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宴本就办在中午,又闹了这么大的事儿,等返程回顾府时已经是傍晚了。
马车上,许时清与顾辞风对立而坐,经下午那么一折腾,她发髻有几分缭乱,簪子也插得有些歪。
顾辞风目光落在那根歪了的簪子上,倾身靠近,抬手将簪子扶正。
许时清反应过来后,又仔细摸了摸头发,问道:“可还有不妥?”
顾辞风摇摇头,“没了。”
她正心里想着事儿呢,琢磨了半天,这才开口问他:“郡主她……小时候是发生过什么吗?总感觉她有点太过小心了。”
话说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顾辞风能不能听懂。
“你说何瑶?”顾辞风没想到她会问何瑶的事,本以为他会问点关于季家的。
“你是想说她对婢女太过谨慎吧?”顾辞风微微垂下眼,回忆道:“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母亲与国公夫人交好,于是便将她带回府养过些时日,我与她便熟悉了些。”
“没过多久,宫里就下旨,念在国公的功劳上将何瑶封为安文郡主,把她接到了宫里抚养。”
这些许时清都知道,但也仅限于此,于是她聚精会神地继续往下听。
“当时我与父亲在边疆,这些事还是听母我娘说的。说照顾何瑶的老嬷嬷往她饭菜里面下毒,让她病了三天,她那会儿还小,发烧三天差一点就烧坏了。”
许时清听着,又想起何瑶之前的那些举动,心里面五味杂陈。
“我娘知道后就私自把她从宫里接回我家养着,她病好后,宫里下旨让她回宫,就一直到现在。”
许时清轻微地点点头,没说话。
“你的问题我回答了。”顾辞风抱着手臂靠在软枕上,看着她话音一转:“我也有问题想问夫人。”
许时清被他说的一愣,怎么突然就换话题了?
“你问。”
“今日季府,薛大人的死,夫人为何要插手?”
她就猜到自己那么冒进顾辞风可能会发现端倪,没想到他还真问了。
不过无妨,因为她早就想好了说辞。
“自然是因为季家没那么蠢,一看就是被人陷害的。”她说得十分义正言辞,“再者,朝廷命官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好歹是一国公主,怎能坐视不管?”
顾辞风盯着她看了会儿,然后随意笑了一下,敷衍地点头称赞:“夫人真是大义存于心。”
许时清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说了你又不信,还偏要问,这是何必呢?
没想到薛大人死在季府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连在城防军营的顾之舟都知道了。
饭后,他将顾辞风叫到书房,问道:“今日是他们干的?”
顾辞风点头道:“**不离十了,但这法子一点儿也不聪明。”
“他们既做了,那便是有把握查不到自己头上。”顾之舟神情严肃,末了叹了口气,“我本不想让你掺和进来的,这趟浑水可不好趟啊。”
顾辞风坦率地笑了下,“这浑水总是有人要趟的,从我与公主成亲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是皇上的人了,我不想也没辙。”
他顿了下,继续道:“再者,现在社稷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了,我们身为九州武将,首要的责任就是保护国家和百姓,这可是爹您教我的。”
顾之舟看着儿子,忽然有一种欣慰的感觉,“成家了,比之前更有责任心了,爹和娘都很欣慰。”
“那是自然。”
“还有啊,无论这场婚姻是不是你自愿的,你既娶了公主,那便要好好对人家,毕竟她从小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我们习武的虽粗糙了点儿,但对待妻子也得忠贞不二。”
顾辞风搂住他爹肩膀,说道:“放心吧爹,您对我娘这么好,从小我就耳濡目染了。”
重回正题,顾之舟又严肃起来,“不过你日后还是要小心行事,礼王毕竟是先太子,手段多着呢。”
“嗯,至少现在明面上我还没彻底得罪他们,想必他们不会胡来的。”
––
夜深了,浮鱼早已服侍她沐浴了,灯也熄了,但许时清却并未入睡。
她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今日还是有些莽撞了,广宁是个不喜出头的,她今日这番作为确实不太合理。但没办法了,毕竟事情都发生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季姝静是个天真的,尤其是在京都里,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见多了尔虞我诈,突然看见真诚又可爱的,许时清还是心软的一塌糊涂。
郡主何瑶也是个可怜人,今日了解了事情原委,她姑且替广宁原谅她往日的所作所为吧。
顾辞风这个人吧……有点怪,但她还说不太上来。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基础,本来以为在人前他们装着恩爱些就够了,但没想到不管什么时候,他好像对她都挺好的。
但又是一种纯粹地好,好像没掺杂什么其他的目的性,就像是“照顾”一样。许时清搞不懂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却又不止于此,顾辞风那双眼睛,好像能看透她似的。明明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却有着很强的攻击性,但对她总是收敛着。
他是哥哥的朋友,姑且就当他是个好人了。
再者,她在他面前露馅了这么多次,说起来似乎只有在他和净雪面前,许时清才能放松一些。
可能是顾辞风这个人带有一点纯天然的……亲近感?
她就这么想着,有点昏昏欲睡了,眼睛慢慢闭上了。
却忽然听到房顶上传来什么细细密密的声响,她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手指攥紧被子。
刚才的睡意一扫而空。
许时清对这种声音很敏感,因为她比较怕一些蛇虫鼠蚁,通常半夜听到这种声音都会被吓醒然后不敢睡觉。
不过……这声音也不太像老鼠踩在屋顶的声音啊,感觉有点重。
更像是……人的脚步声。
她瞬间一身冷汗。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她一边听着屋子上面的动静,一边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挪到屏风后面蹲了下去。
声音听不太真切,屋顶的人应该都是会轻功的,只有很轻地触碰到砖瓦的声响。
听起来人好像不是很多。
她现在庆幸自己思绪万千躺在床上没睡着,要不然悄咪咪被人捅死了都没人知道。
不过究竟是什么人,大半夜派训练有素的杀手来顾府呢?
没等想出答案来,房顶上没了声音,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出现在门口,离她更近了。
许时清死死盯着门窗,握紧自己手中的袖箭。
没一会儿,木窗轻轻被人推开了,几个黑影翻身进来。
许时清不敢伸头看,躲在清风后面,只能通过地上月亮照出来的影子勉强判断他们的位置。
他们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手里拿着长剑,正往床榻走去。
许时清咽了下口水,一刻也不敢松懈。
她不会武功,仅仅靠这只袖箭肯定打不过这几个习武的。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然后默默祈祷有人能发现异常,然后过来救她。
黑衣人似乎发现床上没人后还挑开被子确认了一下,然后互相对视一眼,轻着步子四散开来找人。
其中一个正往许时清这边走,离她越来越近。
许时清放缓了呼吸,无声擦了擦手心的汗。
别转过来别转过来……
许时清默默祈祷着,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然而,黑影还是转过来了。
并且与躲在屏风后的许时清对了个正着。
他们对视了。
黑影甚至还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人会在这儿。
他刚要举起剑,一根细小的暗器直冲他胸口飞过去,不出一瞬,他直愣愣倒在了原地。
其他几人听到声响赶忙看过来,许时清摸着黑撒腿就往浴池的后窗跑,然后手脚利落地翻了出去。
没等他们追过来,有人将门踢开,屋子里有了打斗声。
许时清站在屋外,心脏“砰砰”直跳,她掀开窗户看了一眼,是顾辞风和怀青过来了,正和黑衣人搏斗呢。
还好,还好他们来得及时,要不然自己这条小命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她就那么躲着,也没进去添乱。
等没声音了后,她本想翻窗回去,却感觉脚底火辣辣地疼。
许是刚才光脚乱跑磨破了皮,但因为太紧张了,所以没意识到。
她一瘸一拐地准备绕到房门口,却看见迎面走过来的顾辞风。
虽然是黑夜,不知为什么,于是好像就是能看清他的表情。
皱着眉……有点担心?
他走过来,见她疼得没法走路,声音在黑暗中十分清晰。
“脚受伤了?”
下一刻,他将她拦腰抱起。
“你……你干嘛?”许时清搂住他脖子,轻声道。
“抱你回去。”他走的很稳,步子却大,没一会儿就回了屋里。
屋里燃了灯,怀青正在收拾尸体,摸索着黑衣人的衣服。
顾辞风将许时清放在床上,然后蹲下,托起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可还有别处受伤吗?”
许时清缩了缩腿,又被他握住脚腕。
她的脚踝很细,他的手又很大,轻松就能握住。
许是他手心的温度太过滚烫,许时清有点莫名的脸热。
“没受伤,脚也……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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