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腺科大楼的11层都是VIP室，进病房前先是个会客厅。两人没进病房，在会客厅的长沙发上隔了段距离坐着。
邬见山闭目养神，倒不是因为信息素影响——昨晚他也没早睡。
屋外一阵嘈杂，是工作人员们忙碌的脚步和各种临时设备被架起的哐当声。这样的噪音并不让人平静。
邬见山回头想告诉这个置身事外的Beta自己没事，却听见身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他睁眼发现闻清和从沙发的另一侧挪到了他身边，甚至从裤脚到肩膀都紧紧贴着，全然一副撒娇的模样。
自从初三那年以来两人就互相看不顺眼，在家里演兄友弟恭都已经是顶了天了的，更别提撒娇了。邬见山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一把把他推开，但对方又马上不管不顾地贴了上来。
“什么毛病？”邬见山低声道。
“别乱动。”闻清和垂着头，声音弱弱地发出，“你身上怎么有股酒味？”
邬见山愣住了，侧过头仔细看闻清和的脸，才发现他两颊涨红，眼角还带着水光。
一股熟过头的葡萄酒香冲击着鼻腔和颈后。闻清和脑子里一片混沌，疼痛的感觉从头顶轰下，让他连指尖都难受。同时却有另一种异样感受从后颈迸发，浪潮似的裹挟住他全身。
好香，好香......
越靠近香味，感觉就越奇怪......但又更舒服......
“我叫你别乱动！”闻清和声音沙哑，用尽全力吼道。
“难受？”邬见山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他朝闻清和的方向回过身，轻轻抱住他的腰，又低下头，方便闻清和把下巴搭到他肩上。
这样的姿势似乎初中以来就没再有过了。
“嗯......”闻清和深深呼吸着，“感觉好乱。还疼。”
“闻到味道了？”邬见山问。
“嗯。”
“现在好一点？”邬见山单手收起颈间项链，缓慢而稳定地释放出信息素。
“不疼了......但还是感觉......有点乱。”
猜想被验证，邬见山叹了口气，轻轻用拇指磨擦着闻清和的衣角。
闻清和鼻腔里充斥的红酒味异常浓烈，但他却意外地被这样来势汹汹的气味安抚下来。
邬见山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橡木味道就在这时四处横溢，直到Alpha信息素的输出出现波动。
密闭的空间里被两人释放的信息素占满，邬见山的呼吸变得沉重。
他喘着气，将一旁的黑曜石项链拿来，轻轻戴在闻清和脖子上。
毕竟是收费比天高的私人医院，工作人员们秉持着拿钱办事的敬业态度，很快就平息了混乱局面。
闻清和晕着直接被拎去了检验室，这次体检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浑水摸鱼了。
他醒时陷在诊疗室的沙发里，缓了会儿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无意识地侧趴在邬见山颈间蹭他的脖子。于是他像案板上垂死的鱼似的猛地甩直了身子，把一旁看着检验报告的医生吓了一跳。
邬见山静静坐在一边，任他动作。
“刚才闻先生晕倒应该是由于初次分化而产生的应激反应。您之前是因为腺体外观发育良好，但机能上不能产生、也不能接受信息素，才导致了假性Beta现象。”主任朝刚睁眼的闻清和汇报检验结果。
“什么？假性Beta？”闻清和顿时激动起来，“也就是说，我实际上不是Beta？我也要变成Alpha了吗！”
“呃……这个……”主任扶了扶眼镜，脑袋上每根悉心呵护的珍贵头发似乎都在为此情形感到为难，“报告显示……您是Omega。”
闻清和当场石化，艰难地回头看那个像木雕一样沉默的邬见山，对方却假意撇头过去，只让闻清和看见个弯起的嘴角。
在闻清和醒之前，医生已经向邬见山做了基本的汇报。可以确认的是，虽然信息素的释放和接收障碍是个问题，但也不是什么大病。
今天因为高密度的信息素混沌影响，他封闭的腺体机能反而被激活了。他能闻见邬见山的信息素，也能释放信息素了，这是个好兆头，证明腺体失效的机能有所恢复。不过在完全恢复之前，他可能会对各种信息素产生排异反应，比如恶心、头晕、腺体疼痛等等。
这样的病症不算罕见。一般来说，只要治疗三四个月，腺体机能就能基本恢复，闻清和也就能变成正常的、健康的Omega。
医生介绍道：“通常患者大多会选择住院配合药物治疗，效果不错，恢复也比较顺利，很少有产生后遗症的病例……”
医生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鉴于邬先生和您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7%，我们建议您选择信息素直接治疗。高匹配度的信息素能够最大程度降低治疗对您身体的损害以及留下后遗症的几率，也可以缩短治疗周期。”
闻清和脑子一片发懵，里面空空荡荡，只剩“Omega”和“97%”两个词语长了脚到处乱跑。
Omega！
97%！
这个陌生的词语突然从此变成了他身份特征的一部分了。这件事情还不算最糟的……最重要的是，邬见山那个废物Alpha的信息素竟然和自己的信息素有97%的匹配度！
他甚至能想象到，邬见山仗着这么高匹配度的信息素，随心所欲用激素控制自己的嚣张跋扈的模样。
“宝贝清清，体检还顺利吗？”两人到家时已经是傍晚，邬沅坐在客厅焦急地等待，午餐没吃几口，下午茶更是毫无食欲。
Beta的体检项目本来就比Alpha和Omega更少，闻清和那轻轻松松跑全马的身体又从来都不让邬沅操心。可今天她留了早午餐给闻清和，却一直等到晚餐才等到人，邬沅心里吊着块石头。
闻清和没心情吃饭，简单答应了两句，骗她说在外面吃过了就上了楼。邬见山跟在他身后，特地等人上了楼才安慰邬沅：“没什么大事，放心。是医院临时出了点状况。”
“哦……那就好那就好……”邬沅是个Beta，察觉不到闻清和的变化。
邬见山回了房反锁，转过身突然袭来一个枕头，他一把抓住，又以同样的速度回敬给了躲在角落偷袭的闻清和。
“别来烦我。”闻清和蜷在床脚，把脸埋进膝盖，闷闷地嘟囔道。
邬见山解着大衣扣子，面无表情地回复：“有屋不回赖我这里，谁烦？”
“……”闻清和没说话。
邬见山拿上衣服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闻清和还是那个姿势，只是嫌闷，抬起了脸，把下巴搭在膝盖上。
他走过去，赤脚踩在闻清和的脚上：“要赖到什么时候？”
闻清和像突然被点燃的炮仗拉住邬见山的衣服下摆，逼人单膝跪下，又把邬见山整齐的衣领揪乱，一把压在地上。
“凭什么我是Omega！”闻清和扯下脖子上那串黑曜石项链，随手扔在一边。橡木的信息素在房间里横冲直撞，和他的声音一样透着委屈和愤怒。
他明明那么优秀，那么万众瞩目。
四五十公里的少年全马赛，他力压一众Alpha拿到金牌。
从小到大学校里那么多有先天智商加成的Alpha，也没能动摇他年级第一的位置。
然而成为Omega，意味着他的人生将开始被激素控制。那些手环、抑制剂，将成为他人生的必需品。他走在街上，也许一丁点Alpha的信息素就能让他被诱导发情。
他宁愿当个平凡的Beta。
“这只是一种客观的属性，并不存在优劣之分。”邬见山看着他乌黑的瞳孔，呼吸的节奏被信息素扰乱。
当信息素匹配度高达一定程度时，一方能通过信息素感知到另一方的情绪。
因此邬见山能明显感觉到，橡木信息素里的躁动和不安。
这种感觉让他也不是很好受。作为S级Alpha，他很少受到来自其他信息素的影响。但闻清和不仅拥有同样被定义为S级的高阶信息素，甚至还和自己有97%的匹配度。
这意味着面对闻清和时，他不再能自如地驾驭自己的信息素。而闻清和的信息素又像他本人一样任性骄纵，随时随地就可以促使邬见山的信息素释放甚至失控。
邬见山勾来一旁那串为了泄愤而被狠狠摔下的黑曜石项链，佯装镇定地平复呼吸，把它轻轻系回闻清和颈上。
“去洗个澡，我给你做饭。”邬见山曲起膝盖，抖了抖身上发怒的猫。
项链限制了闻清和的发挥，但也让他冷静了下来。他一拳不轻不重地落在邬见山的小腹上，接着爬起身来。
“我要吃可露丽。”大少爷下令道。
“做这个要等很久。”邬见山也跟着起身，回答道。
闻清和哼了声气，抬眼道：“可以，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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