夫人夸奖。”
不过半刻,怀青就带着人回来了。
一大包用白布包住的药渣被放在地上。
仵作打开白布,仔细看了看药渣,又拿起其中快被熬成碎末的药材闻了闻。
他紧皱的眉骤然松开,说道:“找到了。”
陆闻溪问:“张仵作,这是何药材?”
“藜芦。”他捏着那块被切碎的像小树枝一样的药材,说道:“藜芦本身就具有毒性,一般很少会有用它入药的,有的话也会极其谨慎它的用量,可薛大人这份药渣却不是。”
他用粗糙的指尖扒拉一下那堆药渣,“这份药渣里放了许多藜芦。”
“这还不是中毒的关键。”他又从中挑出一块小药材,举给大家看。
许时清见着眼熟,似乎是在医书中见到过,“这是……白芍?”
仵作点头:“不错。”
“难怪。”她低声嘟囔一句。
“白芍与藜芦相冲,二者万不可一同服用,否则会产生严重的毒副作用。这药薛大人应是吃上几日了,但我猜前几副药中的藜芦都很细微,所以带来的不适感很低,薛大人便没放在心上。”
“而今日这副用量陡然增大,毒素蔓延的同时加之薛大人的哮喘症,这才没挺过去啊……”仵作叹了口气。
陆闻溪思考片刻,开口道:“既如此,那这凶手便是熬药之人了。”
他将目光转移到小厮身上。
那小厮突然撞开人群,转身就跑。
有人被他撞到,吓得尖叫起来,场面开始变得混乱。
顾辞风眼疾手快地踢出一颗石子,正中他膝盖关节的骨缝处,一阵酥麻让他没站稳,倒了下来。
怀青赶忙上前制服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根绑带,将他双手反绑至身后。
许时清朝陆闻溪点点头,说道:“陆大人,嫌犯既已经抓住了,那之后的调查就拜托大人您了。”
陆闻溪拱手行礼,“是,公主。刑部定查清真凶,还季家一个公道。”
季策岚也向他们道谢:“今日之事,多谢公主、陆大人了。”
“季大人不必客气。”许时清冲他笑了下,“若无事,我们便先走了。”
“恭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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