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揉了揉太阳穴,轻叹:“没有不要小殊,这艘船上有我们未来几天所需要的物资,小殊得在这里守好家。不能让人把东西偷走了,对不对?”
看着这孩子眼睛一点点的亮起来,乾元又道:“小殊长大了,哥哥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你了,是吗?”
“小殊,能帮忙。”殊神色坚定,看着竟然与乾元有几分相似。
时间转瞬而逝,次日傍晚,微风听幽松,乾元和殊一起看着天边晚霞漫天,看着暮色四起,看着渡口的船老大们在船头风灯绑上红飘带,然后一艘艘乌篷船便向太平桥方向划去。
“小殊,你顺着这条河往下,在有五棵柳树的渡口那里等我。”
乾元瞧着眼前这灵已接近实体的模样,心下微安,这样的话穿上衣衫,夜色昏暗,也不会太容易穿帮。
话说这还是他们从镜花世界出来以后第一次分开,若非水官醮封锁太过严密,乾元也不想丢他独自在这里等着……
“小殊,你看着我,听我说。”乾元蹲在殊面前,凝视这双纯净的、没有尘垢的眼,“最晚子时中我会回来,若是子时末还没有见到我,你就回小世界中去。”
看着这双眼中闪过的些许慌乱,乾元笑道:“我早就知道你可以随时回去,你这样很好,要对人有防备之心,哪怕这个人是我。”说完重重地掐了一把殊的脸蛋,笑呵呵地走出了船舱。
殊呆愣愣地坐在船板上没有去送他,脑海中反复出现乾元的那句早就知道。
他早就知道我可以随时回到那个世界……那么,他也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那么设计杀他的那些事,他又知道多少呢?
殊抬起手摸上刚刚被乾元掐过的脸,这应该是有感觉的吧,我应该要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做人,好难啊……
殊走出船舱,远眺太平桥方向,河中蜿蜒着一条灯火长龙,这是乌篷船队去接信众游祭的。河面开阔,秋夜云烟冷峻,月色在云层中游弋,忽隐忽现、透出无限的遐思。
咦?刚刚乾元说最晚子时中才回来,这中间一个多时辰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了?殊撑起船,划进一片芦苇荡将船藏好,脱下衣衫化作流光直奔水官醮去了。
北玄城中如今锣鼓震天,主干道上一支游神队伍缓慢地走着,人群中不少头戴面具小孩子在神座轿下跑来跑去,笑语欢声,极其热闹。
通向水官醮道场的第二条大路两旁设了许多小吃摊和茶摊,还有免费领取的祭品芋子包,每个人领取了便会在额头中心用特殊的颜料点上一颗红色的标记,这颜料水擦不掉,却会在一天后自行褪色。
“慢慢来啊,都有都有!”
“不要挤,不要挤,芋子包够量,每个人都有啊!”
“哎,你这小娃,你这额头上已经有个点了,怎么还来领?去去去,别耽误后边的。”
“诶,梁五少,您也来领芋子包啊?”派发祭品的大爷看着面前这个头上簪着花的男子,拿了红笔轻轻地在其额头上点了个点,挑了个最大的芋子包递给他,“给您,替我向梁公问个好啊!”
梁五少含糊着一口咬住芋子包,只拱了拱手便退出了人群。
一路逛着,不少人都会跟他打招呼,不胜其扰的梁五少顺了个面具罩住大半张脸,这才消停不少。
梁五少溜达着将所有小吃摊都吃了个遍,直到身上的银子都花了个精光。正好走到太平桥附近,这边已经没有什么摊贩,都是在放河灯的信众。
每艘乌篷船上都有三五人影,或跪或立都在虔诚祈祷着。小小的河灯承载着人们的祝福与哀思,随着水流缓缓形成一条条蜿蜒的光带。
看了好一会,梁五少也领了个河灯过来,想了很久,趁四下无人,指尖一点,几个熟悉的字迹跃然于纸上——
正是乾元的字迹: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纪殊彦在殊的内心世界扶额哀叹,唉,你能不能学点正常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嘛你就写?!你与谁诉衷情?你跟谁相忆深?!
不错,这梁五少内里已经换了芯子,被殊附身了。
毫不知情被吐槽了的殊美滋滋地放下河灯,也学着岸上妇人们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目送着河灯飘向远方。
忽然水官醮那边发出一阵喧闹声,一阵黑烟腾空而起,岸边的玄门弟子们开始向道场望去,离得近的已经在往回走了。
怎么回事?是乾元被发现了吗?殊心里一阵慌乱,不能让玄门弟子们回去!
正准备回去的玄门弟子们突然听到河上传来阵阵惊呼与骚乱——
“救命!有人落水了!”
“救命!救救我!”
“咕噜咕噜……救命!……咕噜咕噜咕噜……有东西……”
“水底下有东西!”
……
河面上几艘乌篷船东摇西摆地晃得厉害,船夫手握船橹高喊:“大家莫慌!不要慌!都稳住!先把船稳住咯!”
可周围全是哭喊吵闹,声音一下子便被淹没在浪潮中。
玄门弟子们见势不好,一边分出人回水官醮求援,另一边两两一组飞身上船帮忙稳住船只,其他人则组织人手救援落水者。信众们纷纷远离了河道,围在两旁看热闹。
不一会,场面便被玄门弟子控制了。
一身着明黄道袍的男子来到河边,沉声道:“所有落水者都救起来了吗?”
旁边的弟子回道,“静晖师兄,还有一人没找到。”
“接着找!”静晖有些烦躁,这是他第一次主持水官醮,要是出了人命,对他之后竞选道子可是有所不利的,虽然这次四个竞选人都在,但他除了是候选弟子,还是掌教之子,大家的眼光都看着他呐!
静晖对身后的得力弟子交代几句,又与同来的离丰道:“你去看看,水下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同样身着明黄道袍的离丰一顿,他是离火堂弟子,修的是火法,天生与水相克。静晖让他独自去探查水下邪祟,这一举动的用意不要太明显,但是现在,离丰目光沉沉地看着静晖,“是,静晖师兄。”
离丰环顾四周,从太平桥绕过去,探查了所有落水者,均未发现异常。又来到落水者身旁,一一询问当时情况,得知所有落水者都感觉是有一只手将他们拉下去的,且无一例外都是在太平桥至渔光桥之间的河道处。
——“那、那是什么?!”
离丰似有感应般猛地抬起头,现在是他离河道最近,只见河面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极速破开水面从渔光桥洞往自己的方向而来。
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河面被这东西霸道地斩开,直到近到眼前,离丰才赫然发现,这、是一颗惨白狰狞的头颅!湿漉漉地黑发披散,面皮青白,已是死者之相。
正是最后那位遍寻不到的落水者!
“六转离火。”
离丰手捏法诀,“去!”一个冬瓜大小的火球直冲水中头颅而去,在双方接触的瞬间炸开,暖黄色的火焰照耀下,头颅在水面下的阴影逐渐显现出庞大的身躯。
那头颅面对火球的爆裂丝毫不避让,水下身躯扬起水花,将炸裂的火球裹入其中,四分五裂的火球在瞬息便被浇灭,徒留缕缕青烟。
离丰眸中掠过一抹凝重,这是个什么东西?没听说净远河有水祟啊!
怎么偏偏在今天出来作祟?离丰心下发狠,旁边静晖还在盯着,这么多百姓都在看着,刚刚不出来看这个热闹就好了,现在也不至于骑虎难下……
缓缓抽出佩剑,这还是从镜花世界回去以后,离火堂奖励下来的高级法剑,离丰也才温养了一旬左右,堪堪有些心得。
今天就用这水祟来祭我法剑!
空荡荡的道场里,内殿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人影闪了进去,门又缓缓地合上。不同于外面的喧闹,内殿里静悄悄的,唯独浩澜塔在高台上缓缓流转着暗蓝色的光芒,这是刚刚使用过的迹象。
随手在门口布下结界,乾元伸手抚上浩澜塔身,今年的祈愿不是很多,连往年的六成都不够。
这样正好,哪怕多问几次也不怕露馅。没办法,这浩澜塔虽是先天灵宝,但它的“消化时间”太过长久,吃下一塔祈愿需要月余时间才能再次使用。
不再多想,乾元双手捏出指诀向前一推,“问诉!镜花世界是独立的小世界吗?”
浩澜塔的顶层窗门打开,伴随着清脆激烈的叮铃声,一个金色的“是”字慢慢冲出,显现字形后五息便消散了。
这就是浩澜塔的判定方法,从底层到最高的五层,越是底层准确度越差,能得到金色的肯定是浩澜塔能百分百认定的事实。
“问诉!镜花世界中幸存者数量有超过十人吗?”
浩澜塔第四层,“否”!
乾元心道,果然,回归的人数有问题。
其实乾元很想问问玄门高层有哪些人是蓬莱阁方的,但是人数太多了,一个一个的问,怕是灵力全耗尽了都问不完。况且每个宗门里都有几个别家的探子,就说蓬莱阁里都有玄门的探子。
这已经是各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问诉!现今玄门中神魂分离的长老超过半数了吗?”
浩澜塔第四层开了一半,忽然又闭紧了。第五层打开,叮铃声更加猛烈,“是”!
乾元心神巨震,如此确定,已经超过半数了?!
神魂分离是一种门派控制之法,只取一毫神魂收于生魂殿。一般能做到神魂分离的,都是门派死忠。而玄门恰好不热衷于这个控制法,玄门历代掌教都很随缘,奉行“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对门下或长老或弟子的缘分都看得很淡。你来,我欢迎;你走,我不远送。
说来最开始使用分离法的还是远山的蓬莱阁,他们远居海外,对人心的把控更为谨慎。后来分离法普及后,各散修门派才慢慢开始使用此法来控制约束其下。
超过半数的神魂分离,现在的玄门岂不是跟个筛子一般?!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