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陆瑃突然站起来,可膝处的酸痛再度传来,她刚站起又摔坐下来。
“你做什么?”何绍被她吓一跳,忙扶住她。
“那人派杀手两次刺杀你,却次次没有得手,他定不会善罢甘休。”陆瑃神情紧张,害怕地将他手拉住。
“虽然我并非全然知晓此事,但我清楚,我哥哥的事一定牵扯着许多事、许多人,而你奉皇命前来彻查,定会有人从中作梗。”
陆瑃咽了咽喉:“只怕还会有人要来害你,你一个人太危险。”
“可我觉得,并非如此。”何绍摇摇头。
“我奉陛下之命来到洛州查你哥哥一事,洛州以外之地于我是危险的,可我想洛州反倒是最好的地方。”
“为何?”陆瑃蹙眉。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半分猜测般说道。
“正是。”何绍垂首。
“如今我已来到洛州,官府内也有人知道我是谁,为何事而来,又奉谁的命,恰恰将身份全然显露才是万全之策。”
“他们知道你是奉皇命来此,便不敢伤你分毫。”陆瑃接下他的话。
“否则,他们也不好交代。杀了我,不更坐实陆大人是无辜的么?”
何绍沉眼,将拳握得更紧一些。
“所以,你不必担心。”
眼中阴霾全然散去,望向她的一双眼里只有如春日般的温情。
“可是……”
她还是不放心。
“他们不敢在明里伤你,可我怕他们会在暗中害你。”
“那我便得先行一步。”
陆瑃不解,满含疑惑地望向他。
“如何行?”
“我虽在明,却并不意味着自己不能掩面行于人后。除了在明里介入,我也想暗中调查此事,这次,希望你能帮我。”
陆瑃垂眸。
“其实……我已经在暗中寻找线索了。”
眉目一顿,何绍只觉心脏漏了一拍。
陆瑃将那封以绢帛为纸的信拿出,摆在他眼前。
“这便是那日送给我哥哥的信。”
她指着绢帛上的字:“我让徐果帮我找到一识墨的先生,那先生说这字是玄墨所写。而玄墨产于扬州,又十分珍贵,若非洛州望族,怕是用不上这墨。”
何绍拿起绢帛,凑近闻了闻。
味沁香隽永,一嗅便知是上等墨。
“那日是徐果将信送到府上的,我问过他,他说是一男子叫他将信送来,而那男子的右手小指断了一节。”
光洁的绢帛宛如碧波,在日光下波光粼粼。
“这绢帛……”何绍伸手揉了揉。
绢帛不皱,甚至没有留下痕迹。
“这人,果真不是一般人。”何绍冷笑一声,目光不曾从那绢帛上移去。
“因为如此,我哥哥的事才会这么难。”陆瑃垂眸,不自觉地暗叹口气。
“你可曾去过布行?”何绍突然问她。
“布行?为何要去布行?”陆瑃蹙眉。
“这绢帛四周并不平整,当是从衣服上裁下来的,而这料子亦不普通,我们可以去布行查查这究竟是什么布料,又卖给过哪些人。”
陆瑃眼前一亮,不禁笑起来。
“我竟忘记这绢帛也是线索。”
“那我们现在就去。”她有些迫不及待,扶着塌站了起来。
而何绍沉着脸不去看她。
“怎么了?”
“想要知道那人是谁也许并非难事,可想要扳倒他,才是最难的。”
倏尔温风一入,绢帛也被吹起。
何绍抬眸,像是在用眼神问她。
“我知道。”陆瑃扯唇,神色无比冷静。
她早就知道这一切,此刻才能如此安然。
“无论那人是谁,我哥哥的案子本就是一件难事,不是么?”
一股气从她口中吐露,她不是在问何绍,而是在说服自己。
“若一件事很难很难,其实再难一些也没有什么分别,无论怎样,我都会拼尽全力、不管不顾地去抵抗。”
陆瑃背过身,又将头仰起。
一直手突然搭在她的肩上,紧接着,她又被他拥入怀中。
“我从未怕过,我只担心你能否承受。既然你如此勇敢,那我便不会自以为地将你护在身后。”
声音从头顶传来,陆瑃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我希望你不会暗自将我推开,我更希望你永远不要伤了自己,好么?”
眼泪滚落,脸颊处也有一股温热。
“好。”她回答。
眼前一片朦胧,一只手轻轻地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
何绍站到她面前,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
无比温暖。
过去,陆瑃以为一切并不会太难,可当她真正身处在这儿时,她才清楚寸步难行究竟是什么感受。
“我想先回去找我嫂嫂。”陆瑃胡乱地将眼角的泪抹去,哽咽开口。
“我陪你去。”
步履生尘,陆瑃走得很快。
“嫂嫂!”刚推开府门,陆瑃便朝里大喊一声,又拉着何绍快步往府内走。
刘若兰正坐在房内,听见陆瑃的声音,连忙推门走到院内。
眼泪再度失控,陆瑃小心趴在刘若兰的怀里。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刘若兰不停地念叨,见到陆瑃安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她总算能安下心来。
“陆夫人。”何绍察觉她注意到自己,向她垂首作揖。
见到他,刘若兰终于知道陆瑃为何能无恙归来,心里自是十分感激。
“多谢何大人帮瑃儿。”
“陆夫人多礼,这都是何某该做的。”
“不要在外头站着,还是先回去坐坐吧。”刘若兰看一眼何绍,又牵着陆瑃的手往堂中走。
“晴雨,倒些茶过来。”
茶香醇厚,杯面泛着丝丝热气。
何绍端杯抿一口茶:“这茶,是汴京产的?”
刘若兰扬唇一笑:“何大人果真是懂茶,只一口,便知茶从何而产。”
陆瑃也喝一口,仔细品了品,一口不够又再来一口。
一杯茶下肚,她都没觉着有什么不同。
“你是怎么尝出来的?我总觉得和其他茶没什么区别。”
陆瑃凑到何绍跟前,好奇地问他。
“兴许是我常喝京城的茶,有些熟悉吧。”
陆瑃哦一声,又倒一杯茶尝了尝。
刘若兰在一旁,没忍住笑出声。
“可尝出什么来?”
陆瑃抿唇想想:“刚入口时只觉有些苦涩,可没一会儿,竟有些甘甜。”
说罢,她又尝一口。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同。”陆瑃拧眉,模样十分认真。
刘若兰笑着看向陆瑃,可没一会儿,她的笑便凝固在嘴角。
“何大人这次来洛州,可是为我夫君一事?”
刘若兰话锋一转,方才轻松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陆瑃坐直身子,倒吸一口气。
“正是。”何绍看一眼陆瑃,随即垂首,不掩来意。
“还请陆夫人放心,我一定会为陆大人一事尽力,向世人揭开此事,还他一个清白。”
刘若兰扯唇一笑,下意识地舒口气。
“那他现在可还好?”她偏头看向陆瑃,显然是问她的。
陆瑃撇开目光,今日狱中之事尽数浮现在她脑海。
“好的,哥哥他现在很好,他还让嫂嫂不要担心。”
“真的?”刘若兰非常欣喜,可眼神里还是透露出一丝怀疑。
“当然,他还说春节时要教我、瑾儿还有将要出生的孩儿做灯笼呢。”陆瑃一只手拉住衣裙,手心仿佛在不停地冒着汗。
刘若兰抬眸痴笑:“那时孩子恐怕尚在襁褓,如何能跟在他身后学做灯笼?”
“对啊,当时我就是这么跟哥哥说的。哥哥定是想嫂嫂和孩子想糊涂了。”陆瑃接下她的话,悄悄朝何绍使好几个眼色。
何绍怔愣,回过神来连连附和陆瑃的话。
“是啊。”
“嫂嫂你且放心,如今还不能定哥哥的罪,官府中的人也不敢伤他分毫。”陆瑃拉住刘若兰的手,温声安慰。
“陆夫人还请照料好自己,此次我奉陛下之命前来洛州,为的就是彻查此事,将真相公之于众。”何绍也在一旁说道。
“好。”刘若兰紧紧抓住陆瑃的手,听他们这么说,自己的一颗心也便愈发安定。
“若没有你们帮忙,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若兰突然想起陆恒刚出事的那几日,自己也曾前去官府为陆恒喊冤,可官府的那些人各个凶神恶煞,甚至都不让自己见陆恒一面。
胎儿渐长,刘若兰便不敢贸然行事。
“瑃儿在的。”陆瑃揉揉刘若兰的手,像在京时刘若兰对自己那般温柔。
刘若兰轻咳一声,凑到陆瑃耳边:“你与他现在如何?”
陆瑃顿时羞红脸,声音微弱如蚁:“晚上再同你说。”
陆瑃忙捂住刘若兰的嘴,怕她待会儿说出些不能听的话。
何绍自是不懂两人言语之意,更不知陆瑃为何突然有如此反应。
他呆呆地看着陆瑃,举杯抿一口茶。
“方才你在说些什么?又怎用那样的表情看向我。”何绍走在她身侧,灰黑的身影倒在她脸上,为她挡去刺眼的阳光。
“怎样的表情?”陆瑃抬眸看他。
何绍想了想:“羞怯的。”
陆瑃没忍住笑。
“你笑什么?”何绍叉手,却也跟着她笑起来。
“只是突然觉得你很可爱。”陆瑃挽住他的胳膊,又往他身上凑了凑。
何绍方才说的表情此刻也浮现在自己脸上,他终于明白。
他嗯一声,故作镇定。
而陆瑃在一旁止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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