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嘉平：【知道。】
边嘉平：【你又怎么知道的？】
许斯然嘶了声，他对边嘉平总莫名慌张，从加微信开始就并非他本愿，他的回答和他突然冒出的好友申请一样难处理。
许斯然抱着手机解释昨天的小事故，越解释说越多，看边嘉平迟迟不回消息，他终于意识到，他越界了。
这种像是秘密的话，他就不该问。
许斯然看了眼居蕙，又看向盛戚京，默默对他说了三遍sorry。
到了下午，各学员把烧好的土窑一一码好放在院里，下午四点正式点火，这之前要跟着厉师傅学习装窑和点火升温的注意事项。
装窑，即把做好的陶土制品放进窑室，等待正式点火烧制。窑室一般有三层，火焰会从下往上吹吐力量，输送草木灰，想釉更漂亮，最好把物件放在最下那层。
居蕙在最下层足足放了十件，给云傲南做的情侣款阔口小碗放最中间，一白一黑，台球大小，五指正好托起，转起来很解压。
最近云傲南和裴垚好像进展不错，俩人成功跨过热恋，正各自享受寒假独处的悠闲时光。
很快居蕙把窑室装满，一共十八件，她心满意足，转头去看盛戚京的小猫。
一只精致的卉卉戒指被他装进猫猫肚子里，盛戚京胳膊被一吞到底，他还把这只卉卉放在了最后一层。
他什么意思？
盛戚京没注意到她震惊的视线，笑着继续把窑装满，居蕙数了数，一共三只关于卉卉的东西！
稍迟了二十分钟，院子里近十只土窑终于全部装好，居蕙给每人发了三支香，敬奉窑神用，祈求千万别炸。
发到盛戚京时，居蕙手绊了下，一不小心把递到手的香摔到地上。
居蕙抿唇，抱歉地看他：“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盛戚京捡起线香抖掉灰土：“没事，这么高都没摔断，我觉得有好运。”
居蕙扯扯嘴角。
开火后的投碳最为忙碌，神经必须高度紧张，稍错一步火就可能烧到脸上。
Gerald先生恶趣味地播放久石让的《Merry Go Round》，紧促的交响乐和鼓风机齐声轰鸣，厉师傅在舞台中央大声指挥：千万小心鼓风机！
夜晚降临之前，盛戚京的哈欠小猫第一个成功升至1000度，橙黄色火焰从猫猫大嘴喷涌而出。厉师傅不吝夸奖。
大年初七是个尴尬的庆功日，这天没有暑假的蝉鸣，没有下个垫脚可望的长假期，被火电燃起的兴奋很快被工作催婚等话题淹没。
埋头的居蕙假装没听见大家说返程的高铁票有多难抢，有谁抢到，有谁请假，周围明明没有离别的氛围，居蕙却有些变扭。
她听见盛戚京说初三那天就买好票了。
她不会误判，但看来盛戚京的确不想和她重新开始了。
“还好没为他做很多”，居蕙心头飘过这句安慰。
夜幕渐深，在十多只人类焦急催促下，窑神终于把所有人的温度升至1200。
强还原的化学反应顺着天禄的火焰纹向上攀爬，冒出星星点点，数不清的橙红火丝。
居蕙站在原地欣赏好久，直到第一个，然后是第二个，马上要赶不上高铁的学员匆忙离开，院子里的的火光也收束归肚。
盛戚京也走了。
卉卉戒指则留下散热，等明天完全冷却，居蕙这群工作人员亲自收拾打包，寄还给他。
厉师傅叉起腰，对剩下的学员说：“还是当学生好，他们没福气亲自开窑……你们的窑也放那吧，我们收尾，快去消灭刚烤好的鸡翅！”
呜呼一声，忙碌四个小时的学员们四散跑走。
居蕙肩膀被撞了下，一回头，见是蒲茵。
“戚京看来真走了，他房间留的我的号码，刚刚收到退房短信，他现在去若北忙什么啊。”
“不知道。”
居蕙连他去若北都不知道，对蒲茵微笑耸肩。
蒲茵愣了下，很自然地转开话题，今晚厉师傅会放超大型烟花，大到从高铁的小窗也能看到：
“等他们吃完一走就放，你说要是他们走的方向正好在烟花侧面，会不会只能看到一条线？”
“去若北的方向可能会有影响吧，不过只会变得扁扁的，但不会扁成条线。”
蒲茵呵呵扯开唇角，先一步转身回去观察土窑情况。
她刚走，居蕙手机震起，盛家姝的视频通话打来。
院子太暗，居蕙走到泥塑工作室才接起，铃声在这期间一直没停。
“居蕙小姨，你拿到戚京舅舅送你的戒指了么。”
一接通，画面里不是熟悉的娇艳美人，而是琉璃的孩子小环，抱坐在月嫂怀里，不听话地来回抖动四肢。
盛家姝夹着嗓子，居蕙尽力配合：“小环好久不见，小姨没收到什么戒指呀。”
说完亮亮两只空荡荡的手掌，被防火手套裹了一整天，视频里显得有些糙。
“没有？”
通话镜头回归到盛家姝脸上，她没化妆，淡淡的血丝从皮肤清透出来，她眉头皱紧问，“盛戚京不是也在景德镇，他没给你嘛？”
居蕙摇头：“他回若北了。”
盛家姝不说话，目光从镜头前移开，身后场景从客厅换至琉璃家书房，杂音少了大半。
盛家姝：“……是这样，前段时间我专门找了景德镇的设计师给你做了对项链戒指，想着盛戚京和你在一起，让他拿去送你，晚宴那天我们玩笑开太过，抱歉呀小蕙。”
居蕙头顶冒出个巨大的惊叹号：“家姝姐，那天我压根没生气，你太客气了。”
“诶，还没收到就先别说没生气了。”盛家姝努起嘴巴，居蕙看着屏幕里的人轻轻晃动，手指敲打声此起彼伏，“盛戚京怎么这么会掉链子。”
她跟着面露难色，想了会儿，问：“首饰在哪，我可以自己去取。”
也只好这么办，盛家姝刚联系了那位设计师，对方上午已经打好，没等到取货人，又着急出差，只好把东西放到工作室旁的酒店前台寄存。
酒店还要求十点前取走，盛家姝扶额抱歉，居蕙摆手说没问题，这酒店位置离她民宿不远。
居蕙突然要提前回市区，厉师傅和蒲茵一愣，二话没问许她先走。许斯然也对居蕙点头让她放宽心，和Ida夫人一同送她到门口乘车离开。
晚上九点，车程小半个小时，时间上还绰绰有余，她安下心窝在后排专心准备面试问题。
经久不见的山琴发来微信。
山琴：【请把你的银行账户给我。】
山琴：【差不多五万一吧，还带上你那份，真是谢谢你帮我垫钱了。】
居蕙盯着这话，如鲠在喉。
一个两个的，今晚触霉头了！
积攒已久的怒气瞬间达到顶峰，但反而让她更冷静，居蕙开始查找所有联系过的受骗者消息记录，一一截图，编辑，十分钟制成简易版受害人笔录。
居蕙：【差很多，而且当然要带我这份，还得连本带息还，我按银行定存利率1.05%收你三个月利息，一共53771.32。】
居蕙：【[照片]】
居蕙：【银行卡号在备忘录文末，自行查找，转账记得备注好你的姓名，身份证。】
山琴明显是看人下菜碟，见居蕙情绪起伏不大能容忍她迟到做错，日常返校还会有豪车接送，才对她下手。
山琴以为这五万对她只是某一天的零花钱。
山琴没回答，过了会儿，居蕙收到银行发来的短信，显示收款到账53800，害居蕙笑出声。
她要是实在想扳回一城，不如给居蕙转六万元整。
盛家姝：“你在笑什么？”
居蕙：“刷到一个好玩的帖子。”
盛家姝担心她一个人出行安全，两人视频保持在线，不过她那头有孩子在吵，话筒一直静音，各干各的事。
没想到盛家姝耳朵一直在站岗：“听上去心情不错，快到酒店了吗？”
居蕙把手机举起，镜头翻转为她展示窗外，车子正好驶过一个大型公园，镜头里的广场入口摆着立体粉红爱心的巨幅展板，附近大学的情侣围在爱心旁，合照打卡。
居蕙笑容一僵，又想起盛戚京。
“快到情人节了呀。”
“酒店也快到了。”居蕙把镜头收回来查看导航，“还有三百米。”
盛家姝笑：“那我就挂了，收到后别嫌弃丑，那项链戒指是我设计的。”
通话挂断，居蕙把山琴多支付的面子钱返还，但被拒收，她已经把居蕙好友删除。她表情淡然，那就谢谢山琴帮她付了这趟打车费。
合门下车，第一片雪花落在她脚边。
景德镇突然下起雪，极速吹落的雪花像白色流星在眼前飘落。
居蕙有些惊讶，早在二期开课前她就查过天气，这几天只晴不阴，温度湿度不影响露天柴烧。
意外总比明天来的更早，现在的窑坊大概正慌着忙着收土窑。
那盛戚京没机会看到扁形烟花了。
雪花混杂着冷雨想把地面打湿，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雪，居蕙站在酒店廊下看了好久。
这个冬天她见过不少雪，在宋庄出租屋的小窗里，在焊工师傅的三轮车上，在山琴的怀抱里，每场雪都下的苦涩，令人讨厌。
但今晚这场雪不一样，它很好，它在宣告冬天马上结束。
最料想不到的山琴都还了钱，今晚突然下雪，盛戚京拒绝她又有什么可意外难过。
今天是个完美的庆功日，她可以把红通通的票子摔到盛戚京脸上，彻底结束一切了！
她给盛戚京打去电话。
嘟嘟两声，电话接通。
“喂？”
盛戚京那头安静，只有他的声音。
“盛戚京我讨厌你。”
“又讨厌了？”
居蕙硬生生说对，盛戚京呼吸声加重，听上去像是被她电话吵醒，懒懒地从高铁商务座上翻了个身。
过了会儿，盛戚京轻笑：“快十点了，你不赶紧去取首饰吗？”
居蕙更生气：“这酒店一看就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制，晚了又不蕙关门。而且我是收礼物的人，可以迟到一会儿。”
“对。”
盛戚京学她。
这一个字都忍不住的笑意让她心烦，她听着他的低笑，路边车辆在淋湿后的地面哗哗穿行，他比这世界吵人。
居蕙恶狠狠地撅起嘴，反正他看不见，“你耍我，现在也甩过我了，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把银行卡号发我，我还你钱。”
盛戚京：“从此一笔勾销？”
居蕙：“当然。”
“可以…但你今晚还欠我一个拥抱。”
电流和现实突然交织，又远又近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盛戚京举着手机，另只手攥着的红盒子在指尖转了两圈。
砰。
像是远方，又像居蕙心口，她听见某处炸起小片烟花。
是片扁扁的，不确定好不好看的烟花。
盛戚京张开双臂，歪头问：“讨厌的人还能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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