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纫月脸上的妆花得跟鬼一样,章佩兰看不下去了,觉得对着这么张脸问话实在严肃不起来。她把刚才擦头发的毛巾丢到许纫月脸上,胡乱给她抹了几把脸,再抬手的时候,许纫月脸上那种疯狂的神色终于消失了,只用一双黑洞洞的眼珠子紧盯着她。
擦干净了脸上的妆容,章佩兰才看清许纫月眼角的细纹,岁月不会待谁更深情厚谊,还是在她的脸上雕琢出来点时光流逝的痕迹。
二十年了。
章佩兰嘴里“啧”了一声,还是擦干净了更有点人样子,刚才跟个女鬼一样,看得她职业病都要犯了,差点要抬手打人。
许纫月脸上的眼泪依然往下流着,她怔怔盯着章佩兰,神情恍惚:“你可以逮我回去立功,我施舍你的。”
“你在这放什么洋屁!我是来问你话的!”章佩兰实在是没想到这家伙正常不了一秒钟,立马就又开始犯病,她为了当年的“3·28”案,追捕了这疯子快二十年,熬掉她多少头发,谈什么施舍不施舍的。
一想到这,章佩兰心头火气,又狠狠拍了座椅靠背一下:“这个法阵的底层逻辑是你写的吧?你们这回到底是在求什么?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谁知道许纫月听了章佩兰的话,竟然笑得发抖:“二十年了章佩兰!你的信仰还长存吗?你的理想依旧照耀你前行吗?你好好看看,我们的儿子被那什么狗屁特情局逼成这个样子,连点自由都求不得,还得回来找我,你不觉得你们可笑吗?”
“不要转移话题。”章佩兰刚认识许纫月的时候就觉得她的神经状态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二十年过去没想到疯得更厉害了,嘴里说的都是什么有的没的屁话,“别‘你们’‘我们’的,燕惊寒是我儿子,你根本不配做他母亲!”
“那你们所谓的信仰又算什么东西?几十个年轻孩子,就这么埋到湖里面再见不得天日了,这究竟是求长生,还是求死路呢!”
“你那个所谓‘最伟大的作品’,现在也在堰塞湖里埋着呢!”
章佩兰几乎指着许纫月的鼻子骂,许纫月这才皱眉反应过几分来:“你说什么?都埋进去了?”
敢情这疯子在这里发了半天的癫,还根本没弄明白到底什么情况呢?!
章佩兰气得都要笑了,她眉头狂跳,觉得审问许纫月这个活确实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
那疯子眼神涣散起来,拧着眉头像在回忆什么,最里面喃喃自语,也不理章佩兰了:“我就说……我就说……我当时看着这个东西就觉得不对劲。”
天哪,终于把话题扯到正轨上了,章佩兰在底下暗暗替自己捏了一把汗,不然这家伙还不知道要胡言乱语到什么时候。
“这次的祭祀大阵和二十年前那个底层逻辑是一样的,但是我把它改良了不少。当初需要阵眼阴阳两个主祭品,其余八十一个童男童女做陪衬。主祭品进阵和站宫的人一同获得福泽,万寿长生,八十一个童男童女‘上不接天下不挨地’吊死,放出眉心血。”
“放童男童女眉心血那个阵,大部分信徒都会做,这是一个典型的续寿长生阵法。二十年前大祭失败,这个阵法被我改良,只需要阴阳主祭品两个存在就行了,不需要那八十一个童男童女。”
“二十年前我研究尚浅,那个阵法是史文宣从古籍里扒出来让我还原的,说是什么‘帝君亲传’。我研究到现在才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劲,因为很多阵法运行逻辑虽然和典型的续寿长生阵相似,但我仔细计算过之后,发现其实很多逻辑都是反着来的。”
“在没有祭品的情况下,我不可能提前运作这种大阵做实验。只能做几个小实验,但是明明那些都成功了啊……”
许纫月的大脑飞快运转起来,要不是双手反绞着,她几乎都要问章佩兰要笔,现场画图讲解了。但现在没人敢冒这个风险把她解开,所以她只能把阵法图像画在自己脑子里心算:“除非当初史文宣从古籍里扒出来那个失传古阵,底层逻辑就是有问题的!”
她忽然极其兴奋,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什么埋在堰塞湖底的燕惊寒、什么十几个年轻孩子,根本不如她的新发现要紧:“这个法阵原本是用来‘升仙’的,可现在底层逻辑要是反着的话,你猜猜它是用来干什么的?”
许纫月哈哈大笑起来,好像之前严词控诉章佩兰的人根本不是她:“太有意思了,你说说,史文宣豢养着的那个帝君魂魄,给他弄出这么一个阵法来,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呀!”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不想知道他们是要干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你们这群人到底是想要升仙还是诛仙。”章佩兰看她在这又哭又笑半天,终于把大半辈子的耐心都用完了,“我只问你,现在这个阵法的底层逻辑是什么,你交代清楚,完完整整的写出来!”
现代化法器强行破阵的法子特情局不是没有试过,连近“天”字级的法器都调来试过了,可这个法阵就是纹丝不动。
特情局当然也有不少自己的专家,但最快的方法肯定还是直接从现成的东西出发,破开这个法阵。
不知道阵中堰塞湖里消失的人究竟去了何处,还有没有生还的希望。
“我可以给。”许纫月的笑声戛然而止,定定看着章佩兰,眼睛都要冒绿光了,“但我有个要求。”
章佩兰眼神示意车内几个警员,意思让看紧她:“说!”
“我也要参与解阵的研究。”许纫月之前的眼泪珠子还挂在脸上,但表情却只剩下了兴奋和狂热,脸上的泪珠显得各位不合时宜,状若癫狂,“我之前的研究都可以不做了,你们问我什么我都会说。这比之前的东西都有意思多了!”
二十年前的许纫月,章佩兰可以很有自信说自己很了解她,只要她觉得这个研究“有意思”,什么事情她都做得出来。
这也就是她和史文宣理念不合又互相瞧不起,却硬生生捏着鼻子和史文宣搭伙二十年的原因。史文宣需要她扒古籍复原东西成就自己的信仰,许纫月又需要天光这样一个平台来支持她完成她那些违法犯罪、背离人性、罔顾伦常的实验。
可章佩兰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这个许纫月竟然一点也没变。何尝不是另一种程度上的“不忘初心”呢?
虽然这个“初心”原本就很诡异。
章佩兰思忖一阵,沉声道:“我可以答应,但这只代表我个人,其余的事情,我会尽快向总局打报告。”
“我就说,信仰不能升官发财,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需要打报告呢。”许纫月彻底不哭了,面带笑意等着章佩兰,这时候要递给她一杯茶,估计她又能翘着二郎腿,优雅品鉴起来了。
章女士一咬牙,还要打报告当然是因为海沽上面还有一个总局。她才四十来岁,参加工作二十多年来,做过卧底、查过大案,在一线负过伤、流过血,阎王爷手里也打过来回。摸爬滚打二十余载,大小功勋无数,这才能在海沽这样的直辖市做局长,谁见了不说一句荣誉等身。
怎么在这家伙嘴里就成了这样!
章佩兰诗很想发火的,但她一想到要和许纫月这样的疯子发火就觉得荒唐,只好对其报以几声冷笑。
笑完了,火气也就散了,章佩兰俯身向前,想起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你所谓的之前的研究又是什么?跟燕子有关系吧。”
不然她也不会追到夏修永别墅去,逼着燕惊寒失控也要欣赏一下她“最伟大的作品”。
许纫月只关心作品,可章佩兰关心燕惊寒这个人。
她还是想让燕惊寒做个正常人,不必要再身披枷锁,被当成一个“危险分子”和“怪物”。
“哦,这个。”这个玄学疯子提起她伟大的作品,什么时候都是面带笑意的,好像燕惊寒就是她最爱的布娃娃,“这个也很有意思,就是他那个叫陈霁的男朋友吧,差点意思。”
许纫月之前才在燕惊寒面前说过他老娘章女士封建,接受不了同性恋,于是在提到“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还特意抬起眼来看了章佩兰一眼,就等着她破防。
可章佩兰就坐在那,面无表情等着她往下说,好像并不在意她在语句里标化出来的重点。
这玄学疯子非常失望,撇嘴发出了一声长叹,这才接着往下说:“他小时候我就说了,小男孩站阴宫比小女孩总是要差点。但他确实已经是我欺天做出来的人为极阴中最好的一个了,实在可惜也没有办法。”
“我已经拥有了一个非常完美的极阳命格作品,还有一个虽然有点瑕疵但还称得上圆满的极阴命格作品。我就想,既然都要欺天了,那我为什么不能拥有一个同时满足极阴极阳两种命格的伟大欺天人造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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