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平江岁月(二十九)

从上了那马车,苏沅慕便没见过窗外的风景。

马车里的车帘是厚厚的黑布,还被铆钉封死了,完全没有一缕光透进来。

在这寒冬腊月,虽说这样很暖和,但是一直处于黑黢黢的马车里,饶是苏沅慕,心里都有些焦躁起来。

她看不见窗外的景象,但是听觉更为敏锐了起来。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苏沅慕听着马车外的人声,察觉出这应该是到了萧县城南的大门。

从南门这里出城,再往南下便能到临南郡。

意识到这一点,苏沅慕凝神听着窗外的动静,想确定到底是不是南门,她也好判断这群人的行踪。

的确是南门。

苏沅慕放下心来。还好,合意山庄在临南郡那边也颇有威慑力,若是被这群人拐到临南,她兴许还有自保之力。

眼下情况还不算太失控,苏沅慕默默给自己打气,一点点冷静下来。

等出了城门,马车速度明显加快了。

又过了一两个时辰,马车全然没有慢下来的样子。

苏沅慕在里面憋闷极了,索性闭上双眸,尝试着冥想放松。

现在早该过了晌午,苏沅慕还未用上午膳,又一路坐着马车颠簸,渐渐有些头晕起来。

她还没入定多久,马车就渐渐慢了下来。

苏沅慕睁开眼,警惕起来。

不多时,马车就停了下来。

她面前的门帘被掀开,斗笠车夫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游小姐,下来用膳吧。”

苏沅慕没吭声,慢慢起身朝外走。

刚一下车,周身突然明亮起来,刺目的光让她闭上了双眸,眼前一阵眩晕,脚下步子都虚浮了。

狐裘男人眼尖,一把扶住苏沅慕,沉声道:“游小姐当心。”

苏沅慕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而后便按了按眉心。

她不光头晕眼花,还有些恶心想吐,此刻看着这群陌生男子,心里全是厌恶。

眼前慢慢清明起来,苏沅慕定了定神,四处看了看。

她有些吃惊地发现,自己来到了乡下,而且非常偏僻,人烟稀少。

放眼望去,除了面前这间茅草屋,几乎寸草不生,全是刺目的雪白。

她在北面看到了群山的轮廓,黑压压的,在这广袤的银白世界中,有些显眼。

如果那片群山是合意山的话,此刻他们的确是一直南下,到了临南郡。

苏沅慕跟着狐裘男子朝破败的茅草屋里走,原以为里面没人,进去才注意到,有一对农户夫妇。

这群人似乎对这里并不陌生,狐裘男子带着苏沅慕坐下,其他的伙计有人去帮着农妇砍柴生火,有人去同农夫说笑。

苏沅慕敛眸端坐着,绷着一张脸,没再四下观望,也没同任何人攀谈。

狐裘男子也寡言了起来。他紧挨着苏沅慕坐下,观察了她片刻,什么也没说。

不多时,农妇为他们端上了膳食,一大盆素菜,还有一盆有些发黑的腊肉,肉盆里放着几块瞧着有些发硬的酥饼。

苏沅慕扫了一眼,便毫无胃口。

不论是在京城还是平江,即便是到了合意山庄,苏沅慕都是锦衣玉食的。

尽管吃不惯,但是她实在是饿了,也不知道还要被这群男子带到哪去,便忍着恶心,拿了一块儿酥饼。

农夫为他们煮了一大壶茶,苏沅慕看了一眼茶色和浮沫,便知道这茶的劣质。

她面色阴沉下来,心里渐渐升起怒意。

这顿饭,苏沅慕只吃了几口菜,但吃了两块酥饼,喝了一大碗劣质红茶。

那碗红茶,喝进嘴里很苦,满是碎渣。

吃完饭,狐裘男子率先朝外走,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站起来。

苏沅慕注意到,这对夫妇似乎对这群人来去匆匆见怪不怪,走得时候还笑意盈盈地送他们出去。

重新坐上马车,又回到了幽闭的车厢内,苏沅慕一阵烦闷。

她倒是要看看,这狐裘男子口中说的大人是谁,竟让她受这般苦楚。

马车又疾驰起来,不多时苏沅慕又开始眩晕,强忍着压抑胃里翻腾的恶心。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来了。

再次下车的时候,苏沅慕发现,已经傍晚了,太阳即将隐没在天的尽头。

苏沅慕走了两步,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脚下踏的是青石板路。

放眼望去,她似乎置身一个精心修建的府邸中,地上铺满了青石板,四周看去,有着稀稀落落的殿宇和楼台亭榭。

再回神,苏沅慕发现,那些男子驾着马车各自散去,只留狐裘男子一人。

他看着苏沅慕,冷硬的面容露出一抹和气,开口道,“游小姐,请随我来。”

苏沅慕跟着他,在曲曲折折的红木廊道上绕了许久,才到了一处小院。

饶是寒冬腊月,院里依然葱葱郁郁,可见小院主人花了不少心思,移种了不少常青树。

一条鹅卵石小径从院门延伸到院中,通向一座二层木制小楼。

狐裘男子把苏沅慕带进小院,停在楼前,沉声道:“少主,人已带到了。”

“你在外面候着,让她进来吧。”楼内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苏沅慕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个狐裘男子口中的少主,是个女子。

狐裘男子轻轻推了苏沅慕一把,示意她上去。

苏沅慕慢慢朝前走,推开木门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一个苍白病弱的女子。

女子端坐在太师椅上,身上那件宽大厚重的白色狼裘把她衬的很瘦小。

她好像很怕冷,除了裹着那么一件厚厚的狼裘,还在腿上盖了一层毛毯。

苏沅慕看向她,同她对视,觉得她眼神有些阴翳,看着有点阴冷。

女子非常白皙,白到近乎没了血色,唇上抹了薄薄一层胭脂,不苟言笑。

她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清冷厌世脸,无论是眉眼还是薄唇,看着都很锋利。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她就散发出一种上位者的威严来。

苏沅慕同样冷了神色,面上流露出针锋相对的敌意,眼神碰撞间,毫不躲避。

“游小姐。”两人无声对峙了片刻,坐着的女子率先开了口。

她声音不高,听着清清冷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苏沅慕只是点点头,没回话。

她能从面前这个女子身上感受到一种高昂的心气。这个女子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把苏沅慕放在眼里,无论是直接派人里应外合把她拐到这里,还是此时此刻高高在上的语气。

苏沅慕同样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宁折命,不折腰。

狼裘女子盯着苏沅慕看了片刻,又道:“我把你叫过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你。”

苏沅慕微微昂头,平静地看着狼裘女子。

“你派人强行把我带到此处,我为何要回答你?”苏沅慕淡淡道,面上流露出讽刺。

狼裘女子微微一笑,“既然让你来,我就有把握,让你开口。”

苏沅慕同样笑了,没有言语,面上嘲讽更甚。

瞧着她那有些清高不屑的样子,狼裘女子微微蹙眉,直言道:“游小姐,你是何人,何故来到合意山庄?”

苏沅慕对上她有些咄咄逼人的视线,“与你何关?”

“你在萧姝仪身边这么长时间,她都不曾对你有所怀疑?”问完,狼裘女子又自言自语道:“也是,萧姝仪一直都是这么个人,毫无头脑可言。”

苏沅慕皱眉道:“你同萧姝仪有仇?”

狼裘女子摇了摇头,轻蔑一笑,“我对她可没兴趣,看不惯她的人多了去了。不过说来,游小姐,你还得谢我救命之恩呢。”

苏沅慕冷眼看着她,没回话。

狼裘女子叹了一口气,“哎呀,萧姝仪在回春堂这么一搞,又是分银两又是大换人,还扩充地盘,你知道有多少人恨她恨得牙痒痒?据我所知,这一切,都是游小姐你的功劳吧?萧姝仪,可没这个脑子。”

苏沅慕微微抿唇,眼底有着戒备浮现。

“最近,你在我们阁内,可经常被提起。”狼裘女子笑容玩味,“我们收了不少银子查你,你跟在萧姝仪身边才是危机四伏呢,哪有在我这里安全?”

阁里?这个狼裘女子,又是哪个势力的人?

苏沅慕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以不变应万变,听这个女子继续说。

她看着苏沅慕,笑意浓郁了一些,“不过我今日把你叫过来,倒不是因为这些,是因为我的私事。我可以向你保证,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送你回去,日后,也会护着你。”

“你是何人?”苏沅慕盯着她,沉声问道。

“叫我谢空吧。”谢空朝别处看去,神色有些漫不经心。

“你要问我什么?”

“还是那个问题,你是何人,何故来到合意山庄?”

苏沅慕心下一沉,装作听不懂,“谢小姐,在下姓游,名子忻。来到合意山庄,是因为曾遭遇山匪打劫,萧姝仪救了我,特此报答。”

谢空没回话,只是看着苏沅慕,神色幽幽,目光探寻。

片刻后,谢空摇了摇头,“这不是我想听到的。”

“你可曾去过京城,可曾认识京城什么人?”

听着谢空的问话,苏沅慕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个坐在四轮车上、有些风尘气的少.妇。

对比面前的谢空,苏沅慕发现这两个人毫无共同点,长得不像,气质也不像,唯一相似的,就是都有些病弱,而且都问她是否去过京城。

少.妇看着很娇弱柔媚,而这个谢空,则是苍白阴冷的,甚至给人一种性子偏执的感觉。

苏沅慕不确定这两人的关系,给了谢空同少.妇一样的说辞,“不曾去过京城,也不曾认识什么人。”

谢空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威胁的意味,“游小姐,你是聪明人,该知道,不回答我的问题,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苏沅慕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你的意思。”

“现在不清楚,想一想,或许就清楚了。”谢空声音冷了下来,旋即用手旁的石雕敲了敲桌子。

很快,木门被推开,寒风灌了进来。

“大秦,你把游小姐带到禅房,让她清修片刻,直到神智清明了为止。”谢空看向狐裘男子,吩咐道。

“是,少主。”狐裘男子看向苏沅慕,沉声道:“游小姐,跟我来吧。”

苏沅慕淡淡地扫了谢空一眼,跟着狐裘男子朝外走。

名为大秦的男子把她带到一处狭窄的塔楼。楼高四层,门上厚重的石锁被缠上了层层锁链。

大秦废了几番力气才把门打开,进去点燃了几盏油灯,而后请苏沅慕进去。

苏沅慕知道,这是要关着她了。

好在不是什么阴暗潮湿的地牢,只是一间禅房的话,她还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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