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夙倾依旧躺在冰冷的砖石地上,她支撑着坐起来,施了个净水术,弄干净身上的血渍,盘膝而坐闭目疗伤。
她这一坐就是大半日,当她再睁开眼睛时,日头已渐渐西沉,夜忱阑去山中采药却还未回来,夙倾皱起眉头,这人采药向来半日便归,今天怎么去了这么久?
以她现在的状况,不能再逗留凡间了,她已决定,等夜忱阑回来便向他辞行,早点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尘世,而关于苍臾的神魂玉佩,待她回九渊后可再做打算。
可是等来等去,天色已渐暗,夜忱阑却迟迟不见归来。
夙倾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伸手向虚空一拂,眼前幻化出了一面山林的虚影,而一处悬崖绝壁之上,也浮现出了夜忱阑的身影。
此刻的夜忱阑正攀在崖壁上,伸手去勾一株草药,许是这草药太过珍贵,以至于天都见黑,他还要冒险一试。
“够不着的东西还去拿,有些事本就不可强求。”夙倾正想着,突然就见夜忱阑在将要采到那草药之时,脚踩碎石一空,一声惊呼,直直地坠下了千尺悬崖。
夙倾起身,只一念便到了悬崖,再也管不了其他,飞身向下接住下坠的夜忱阑,随后抓住他的衣衫,身姿轻盈地带着他在空中一路御风而行,穿梭于林木之间。
夜忱阑只觉身子一轻,被人接住,紧接着对上了张熟悉而冰冷的面容。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相视无言,直到徐徐落地,可算是有惊无险。
许久后,只见眼睛精亮的夜忱阑开口第一句话道:“你是,神仙?”
夙倾没有理会他,见他此时手中还死抓着那株草药,冷着脸背过身就往前走道:“凡人就是贪心,明知得不到却偏要得到,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差点就命丧于此。”
而死里逃生的夜忱阑并不在乎她那张冷硬的脸,紧跟在她身后又惊又喜道:“原来你真的是神仙!”
“我是神仙又如何?”夙倾忽地停下脚步回头反问。
“那你一定可以救很多人!”夜忱阑激动地道:“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夙倾刚想说,既是不情之请,那你还是别说了,可却被夜忱阑抢了先:“我想跟着你修仙。”
他这话说得夙倾的嘴角僵了僵,冷着脸与他解释道:“我想你是没弄清楚,我的神职是司掌刑狱,你跟着我能修什么仙?当狱卒吗?”
要一般人听到夙倾是这样一尊神都会面露失望,可夜忱阑却是咧开了嘴角,继续贴近道:“我听人说修仙会修习很多法术,这样我就可以救更多的人,当然,凡人修仙自也是为了长生不老啊。”
对于他的一番说辞,夙倾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道了句:“你无需再多言,何况我也要走了。”
“什么!你身为神明,竟然不救凡间疾苦,还要一走了之,你良心何安!”夜忱阑赶紧上前两步横在她身前拦住了夙倾。
“我本就是极渊之下的万载玄冰,受父神精血开了灵智,化身为神,我无心无情,无欲无求,凡人疾苦自有命数,司命之所属,非我神职所及。”夙倾停住脚步冷眼看着他。
“你这女人见死不救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当真是铁石心肠!”夜忱阑愤愤不平地与她争执,上前用力抓住夙倾的胳膊,气愤道:“哪怕是有人将要死在你面前你都可以袖手旁观是不是!”
夙倾忽觉一阵疼痛,让她咬紧了下唇,被紧紧抓住的胳膊忍不住颤抖了下,一道血线顺着她苍白的手臂流了出来,滴滴落在地上。
“你受伤了!”夜忱阑吃惊地道,手上立刻松了力道。
“你放手!”夙倾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疼痛让她紧蹙眉头。
“你是怎么受伤的?快,让我看看!”夜忱阑有些慌张又焦急地问,伸手就要去掀开她的袖口。
“不用你看!”夙倾一掌将他推开,冷着脸转身要走。
谁知夜忱阑又上前两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脸郑重其事道:“我是大夫,我怎么能看着你不管呢!快让我看看!”
夙倾真是觉得自己执拗不过这个凡人,只好让他查看。
夜忱阑小心地掀开夙倾的衣袖后,只见她那手臂莹润如霜雪般的肌肤上,竟是有数道血痕,蜿蜒向了袖管深处,可想她身上应是还有不少伤口,这些口子已然裂开,血水流淌浸透了里衣。
“你这伤!”夜忱阑有些难以置信,他没有想过这样强悍的女人,会受这么重的伤,又有谁能伤得了她?
“是神罚,你治不好的。”夙倾放下袖口,默然道。
夜忱阑低下头,垂了眉眼,好像有些触动,像是明白了什么,有些话想问,却是没有问出口,忽地他又抬起头,拉起夙倾的手臂,道:“走,跟我回去,我给你上药。”
夙倾一怔,可是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鬼使神差地就这么被他牵着手臂,拉了回去。
一路上风从山林中吹来,穿越山间田野,街巷人海,她第一次感受到另一个人掌心传来的温度,时光有几瞬停滞,时间在静静流淌。
回到住所之后,夜忱阑让夙倾坐下,小心翼翼地用刀割开了她的背上的衣服,露出冰雕雪琢般的脊背与一大片雪白而又紧致的肩膀。
只见她的肩上,背上,手上,到处都是伤口,道道伤痕触目惊心,血痂结了又裂开,从未愈合。
夜忱阑上药的手有些轻颤,很难想象这么重的伤,她是怎样忍受了这么久,他用木片小心翼翼地为她抹上药膏,轻声问道:“疼吗?”
夙倾苍白着脸色,紧咬着朱唇却很是平静地摇摇头道:“已经习惯了。”
她这话说得无知无觉,夜忱阑听得一阵沉默,他薄唇翕动,有些话想从心底吐出,却终是没能开口。
他再次低下了头,良久道:“你放心,我是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
待为夙倾上好伤药后,夜忱阑简单收拾了一下,而后抱起床上的被褥,铺到地上道:“你既然受伤了,床让给你睡。”
夙倾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大方,颇感不适应地看着他道:“其实我已是上神之体,不需要像凡人一样作息,我闭目养神就好,你是凡人,床还是你睡吧。”
夜忱阑铺好被褥后就盖上被子侧身躺下道:“算了,你是女人,我让着你。”
夙倾从床上半坐起来,很是客气地想与他换回来,对他道:“恐怕这整个四合六界都没有人会把我当女人,你不是也说我不像个女人吗?你不用为我考虑的……”
可她话还没说完,只听夜忱阑忽然凶神恶煞地道:“让你睡你就睡,哪那么多废话。”
夙倾顿时闭了嘴,这,这凡人之间的礼貌谦让都是这么凶的吗?还是他只是对自己才这般喜怒无常,忽冷忽热的?
夙倾只得又重新在床上躺好,屋内寂静了片刻后,夙倾侧了个身,望着背对着她睡在地上的夜忱阑,低声道:“夜忱阑,你睡了吗?”
漆黑空荡的屋子里发出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嗯。”
夙倾有些无语,这睡着了还能嗯一声,可见他分明就是没有睡。夙倾犹豫了一会,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夜忱阑,谢谢你帮我上药。”
“哦。”躺在地上的人又是只发出了一个声音。
夙倾听出来,他这一声“哦”就算是领了她的情了。
些许的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投了进来,落在夜忱阑的身上,夙倾看着他的背影,从床上又支起半个身子继续道:“夜忱阑,我百万年为神一直都守在一处,从未接触外面的事物,我不会与人相处,也不懂得人情世故,以前肯教我的那个人如今也已经不在了,以后你可以教我吗?”
此言一出,屋内沉寂了良久之后,终于传来了一个声音道:“好。”
夜忱阑这就算是答应,不过夙倾还是皱起了眉头,因为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也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于是她决定干脆直接与他问个清楚道:“夜忱阑,我是不是有哪里得罪过你?”
谁知屋内突然传来了夜忱阑一声极不耐烦的喝斥:“你不睡我要睡了!”
说着夙倾就见他用被子将头一蒙,再也不理会她彻底睡下了。
夙倾给他弄得愣怔了好半天,而后只好作罢,躺下身来也睡了。
第二日清晨天色还未亮,住所屋外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焦急地敲着房门喊道:“不好了,夜大夫,老族长雇了一帮人又去镇外的茅草棚了,你快去看看吧。”
夜忱阑皱眉从地上爬起身,赶紧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对夙倾道:“你今日好好休息吧,我过去就好。”
夙倾却是也起了身,跟在他身侧坚持道:“我也去。”
夜忱阑看向她,眸光带着几分柔和道:“那你当心点,受伤了不要勉强。”
于是二人打开了房门,一路上询问了情况后就随着那些人赶去镇外隔离病患的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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