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箱子银锭,陆闻溪俯身拿起一个,借着微弱的光亮,发现银锭底部还刻有官方的标记。
“是官银没错了。”陆闻溪确信道。
“先抬上去吧。”顾辞风在脸前挥了挥手,黑暗都挡不住他脸上的嫌弃,“这下面的气味真是一言难尽……”
陆闻溪颇为赞同,两人分别抬着箱子的两端,将这箱沉甸甸的官银搬了上去。
终于回到地上,嗅到新鲜空气时,顾辞风狠狠吸了两口空气,方才感觉自己真的活过来了。
浮鱼指着箱子,问道:“这是……什么?”
许时清也一并看过来,见此,陆闻溪将箱子打开一角。
浮鱼哪见过这么多银子,当即看得眼睛都直了,指着箱子叹道:“这么多!这是谁的啊?”
许时清朝陆闻溪点头示意,见他将箱子关上了,扣着手指关节轻轻敲了下浮鱼的额头。
“这是朝廷的银子。”
浮鱼:“所以,我们今天便是来找这个的吗?”
许时清朝她挑眉,轻声道:“不可声张。”
浮鱼连忙捂住嘴巴,点头如鸡崽。
正觉着哪儿不对劲呢,许时清往旁边一看,顾辞风从刚才上来后,就一直站在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拧着眉,眼神有点凶。
许时清走进几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问道:“发生何事了?将军怎得这副模样?”
顾辞风眼神在她洁白的脸颊上定了一下,然后默默后退一步,低声道:“无事。”
许时清感觉莫名其妙,往前走了一步,见他又后退一步。
“你……”
一旁的陆闻溪轻笑一声,见许时清看过来,指尖往那密室点了点,解释道:“将军这是怕公主嫌他吧。”
许时清一头雾水,却罕见地发现顾辞风耳尖有点淡淡的红,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见他将头一转,眼神有些不自然。
“嗯。”
很低的一声,好像只有许时清一个人能听见。
许时清怔愣地抬头看他,见他那副别扭模样,只好自己小声嘟囔:“我能嫌你什么……”
顾辞风轻咳一声,言归正传:“官银既找到了,便通知当地官府,派兵将其护送回京吧。”
他们这趟差事算是办完了,只等修缮款送到京都后,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晚饭后,陆闻溪敲响了顾辞风的房门。
不消片刻,门被打开了,开门的人正是怀青。
“陆大人请进。”
陆闻溪颔首,“多谢。”
怀青正在跟顾辞风汇报胭脂铺的情况,木桌上还放着一枚钥匙。
“陆大人坐。”顾辞风边说边为他倒茶。
陆闻溪应声坐在他对面,接过茶水后抿了一口,郑重道:“此行多亏了将军的帮助,陆某在此谢过了。”
“陆大人客气了,都是为皇上办事,不分彼此。”
“这是……胭脂铺的钥匙?”陆闻溪目光在那枚铁钥匙上定了定。
“正是。”
“我来找将军也正是因为此事。台州还有谜未解,不知将军可愿与我多待几日,一同探探这胭脂铺子?”
顾辞风原本也没打算找到修缮款就离开,这些铺子既然是贾利的,那其中一二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若不调查清楚,怎能轻易离开呢。
“我也正有此意。”
陆闻溪听后,脸上浮现出笑意,他起身拱手道:“那便不多叨扰将军了。”
“陆大人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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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下了不少雨,嘀嗒嘀嗒拍打在窗框上,扰得许时清直至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
清早起身时,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地面上已经存了不少积水,空气中都是潮湿的。
好在他们白天没什么要做的,吃完早饭后许时清就回房里了,又睡了一大觉。
再次睁眼时,已经过了正午。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目光落在床边站着的背影上。
窗外的日光将他照得很亮,修长的身体轮廓变得更加清晰,他负手而立,好似无坚不摧般挺立着。
“你怎得在这儿?”
睡意还未完全驱散,她说话的声音有些软。
顾辞风转过身来,走到床边,垂头看她,“你没出去吃午饭,我便送进来了。”
许时清抱着膝盖窝在被子里,指尖将贴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开。
“哦。”
顾辞风在床边坐下,以一种商量的口吻说道:“夫人,今晚你留在客栈里,好不好?”
等晚上胭脂铺打烊了,他们便要去那暗门里一探究竟。
“为何?”
许时清眉头皱了下,抬头跟他对视。
他垂着眼,墨色的眼眸像是一滩柔软的泉水,倒映着她的脸庞。
“我……我怕你受伤。”
许时清莫名其妙地挠挠胳膊,“不是有你在么。”
“嗯?”
“我说,有你在,我怎么可能受伤?”
脱口而出的信任,是他从没想过的。
或许是见惯了战场上的生离死别,那些一瞬间的东西,总是太过飘渺了,无论是生命,还是承诺。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动摇了。一瞬间,好像也很可贵,有人会为了某一瞬间去坚持一生吧。
“嗯,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他自言自语地重复着。
许时清已经下床了,坐在镜前准备梳妆。
顾辞风看着她,感觉心脏好像被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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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连绵的一天,直至傍晚,天已经完全黑了。
街道上的人寥寥无几,安静的巷子里,只能隐约听见躲在草丛里的蛙鸣,一声接一声。
一个中年男人拿着锁头开门从胭脂铺里走出来,垂头在门口摆弄一会儿,然后四处环视一圈,拢了拢身上被吹开的衣服,抬腿走了。
他便是胭脂铺的掌柜。
怀青的钥匙就是从他身上拿到的。
准确来说,是复刻下来的。
也是因为这事儿,陆闻溪身边的小厮阿福现在对怀青崇拜的不得了。
昨日怀青将阿福借走后,便让他配合着演了一出戏。
这人就跟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身破烂衣裳,让他换上后,把他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还在衣服上洒上酒水。
原本这衣服就不太干净,买的酒大概也是劣质酒,味道混在一起简直让人胃里翻涌。阿福在心里默默游说了自己好一阵,这才慢慢接受。
“这样啊,你等会儿就装成流浪酒鬼。来,拿着这壶酒,去铺子里撒酒疯,把就洒在他身上,越多越好,知道吗?”
他是这样跟阿福说的。
阿福是个聪明的,他大概想到了怀青要偷钥匙,于是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了。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不得不说,阿福装得太像了,怀青都忍不住怀疑他以前是不是真的是个酒鬼。
如此一来,贴了假胡子的怀青以醉酒汉朋友的身份,向被酒水弄脏衣服的掌柜赔礼道歉,还当场去隔壁卖衣装的店铺买了套衣裳,让掌柜换上。
掌柜骂骂咧咧,但奈何铺子里人太多而且大多是女子,他不好发作。铺子很小又没有能换衣服的地方,只得去隔壁店铺换了衣服。
怀青便在此时将钥匙的轮廓与齿迹复刻下来,随后拿到铁匠那儿加急打造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阿福现在看到这把钥匙,依然会有满满的自豪感。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见掌柜的没返回铺子,也无人从铺子里出来,几人便苟苟祟祟从后窗翻了进去。
暗门本就窄小,人多行动不便,他们便将浮鱼跟阿福留在了客栈里。
这次有了经验,他们没之前那么慌乱了。怀青轻车熟路找到书架上的机关,暗门便如上次一样显露出来了。
他拿出钥匙,对准那个被画成眼睛的锁孔,插了进去。
轻轻转动后,铁钥匙与墙壁内壁贴合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暗门自动向后打开,只一人宽的暗道暴露在众人面前。
“开了,那天他们就是从这儿出来的。”许时清用气音说。
顾辞风将火折子扔给怀青,朝那小路抬了抬下巴,“开路。”
“是。”怀青将火折子吹燃,走了进去。
顾辞风看向陆闻溪:“陆大人,请。”
“好。”
末了,他低声对许时清说:“夫人,进去小心点,我在你身后。”
许时清抬头对他笑一下,“好。”
顾辞风殿后,进去后将暗门掩上了。
暗道很长,而且黑,全靠怀青手里的火折子的光亮照着路。
地上都是沙土,好在没有什么障碍物,他们走了大概半刻钟,路逐渐变宽。
与此同时,变化的还有墙壁,不再是先前那种规整又很矮的水泥墙,不知何时,这里的墙壁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大面积看上去,都是由天然的大石块构成的。
像是一个山洞。
不消多时,有人说话的声音逐渐传进耳朵。几人放轻脚步,在宽敞的洞里贴着墙壁,从转角往里面看过去。
转角后依旧是条路,弯弯绕绕的,但能看到从里面映出来的光亮。
他们悄悄走过去,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还隐隐有回声。
“那边的!给我快点!”
“那个!干嘛呢?!快点干活!”
“再给我偷懒试试!”
除了厉声的言语,还有什么东西抽打在地上发出了巨响。
许时清被那声音吓得一滞,还未反应过来,一只温热的手牵住了她。
“别害怕。”耳边传来低声。
“好。”许时清蜷了下指尖,将整只手都缩在顾辞风的大手里。
这条弯弯绕绕的路走到尽头,被一块巨大的布遮住了去路,怀青熄了火折子,打手势暗示他们蹲下来。
几人靠在墙壁角落,悄悄掀开那块布的一角,昏暗的亮光透了进来。
任谁都没想到,会看到这幅光景,就连顾辞风都愣住了。
长布之后,是一个巨大的洞。地底已经被深挖了,从他们的角度几乎可以向下看到整个山洞的全貌。
一些穿着黑色衣服遮着面的人,手里拿着长鞭,抽打在那些被骂“偷懒”的人身上。
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鲜血喷出。
原来刚才他们听到的鞭声根本就不是打在地上的,而是抽在人身上。
而且,这不是普通的山洞,而是一个巨大的矿洞。
一眼望去,几乎有几百名矿工正在开采、搬运矿石。
没人能猜到,这座城的地下,竟有人在悄悄做这等足以诛灭九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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