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得了夜忱阑一声令下,火速踏上冰面朝他们奔了过来,举起手中厚重的盾牌,阻挡着羽箭,接应着向河对岸奔逃而来的流民。
梁钧紧急跳下马,挥刀劈砍着箭羽飞身上前,去帮红夜。
苏倾则留在最后,她迅速脱下外衣,在空中当靶子,挡去了大部分的箭矢。
可就在她全力抵挡着漫天箭羽之时,苏倾听见了嗡的一道强劲有力的满弓射箭的破空之声!
只听夜忱阑一声惊呼道:“夙倾,小心!”
紧接着她就被飞扑过来的夜忱阑护在怀中,两人齐齐摔倒在冰面上。
苏倾心知不好,那一箭分明是射向她的,而且劲道之大,射向之阴毒,分明可以正中她的要害,可是夜忱阑却……她赶紧抱着他急滚向一边又避开了几丛箭矢,口中焦急地大喊道:“夜忱阑!夜忱阑!”
夜忱阑也抱着她,将她死死地护在怀里,咬着牙艰难地对她道:“夙倾,我说过,这一世,我就是拼死也会护着你的!”而后他就再也忍不住翻涌的气血,吐出一大口鲜血。
苏倾大惊,这一箭他应是伤得极重,也不知有没有伤及心脉!苏倾猛地抬头逼视着河对岸拉弓射箭的宁风涯,眼中冰寒似风雪凛冽,这一箭,他分明是想射死她的!
徐敬山见忱阑世子受伤震惊不已,紧急带领着手下高举盾牌,冲上前来,将夜忱阑与苏倾严密围在中间,阻挡着河对岸射来的下凉羽箭,掩护着他们撤离。
苏倾紧紧地怀抱着夜忱阑,急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害怕他就这样闭眼睡了过去,从此再不醒来。
这时,所有的人差不多都已抵达了靖北国界,离开了箭矢的射程范围,获救的人们再也抑制不住抱头痛哭,他们终于脱离了下凉的奴役重获新生。
宁风涯眼见着此情此景,整个人都几近癫狂,睚眦欲裂,他将手中的弓箭重重地扔在地上,对着河对岸狂怒地大吼:“苏倾!苏倾!你就算到了靖北命也是本殿的!”
*
夜忱阑回去后便被洪公公派人手忙脚乱地抬回了军帐中,由随行的军医处理。
苏倾在帐外焦急地等着,身旁站着的还有洪公公与徐统领,眼看着一盆盆染红的血水与棉布被人急匆匆地端出,里面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并且已有一个时辰了。
直到军帐的帘子撩起,洪公公抢上前一步询问道:“大夫,世子殿下他怎么样了?”
老大夫面色疲惫,神态却是平和,只见他用衣袖拭去头上的汗珠不紧不慢地道:“箭头已经取出,好在这一箭并无性命之忧。”
他这话一出口,这些在此守候的人总算都长舒了口气。
老大夫肩挎着药箱,将手中的开好的药方递与随侍药童,接着道:“老夫这就命人去熬药,待到为世子服下后,让他多休养休养吧。”
洪公公拱了拱手,感激这位随行军医道:“有劳大夫了。”
“无妨。”老大夫亦是回了礼,就不再多留,匆匆告辞离开,去诊治军营中的其他伤患了。
众人这才心焦地掀开营帐的垂帘,看见帐内的夜忱阑虽然虚弱但很安稳平和地躺在床榻上,这才都放了心。
徐敬山还想大步上前去仔细查看,却被洪公公使了个眼色,他只好止住了脚步。
只见洪公公托付似的对苏倾道:“倾姑娘,就劳烦你好好照顾世子殿下了,你是不知道,自打得知你被凉军掳去之后,殿下都快急死了,打探到姑娘的消息后,殿下第一时间就带兵赶来了。”
苏倾点头,哪里还不知道他的用意,不过这次夜忱阑千里迢迢地赶来接应自己,还为自己受了伤,照顾他也是应该的,便也答应了下来。
桌上木盘中的被拔出的铸铁箭头长而锋利,其上还有斑斑血迹,苏倾在铜盆的热水中拧了把布巾,来到他身边,坐在床榻上。
她细细为他擦拭着脸上冒出的层层冷汗,此情此景还真是很熟悉,让她又回想起了前世在九渊的时候,就这样眼色迷蒙地看着看着,不知何时,安安静静躺着的夜忱阑又皱了眉头,神情痛苦,似是梦呓。
苏倾有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同样想用自己的指尖去抚平他的愁眉,就像是在抚平他的伤痛。
这时,一名药童捧着药碗恭恭敬敬地走进来,轻轻唤了她一声。
苏倾的手在半空中一顿,这才回过神,赶紧收了回来,转身就要去端药,不想手却被夜忱阑给紧紧拽住。
原来夜忱阑竟然是醒着的,只见他虚弱地看着苏倾,嘴唇苍白而无力道:“夙倾,你别走。”
苏倾默然地看着他,虽然有些不悦,但仍是道:“我不走,我只是去给你端药。”
夜忱阑这才稍稍放了心,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
苏倾起身走过去,端起药童手捧着的木托盘中的药碗,对那他道:“把药给我就好,你出去吧。”
那药童应声,便退了出去。
苏倾将夜忱阑扶着坐起身,在他身后放了个靠垫让他靠着舒服些,关切地问他:“你在里面拔箭这么久,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你不疼吗?”
夜忱阑抿起失去血色的薄唇一笑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苏倾冷冷地剜了他一眼,捧着手中的药碗没有说话。
夜忱阑见她这样,便正经起来道:“拔支箭而已,难道还要大呼小叫的?”
苏倾看得清楚,拔出的箭头上有倒钩,拔剑时应是连血肉都被毛刺带出了,造成的创伤极大,苏倾看着他胸前被纱布包好还血一摊的伤口,心揪了下,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
她拿起汤勺轻轻地舀了一勺浓黑的药汁,而后又担心烫,放到唇边轻轻地吹了吹,才递到他的嘴边道:“你没事就好,把药喝了,好好休息。”
夜忱阑眼看着汤勺并没有马上喝,而是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苏倾道:“夙倾,其实我想你陪我说会话,我……”
就在这时,军帐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一名红衣男子翩翩然走了进来。
只见他就这样也不打招呼径直走了过来,也坐在了夜忱阑的床头,将苏倾挤到后排,而后眯起他那狭长如狐媚般的双眸,不悦地道:“你不觉得你在这里很不合适吗?”
苏倾被他的一番举动弄得愣了愣,手捏着的一勺汤药一时间又倒回了碗里。
夜忱阑亦是不明就里地看着他,虽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但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此时的红夜竟是对着夜忱阑无限柔情地一笑,轻提起自己的衣袖,为他擦去额前不断冒出的冷汗,媚眼一翻,嗔怪道:“忱阑,你这么快就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吗?”
苏倾忽然想到了之前她还是婢女倾墨的时候,去浸月楼找夜忱阑,在红夜的锦绣雅间中看到的那**裸的一幕,不禁明白了过来,她后脊背一片恶寒,忙不迭地将手中的汤药碗交到了红夜手上道:“原来是我打扰了你们了,我这就离开。”
夜忱阑也霎时明白了这位红夜公子的别有用心,赶紧撑起身想拦住苏倾,谁知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又倒回床榻上,只得急忙喊道:“不是,夙倾,你别走!你听我解释啊!我跟他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可是苏倾却是已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忱阑急了,不顾伤重强撑着就想下床去追,却被红夜一把推回了床榻上,夜忱阑死瞪着他,气急败坏地喊道:“红夜,你跑来做什么!她好不容易才喂我喝碗药!”
红夜却是兴致甚好,随意地用那汤勺舀了舀碗中的药汁,对他道:“夜忱阑,我说过,我定会报你当日在浸月楼对我的轻薄之仇的!”
稍后,他又很是舒畅地将那碗汤药递到夜忱阑的嘴边,龇着虎牙啧啧两声,勾唇笑道:“夜忱阑,你也有今天,来,你还是自个把这碗苦汤药喝了吧,一会凉了可就更苦了。”
夜忱阑给他气得差点没背过去,心都凉了,还喝什么喝,他紧捂着胸口踹着被子暴喝一声:“滚!”
*
苏倾离开大帐后,便向着不远处的几座营帐走去。
如今,吕从与冯睿他们已被夜忱阑的军队接纳收编,流民中亦有不少人听闻留在这能吃饱穿暖保家卫国也纷纷从了军。而已经返回故土想要重新生活的流民也在军营中得到了暂时的安置。
徐敬山与洪公公还笑着对她说没想到她这出去一趟还带回来近一千人,真是收获颇丰,功劳不小。
营帐昏黄的灯火中传来了伤重流民的呻·吟与哀嚎,阿谣正帮着随行的军医们为受伤的人清洗包扎伤口。
苏倾也走上前去帮忙,对她致谢道:“阿谣,之前的事多亏你了。”
阿谣知道她是在说她唱靖人归乡曲的事,便对她莞尔一笑道:“倾姑娘莫要客气,我也想为大家尽些绵薄之力。”
苏倾点头,觉得她实在是太过自谦,顺便问她道:“阿谣,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阿谣细细为一名伤患敷好草药,幽幽叹了口气道:“还能有什么打算,继续卖唱流浪为生。”
苏倾明白,以她这种容易招惹阴鬼之物的体质,很难被外人接纳,便对她道:“要不你就留在军营中?”
阿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对苏倾感激地道:“谢倾姑娘的好意了,可我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不然真的会带来灾祸的,我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只是你一个姑娘家总是这么在外流浪也不合适,你可以跟我一起,我不怕那些邪祟。”苏倾前世做尊神镇守九渊时什么凶神恶煞没见过,这点邪祟算得了什么?
“倾姑娘能将我从那些凉人手中解救出来,不至于被贩卖到异国他乡为奴为婢,我就已经很感激了,不敢再有什么别的奢望,姑娘放心,我自有去处。”阿谣摇了摇头继续推辞。
苏倾见她执意要走,也不好再做挽留,便从袖中掏了些银钱给她,让她务必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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