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雾,夜静如水。
何绍到城西时,天已昏暗,又找了许久才找到卢信的府宅。
还未踏入府门便被人拦住。
“你是谁?”
“我找你家卢大人。”
小吏轻笑一声:“你是什么人,我家大人可是你能找的?”
听此,何绍只觉好笑:“如何不是我能找的?你告诉他,有个姓何的人要来找他。”
没多久,卢信便满脸堆笑地赶到府门。
“何大人,有失远迎,里面请。”
“想要见卢大人一面实在是难。”何绍悠悠开口。
卢信的脸顿时一黑,满含怒气地朝小吏看一眼:“是他们不识相,没认出何大人来。”
“这位是?”
刚入厅堂,何绍便见一年轻男子靠着椅子,神情慵懒,手上还提着一壶酒。
“酒,给我拿酒来。”他大唤一声,却无人回应,他便愈发不耐烦。
卢信见此,忙上前拧他的耳朵,压低声音朝他骂几句。
“这是我家犬子,让何大人见笑了。”卢信有些尴尬地朝何绍解释。
“无妨。”
说着,卢信又朝椅上人使个颜色:“快去拿壶酒来。”
卢子萧一脸不情愿,却还是扶桌而起。
“这孽障实在顽皮,又不学无术,还望何大人往后为他指点一二。”
“卢大人抬举我了。”何绍垂眸,勾唇笑笑。
谈话间,卢子萧已将一壶酒拿过来。
酒香清淡,杯中酒好似一块明镜。
卢子萧端起酒杯,递到何绍跟前。
接过酒杯时,何绍心一惊。
“令郎的手……”他拿着酒杯,一直看着卢子萧残缺的一指。
卢信一愣,继而解释。
“年幼时被马蹄所碾,便断了一节小指。”
何绍嗯一句,而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突然想起陆瑃说的那人,如今只怕就是卢子萧。
“何大人今夜来,所为何事?”卢信开口问道。
“自是为陆大人一事来的,我虽承皇命,可在洛州,还是得请卢大人多多帮忙。”
“何大人多礼,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还望你我共力,查清此事。”卢信敬他一杯。
何绍也回敬他一杯。
“此事……究竟因何而起?”杯酒下肚,何绍主动问起这事。
卢信眉目一拧,将酒杯放下:“何大人恐怕还不知此事脉络。”
“那日有人向官府报案,说是在天青楼看见元人身影。此事重大,我便立马派人前去,可一进去……”
卢信叹口气,没再说下去。
“便看见陆大人与元人待在一起?”何绍问道。
卢信双目渐亮,点点头:“正是。”
“我十几年前便来到洛州为官,常在百姓口中听闻元人在洛州所犯之罪,便愈发痛恨元人。没想到陆大人竟会……”
卢信情绪越发激动,好似十分生气。
何绍双眸暗了又暗,心里生出莫名的烦躁来。
“那个元人,可还在?”何绍揉揉头,更觉烦闷。
“他……已经死了。”卢信支吾着。
“卢大人将他杀了?”何绍突然扬声。
“无论是谁与元人勾结,这件事最重要的是为何会有元人出现在洛州城,卢大人却将他杀了,此事该如何审?元人所谋又该如何查?”
卢信被吓一跳,忙稳住他。
“这不是还有狱中那位嘛,审他便可。”
何绍眼一沉。
依卢信的话,他是将此事全然推到陆恒身上去了,也难怪陆恒会说自己百口莫辩。
如今,卢信的嘴恐怕是难撬开了。
只不过,还有一人。
何绍抬眸,朝在一旁醉熏熏的卢子萧看一眼。
探他,或许会容易些。
“卢大人说的是。”
何绍咬咬牙,面上却还是笑着的。
卢信突然松口气,想再为他斟满一杯酒。
何绍抬手,挡住酒壶。
“卢大人的酒实在是好,几杯下肚,我便有些醉了。”
酒壶悬在半空,酒水呼之欲出。
“看来何大人的酒量不太好啊。”卢信一怔,随即打趣道。
何绍笑笑,却也没否认。
“多谢卢大人款待,我看夜色已深,便先告辞了。”
说罢,何绍站起来,甚至还踉跄几步。
“要不我找人将何大人送回去吧。”卢信见他有些醉。
“不必。”他笑笑,朝府外走去。
烛光点点,巷间时有狗吠。
这夏夜,还是有些寒凉的。
何绍沿着墙,慢慢前行。
刚走到巷口,一道黑影突然窜出,还没等他看清是谁,那人便抓住他的手,拉着他走到更为昏暗处。
他反手钳制住,那人无力可逃。
何绍只觉奇怪,明明已是黑夜,这人竟戴着帷帽,让人看不清脸。
“是我。”她压低声音,手却在用力地挣扎着。
听见声音,何绍立即认出,忙将自己的手松开。
“这么晚,你怎会在这?”
“我们先走,我看见有人在后面跟你。”
陆瑃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拉着他,绕了一个又一个巷子。
“我先歇歇。”
陆瑃将帽帷掀开,气喘吁吁地靠着墙。
喘息间,她又朝四周望了望。确保没有人来,便松下身子蹲在墙下。
“刚刚有人在你身后不远处,你都没察觉到么?”陆瑃抬头看他,语气间还掺杂着些许责怪之意。
“他竟派人跟我。”
何绍揉揉头,在她身旁坐下。
刚才心急,陆瑃都没察觉到他身上的酒气,现在他坐在自己旁边,她便瞬间闻见淡淡的酒香。
“你喝了酒?难怪有人在你身后你都没发现。”陆瑃抱怨几句。
“喝了几杯,只觉有些头晕。”
“我看你是头昏眼花,若不是今日我在,还不知会发生些什么呢?”陆瑃没好气地说道。
“你教训的是,下次不敢了。”何绍轻了声,向她服软。
“只是今夜你怎会在此?”何绍终于想起要问她这个问题。
“我……”陆瑃叹口气,神情有些凝重。
“我放不下心,还是想来看看。”
何绍向她靠近一些。
“今日在他府上,我见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陆瑃顿时凝神,却觉有些疑惑。
“写信之人,我看见卢信的儿子右手断了一节小指,我想当初就是他传的信。”
陆瑃早就在心里认定害陆恒的人绝对是卢信一方,可现在证据再加,她突然觉得压力更为沉重。
光凭已有证据,是不可能扳倒卢信等人的。
“这卢信,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光是今日所历,何绍便知道他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
“总会找到方法的。”陆瑃抬头,掀起一侧帽帷,望向墨色天。
此刻月亮虽被云朵遮挡,可天空中仍有几颗星星。
“是,会找到的。”
两人并肩同坐。
巷间无有灯火,只能借月色将彼此看清一些。
轻风徐来,薄纱微动,宛若笔墨,勾勒出女子的面容。
帽下人的脸朦朦胧胧、时隐时现。
何绍痴痴望着,不自觉地将一侧纱掀开。
陆瑃察觉,扭头看着他。
眉目舒展如泉,双眸澄澈如月。
明月倒映在如镜般的泉面,何绍收回手,不忍搅动这静幽的泉。
可是她笑了,明月便随之闪动。
“我可真是糊涂,竟忘记将帽子摘下。”
陆瑃取下帷帽,置于膝上。
她的面容全然显露,而何绍始终没有收回眼。
心中泛起旖旎,将他本就不宁的心弦扰得更为狂乱。
被他这么盯着,陆瑃突然有些无措,僵硬地将目光撇去。
“你醉了。”陆瑃揉捏衣裙,不知该做些什么。
此刻,她竟会因他炙热的目光而局促。
“是,我醉了。”
借着醉意,何绍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扭过来。
指腹轻柔,摩挲她的双唇。
陆瑃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一双眸子又动来动去。
何绍轻笑一声,陆瑃只觉双目更为迷离,她索性将眼闭上。
鼻息渐近,铺洒她的面庞。
淡淡酒气入鼻,陆瑃忽觉自己也醉了。
醉意壮胆,陆瑃倏尔将眼睁开,直勾勾地盯着他饱含笑意的双唇。
“我也醉了。”
话音刚落,一片柔软抵上她半开的双唇。
清冽酒香让她醉意更添几分。
周遭昏暗,两人都在用全身心感受彼此的温度。
双睫如羽,陆瑃的心正一阵一阵地乱跳,身体也泛起酥麻。
若不是坐着,陆瑃只怕是要倒在地上的。
他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如竹般的指节慢慢深入她的乌发。
由轻渐重,他肆意索取着只有她能给予的甘霖。
陆瑃突然有些喘不过气,将他胸前的衣物抓得更紧些,借着空隙多吸几口气。
夜静如水,两人只能听见唇齿交融声与彼此渐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舍得分开。
陆瑃只觉双唇火辣辣,全身上下都是滚烫的。
何绍牵起她的手,含笑垂首,把玩着她的指节。
“你会一直陪着我么?”陆瑃躺在他腿上,将他的手紧抓住。
“若你想,那我便会一直陪着你。”
“如果我不想呢?”
“我会厚脸皮地跟着你。”
陆瑃没忍住笑。
“我突然觉得,你是个很傻的人。”
“为什么?”
“我怎会不要你陪着我呢?我可不是在骂你,而是你这个样子让我很喜欢。”
人前,他总是严肃模样。可避开其他人,两人共处时,陆瑃总会被他的反差打得措手不及。
她很喜欢逗他。
“那我便一直傻下去。”
她又笑出声,往他怀里凑了凑。
“你真傻。”
“是,我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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