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洒在衣摆上,一左一右的人儿,提着灯笼,簇拥着中间人往前走。
“长公主殿下,这地方血腥味浓重得紧,您怎今日来这了。”
江花辞并未言语,只是示意他继续带路。
“喂,醒醒,长公主殿下来找你。”
抬头的动作带动着锁链作响,那浑浊的眸子抬望去,故人不减当年风华,也不添分毫艳丽,仿若如当年,未曾改变。
江花辞嗅觉总是灵敏,浓烈的血腥味是她向来讨厌的。
这味道既刺激着她的每一寸神经,又是宣告杀戮与死亡。
江花辞看见那血污的脸,心里五味杂陈,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由地攥紧衣袖,良久后,在寒冷的空气中呼出第一道白雾,被烛光染得暖了:“晨遂,这赐你,这是桃花谷谷主上好的膏药。”
旁边站着的人刚要开口,江花辞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这意思,是想让他养好伤,再折磨一番。
侍女从她手中接过,小心递给看管他的人。
江花辞微皱眉头,盯着他混着泥土与污血的衣服,衣摆金丝勾勒的图案扯破,俨然毫无生机地躺在地上,道:“你,咳咳咳……有何事想说吗?”
江松归欲言又止,瞧她担忧的脸,她不爱在外人面前咳嗽,觉得那样太过软弱,又不礼貌,如今想必病情许是愈发重了,道:“此地脏,你如今已贵为长公主。”
他那皮肤白得不像活人,江花辞也只缓缓道:“可惜……”
她看出江松归有话言,对旁人嘱托:“本宫与他只隔着说些话,其余不做什么。”
那人踌躇片刻,识趣地退下去,道:“殿下,陛下吩咐,不可太长时间。”
江花辞点头,道:“咳咳……本宫知晓。”
听闻脚步声走远,江花辞道:“有何话,你说吧。”
江松归开口:“幸之,近来如何?”
听闻那熟悉的字号,江花辞不由得心下一沉,想着他在外,江黎夕的消息也是近来才放出,他路上不知晓很正常。
她斟酌着台词,但又发现说不通,江松归紧接着又问道:“他是不愿来见我?也罢,宫中的日子多谢你,麻烦你多加担待,我这副模样,他不见也好。”
江松归在这些天紧迫的日子里,似乎在想起他时,能久逢些许甘露,心中苦水也仿若变为美酒。
江花辞道:“抱歉,我违诺了。”
短短几言,江松归心中,似乎已碎掉某些东西,他苦笑道:“是吗……呵……”
江花辞瞧他眼中才闪出的光,迅速黯淡下去,道:“很抱歉,那日我来晚了。”
江松归叹出一口气:“无妨,你也无法做到事事完美。”
江花辞道:“咳咳……陛下对外称,他是勾结外敌,所谓的证据便是要寄给你的一纸书信,他被葬在西郊,他的墓前我收拾得很妥当,此后,许能安息,咳……不日后,我想我也会随去。”
她平淡地道出事情,江松归敛下眼中神情,道:“我知晓,多谢。”
江花辞总觉心头隐隐缠绕着,道:“不管你要如何行动,还是先好好活着吧,如此严加看守,生死不由人掌握,就算是从这里跑出去,又能去往何方?”
江松归轻微点头,都会有疼痛席卷四肢。
江花辞后撤半步,开口:“我们或许没有下次相见的机会。”
她垂下眼眸,身上的华服不染尘埃,一路走来,却是丢失了何物,平静道:“再见。”
她转身,发间流珠微微晃动,衣角沾着些污渍,从这昏暗通向另一处的阳光。
江松归只透过散乱的头发,看见衣摆色泽一点点远离,也一点点褪去光彩。
“他都说了?”
公公不敢怠慢,道:“回陛下,他说的话都记在这了,一字不落。”
江勿寒扶额,视线落回桌上,眼眸一点点冻上雾凇,道:“依你看,此事该当何啊?”
“回陛下,此事还得慎重考虑……”
“是啊……”他答着,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喜怒,“周家要送来的情报无误,京城的人竟敢在我眼皮底子下动手脚。”
他细细摩挲着玉杯,指尖停留着冰冷的温度,道:“若是找出那人,该当如何?”
公公弯腰曲背,道:“自是要杀鸡儆猴,不可放过啊,陛下。”
江勿寒手指轻敲桌面,道:“朕也如此想,既然如此,那便按你说的办吧,李公公。”
李公公眼珠子一转,道:“自然是全凭陛下做主,奴才哪敢呢?”
江勿寒的冷笑从嘴唇间溢出:“有何不敢?你侍奉先帝多年,如今也在朕的身侧,为朕解忧,朕觉着,你倒是有那个本事了。”
李公公发觉他语气下的冰冷,膝盖一软,立马跪下,道:“陛下息怒。”
江勿寒眉梢一挑,道:“朕没有生气,李公公,地上凉,还是快起来吧。”
李公公没有动,若此刻起身,想必不多时,脖子上的脑袋便保不住。
直到那背后的威压渐渐撤去,江勿寒松口:“朕乏了,你退下吧。”
李公公这跪谢,心有余悸地离开。
夜已深,江花辞鼻头萦绕着一股淡淡血腥味,她眉头颦蹙,却道:“是狱中血腥味浓稠,还是有人到访了?”
不出意料,江勿寒来到,但那血腥味出自他身后的黑暗,那不是浓稠的夜色,是玄衣卫隐匿的玄袍。
江花辞低垂行礼,道:“自叛军被抓以来,陛下来此的次数添了不少。”
江勿寒并不想多言,他烦躁地闭上眼,朝后挥了挥手,李公公将里面的仆人请出去,随后轻轻关上门。
江勿寒眼眸微张,道:“皇姐,你不该告诉他关于江幸之的事。”
江花辞沉默半晌,道:“做何事都逃不过玄衣卫的眼,当真是隔墙有耳。”
江勿寒冷笑一声:“既知隔墙有耳,还如此行事,若他当真受了刺激,做出事来……此事可要算在你头上?”
江花辞微微一愣,道:“陛下,你多虑了,他再如何,都跑不出这京都,我无非是告知一个已故之人的事,他再如何,也早已无法兴风作浪。”
江花辞透过珠帘想看清他的眼,却只能看见阴翳的光,思索片刻,道:“陛下,李公公为你解忧,让人杀了幸之,避免留下把柄,这无非是少了能威胁他的条件,如今叛军已抓,这样的条件,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吧。”
说完这话,便瞧见江勿寒眼皮微不可察地跳动,脸上的血色似乎也褪去几分,她自是察觉,便肯定心中所想。
方才故意提起李公公,江勿寒之前就因为江幸之提前被杀的事很不满,再提起无非是煽风点火。
江勿寒疑心如此之重,身侧之人,应当是日日提防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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