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真说起来,邬见山还是在闻清和住进邬家之后才开始认真学习的。
七八岁的年纪,闻清和正义善良又聪明勇敢,在邬见山眼里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邬沅喜欢对小孩采取夸奖教育。比如夸“清清宝贝又考了第一名,太厉害啦”,又比如“清清宝贝这次奥数比赛拿了金牌呀!真是了不起”。
在这种时候,邬见山总是一边在心里跟着夸,一边又暗自嫉妒,挑灯夜读,甚至做起了从来没做过的错题本。
终于,邬见山在初一某次期末考以一分之差险胜闻清和,成为了暂时的年段第一。
邬见山记得,往常闻清和发卷子的那天都会乖乖坐在客厅沙发上喝热牛奶,把卷子写着分数和排名的那面朝上。闻远志喝茶的时候会刚好看见卷子,然后鼓励两句。
接着他再假装把卷子忘在桌上,回房间去休息,等邬沅下班回家“意外”发现卷子,然后在饭桌上迎接滔天的夸奖。
从某些方面来说,邬见山觉得闻清和比自己更适合做邬沅的孩子。
不过,邬见山拿到年段第一的那天,闻清和到家包也没放,就回了房间。
邬见山也就跟着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隔音好,邬见山没听见隔壁有什么动静。
他试探性地去开小门,发现闻清和那端也没锁,于是先推开一道缝,悄悄观察情况。
小门那边,闻清和坐在床上,抱着自己去年送他的小狗抱枕一下一下捶着,眼泪把布料都浸成深色。
后来饭桌上邬沅问起期末考的事情,邬见山骗她说:“上面最近查得严,不让给学生的成绩排名,要不然哥哥肯定还是第一!他是好几科的第一名呢!”
闻远志挑了挑眉看两个小鬼头,闭嘴吃饭没说话。
邬见山说的后面这句话倒是真的。他这回能考过闻清和,全靠那几个闻清和懒得背诵的文科科目。
闻清和看着邬见山小心翼翼讨好似的笑,没好气地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吃完饭众人都回了房,邬沅去了书房继续工作,邬见山去了厨房烦张姐——邬沅花重金请来的两个厨师班子的主厨之一。
张姐带着个小年轻在烤黄油饼干。闻清和最爱这种甜甜的味道和酥脆的口感,即使他表面上对这种糖油混合的热量炸弹嗤之以鼻。
张姐给他指了指吧台上的饼干胚:“小少爷,来早啦!这盘饼干还没烤呢!”
通常来的都是闻清和,这还是第一回见邬见山来厨房。她还在感到奇怪,就看见邬见山径直走向了备料区,有些跃跃欲试但又无从下手的样子。
邬见山带着黄油和牛奶的味道钻进闻清和房间时,闻清和已经洗好澡换了套浅蓝色睡衣,坐在书桌前对着错题反复背记。
小门开关的声音传来,他随手抓来一本教科书盖住卷子。
“你来干嘛。”虽然已经闻见味道,但他还是莫名地想为难一下这个抢了自己第一名位置的人。
“饼干刚烤好,你试试。”邬见山把一盘饼干放到他面前。
“拿走,我刷牙了。”
邬见山鼻子凑到他嘴边嗅了嗅,不是葡萄味的。
“没刷。”
“你是狗吧!”闻清和恼羞成怒。
一盘饼干,一半压出了漂亮精致的花纹,另一半朴素潦草,甚至可以用张牙舞爪来形容。
闻清和清瘦的手指轻轻捏起一块奇形怪状的饼干,埋怨道:“怎么这么难看。”
“你试试。”
闻清和一看他那认真得要生出火的眼神就知道,这丑得惊人的饼干是小少爷亲自上手烤的。
“难吃死了。又干巴又苦。”
邬见山心里一酸,但只是“哦”了声。
“你这次考了年段第一,是不是可骄傲了?”闻见山随手扯了个小垫子扔过去给邬见山坐。他知道这挑剔鬼不愿意直接坐在地毯上。
邬见山想了想,答道:“没有。”
闻清和轻哼,坦然道:“没事,你可以骄傲。考赢我这件事,确实值得骄傲。”
“那也没有!”邬见山坚持回答。
“随便你。反正下次的第一名肯定是我的。”闻清和下战书似的说道,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也不许故意考差,知道了吗?”
“嗯嗯!”邬见山点头。
邬见山从正门回了房,脑子里一点没装考试的事,全是闻清和嚼他饼干时候的愁眉苦脸的样。
第二天早晨出房门,恰巧遇见闻清和手里拿着昨天晚上装饼干的盘子,里面一块饼干也没剩,只剩了点碎屑。
邬见山有点期待,但只沉默地盯着闻清和下楼。
闻清和头也不回:“难吃的全倒了。”
“那我去帮你倒垃圾桶。”邬见山说。
“你敢。”
闻清和停住脚步警告他,接着还是下了楼。
那之后确实如闻清和所说,他拿回了第一名的位置,并且再也没让别人抢走过。哪怕邬见山再怎么挑灯夜读,总是以微弱差距被闻清和打败。
但邬见山不在乎。
他像只粘人的小狗,成天跟在闻清和身后摇尾巴。
闻清和骂了他,他也摇尾巴,闻清和考了第一,他也摇尾巴。
小狗是在初三那年,突然就变了的。
初三开学时,邬见山一夜之间分化成了S级Alpha的消息传遍全校。
刚分化完成,他就一拍胸脯召开家庭会议宣布“以后我来保护你们”,结果挨了在座另一个S级Alpha闻远志的一个脑锤。
闻清和看着他在Alpha激素影响下下日渐高大的体格和线条隆起的肌肉,心里不是滋味。
闻清和当时的同桌叫林齐,性格内向,晚自习前总是一个人在楼梯间吃晚餐。闻清和怕他孤单,每次去隔壁班找邬见山吃饭时都让他跟着。
林齐性格其实很好,总是安静走在闻清和身边,偷偷瞧着另一边从不正眼看人的邬见山。
某个星期五,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林齐提前二十分钟跑了出去。闻清和没太在意,直到看见邬见山从隔壁班出来,也往楼梯转台的方向去。
他们三个人一起出校门吃晚餐,往往都是闻清和走在中间。在餐厅吃饭,也是闻清和和邬见山坐一块,林齐坐在闻清和正对面。
仔细回想起来,闻清和似乎从来没见邬见山对林齐说过一句话。
他回过神来时,桌面上的练习卷已经被笔戳得全是黑点。
邬见山什么时候能和别人玩了?
闻清和把试卷背过面去,从教室后门也溜去了楼梯转角。
这个点,初中部只剩顶楼的初三学生在上晚自习。邬见山和林齐不知道在躲什么,特地跑到了楼下熄了灯的初一班级门口说话。
闻清和往下跑了三层楼才找到他们。
“邬同学……我喜欢你。”林齐的声音从暗处传来。闻清和急忙收回探出的身子。
对方明显沉默了十来秒,没有说话。
“你不是要说给闻清和准备生日惊喜的事情?”
闻清和莫名鼻头一酸,因为他听出了邬见山的语气里明显的意外和喜悦。
虽然邬见山其人,从表情上传达不出什么明显情绪,但他语气里微妙的感觉,闻清和察觉得一清二楚。
林齐接着回复道:“我不那么说,你怎么能跟我出来?”
“所以你没打算给他准备生日惊喜?”邬见山问。
林齐不明白面前的人为什么一直顾左右而言它。明明自己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来表白的,但邬见山总是揪着那个被拿来当借口的“生日惊喜”不放。
“没啊。”林齐理直气壮道。
邬见山轻笑了两声。
楼道里没有其他人,闻清和连邬见山的手摩擦过校服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那两声轻笑就像粗糙的磨砂纸,骤然从闻清和心口用力搓过。
邬见山又沉默了片刻,说:“我以为……你喜欢闻清和。”
“我喜欢的是你。”林齐强调道。
闻清和那天晚上包也没拿,兜里揣着个手机,直接下楼、出校门、乘出租车回家了,一步也不敢停留。
邬见山一直以为林齐喜欢我?
结果林齐向他表白了!
所以他才会这么高兴吗?因为他哪怕没跟林齐说过一句话,也没邀请林齐做过任何一件事,就能让对方喜欢上自己。是这样吗?
他以为他是谁!
闻清和越想越气愤,余光撇见路边他爱吃的鸡蛋灌饼,在心里诅咒摊主今天晚上所有的鸡蛋都从饼上滑走。
的士司机把他放在大门口。闻清和拿出手机准备付款,发现自己的电话显示43条未接来电——其中42条来自邬见山,1条来自林齐。
闻清和挑了挑眉,没想到林齐会打给自己,没多想就打了回去。
“喂,清和吗?”林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嗯。怎么了?”
“没什么,我看你桌上好几份卷子都没收,怕被风吹走了,就帮你放在抽屉里了。你杯子也忘了盖了,我也帮你盖好了。就是打电话跟你说一下。”
“谢谢,明天请你喝奶茶!”这个点摆渡车已经下班了,闻清和又不想麻烦邬沅,于是边打电话边爬上坡,声线有些不稳。
“没事没事!不过……”电话那头轻微的呼气声扑在话筒上。
闻清和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些什么:“有什么事吗?”
“我和邬同学……今天有点小矛盾。”
闻清和握着手机的右手骤然发紧。
确实是。
小矛盾而已。
“没事,邬见山那个人看着凶,其实不会在意那些小事的!明天咱们还是一起吃饭,奶茶让他付钱!”闻清和硬着头皮安慰他。
电话那头传来如释重负的笑语:“谢谢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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