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她们很想爸爸,每天都很想。”
其实并不是刚刚在眼前发生的故事,时间可以追溯到更远的时候,她常常看看傅沄遥和傅鸿远偷偷看着傅睿军的照片抹眼泪,她们只有一个儿子,孙子辈有很多。
傅鄢不是唯一的孙女,但傅睿军是唯一的儿子。
心思敏感的孩子,将生活中的细枝末节都留意进了心,也一点点刻在了柔软的位置,她懂事所以选择了成全。
低低的声音,无助又可怜,在她的房间里,抱着段念鱼的傅鄢终于没有那么坚强,段念鱼感受到脖子处湿湿的,还有余温。
傅鄢,她在哭。
她没有见过傅鄢的眼泪。
一直以来她眼中的傅鄢情绪很淡,没有大喜大悲。
在此之前她都是这么觉得的,这时看着她的眼泪,心微微发酸,她竖着小耳朵在听着傅鄢的倾诉。
“祖父祖母他们三十好几才有爸爸这一个儿子,一直都很想爸爸回家,他们想要一家团圆的,他们那么疼我,我应该也为他们想想的。”
傅鄢无助的话语,像是在心口剜了一刀,疼的厉害。
段念鱼没有试过这样的情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只能将她越抱越紧。
肢体,有时比语言更管用。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才响起来了属于段念鱼的声音:“傅鄢,我妈妈说太懂事孩子会太累的,你…”
她原本是想安慰傅鄢的,但话都没说完,自己比傅鄢还难过了,她抱住傅鄢小小的身子渐有哭腔:“傅鄢,你别走好不好。”
她也哭了,豆大的泪珠不住地从眼角滚落,段念鱼也不过是个孩子,无力挽留的绝望摧毁了她的倔强。
段念鱼讨厌哭,可有时候眼泪是宣泄情绪的最好方式。
傅沄遥敲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哭的跟泪人似的小姑娘,叹了声气:“这会晓得哭了,那我问你的时候为什么要选徽城。”
“祖母。”傅鄢叫了声,恰在喉咙处的话没能说出口。
傅沄遥走到两人身边,段念鱼抹着眼泪:“傅老师,傅鄢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她算计儿子的那点小心思说出来,似乎也就没有那个意思了,她始终相信傅鄢这样乖巧聪明的人,就算是铁打的人相处三年都会喜欢的,更何况是她的亲生父母。
不就是三年,三年以后段念鱼还是可以跟傅鄢继续做朋友的,傅鄢不会因为三年就不认这个朋友的,段念鱼也不会。
可她忽略了,三年足以改变很多事了。
揉了揉段念鱼的头,轻轻摇头,段念鱼的头低了再低。
傅沄遥摸着两下段念鱼的头:“你们好好说说话。”
说什么呢?她没有经历过离别的,也不知道分别的话该怎么说,她不想傅鄢走,傅鄢比她的大白兔奶糖还要重要些。
分明还行走在春天的路上,转眼已入秋。
想和傅鄢做一辈子朋友的愿望,也只能是愿望了。
“傅鄢,你还回来吗?”
“会的,一定会的。”虽然是想要的回答,但这让段念鱼更难受了,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滴在地板上。
傅鄢觉得她得宽慰些段念鱼什么,看她难过比自己不舒服更难受。
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对不对?起码她因为段念鱼,变得还挺喜欢戏的,如果学了戏,也算是和段念鱼新增了共同话题吧。
傅鄢宽慰着自己,让自己看上去开心一点。
“念鱼,以后我们就是同行了,会有好多好多共同语言的,是好事。”
可段念鱼又哪里是那么好哄的,再多的共同语言,也得能在一起说话才有用:“可相隔两地怎么聊天?”
傅鄢尝试着给出提议:“我们可以写信。”
段念鱼有个表姐,跟男友就是两地相隔,整得跟笔友似的,天天写信然后天天哭,她才不要哭。
“傅鄢,要不你就回来见我找我陪我,要不你就彻底消失,我才不信什么见字如面。”
其实她也不信,再多的文字,见不到人总没有真实感,傅鄢是缺怀抱缺直白感情温暖的人。
而段念鱼她的情感一直很直白,她不喜欢写信,不喜欢触碰不到看不到的。
傅鄢和段念鱼面对面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傅鄢开了口:“对了,我有礼物给你。”
傅鄢说的礼物是一对银镯,银镯上图案是竹叶,很好看。
“本来说是要做新年礼物的,可…也没机会了,就现在给你吧。”
内侧是有名字的,念鱼傅鄢,总觉得有什么需要来见证友情,便订制了银镯,却连新年都没有坚守到。
房里的空气变得沉闷,段念鱼迟迟没有开口,也没有接过手镯。
她的小手揪着衣摆,不知在想什么,傅鄢将刻有段念鱼名字的银镯取了出来,就要给段念鱼戴上,段念鱼按住了她的手:“我要你的。”
傅鄢微微发愣,段念鱼啜泣着,小声解释着:“这样我就不会忘了你。”
将你的名字带在身上,段念鱼就是嘴硬的,那句要不回来见我,要不彻底消失成了空谈,她根本就舍不得忘了傅鄢。她希望记得在八七年的春天,她遇见了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
会教她读书识字,会带她练字弹琴,会给她编辫子扎头发,会给她好多好多好吃的,又温柔又耐心,她叫傅鄢。
傅鄢心头像是被什么击了下,沉默着拿出另外一只银镯戴在了段念鱼手腕上,而刻有段念鱼名字的银镯被她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其实傅鄢并不喜欢腕上有东西的感觉,戴表是为了看时间,手饰有很多但一直没带过,可这个银镯不一样的。
傅家的条件,她大可以两座城折腾,可她不喜欢麻烦人,哪怕是自家人,更何况进了戏校又能有几天的空闲,横竖不过新年,可过年在哪过又是她做不了主的。
话到嘴边的一句我会回来看你的,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希望段念鱼在她的世界不要是昙花一现的风景,可又无可奈何。
“念念,你跟我讲讲学戏的过程吧?”
“每个剧种还是有差别的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到了睡觉时间,段念鱼小辫子已经解开了,散开了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精致的五官有了泪痣点缀,更显得不一样,她可以盯着段念鱼看好久好久的。
段念鱼鼓着腮帮子用心想了想,小手拍了拍傅鄢:“不要太悲观了,入学是要考试的,可严苛了,说不定你就考不过呢。”
考不过,傅鄢说不定就可以能留到沪城了。
她抱着侥幸,希望傅鄢考不过,可心里又清楚傅鄢会过的,傅鄢的嗓音形象都很好,如果是她们学校一定会抢着要的。
有点丧气,要是傅鄢不那么懂事,或者不要那么乖就好了。
“傅鄢,傅鄢,我们来做个约定吧。”她挖了傅鄢坐直身子,伸出小指冲着傅鄢。
傅鄢不明所以:“什么约定?”
“你一定要在班上交到很好很好的朋友,一定要很有很有脾气,要记得以牙还牙,要学会多笑,你笑起来特别好看,我爱看你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但是傅鄢那样沉闷的性子,要是在那里又被欺负了怎么办,她又看不见,没办法去替她报仇。
段念鱼希望她的朋友不要受委屈,更不要被欺负。
傅鄢低着头:“好。”
小指终于是勾上了小指,拉钩许下了她们离别前的约定。
傅鄢跳下了床,在柜子里翻出来了一个檀木盒子,并不算小,还落了锁,她塞给了段念鱼:“这些也给你,要是想吃好吃的了就看看它。”
“木头我都咬不动要怎么吃。”段念鱼奇奇怪怪地抱紧了盒子。
傅鄢将钥匙放在了她掌心:“这是有魔力的盒子,可以实现部分愿望的,起码关于好吃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
第二天段念鱼被送回了学校,而她也要跟着傅睿军回到徽城了,傅鸿远受不了离别的场面,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傅沄遥给她收拾了许多衣服鞋子,全部塞进了车里:“鄢儿,还有什么想带着的吗?”
“念,念念。”她想带走的,是她带不走的。
傅沄遥一时愣住了,她看见傅鄢跑了出去,她开始思索是不是不应该放傅鄢离开。
傅鄢站在车边,忽的跑了出去,站在洋房前看着青石铺好的地,往前走两百米右拐走八百米穿过一条街就到戏校了,那里有段念鱼。
可她得走了,记得这条路也没机会再走。
“小鄢,等到了戏校你会有新朋友的?”傅睿军永远不知道,她多不容易才交到的段念鱼。
傅鄢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坐在车上。
还是他的晓晓可爱,分明傅鄢才十二岁,而他却在她身上找不到孩子的影子,傅鄢是这般的难以相处。
傅傅睿军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许诺三年呢?
傅鄢勉强定了神,抬头望向了窗外,这一刻才觉得沪城的景物是多么的美好,多看一点记牢一点,这里有段念鱼。
车上的空气闷的人难受,傅睿军伸手拉了拉领口,艰难地吐息着。
他不喜欢和傅鄢相处的每分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小青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