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屋内仍是没人应声。李尚宫却也不急,只是缓缓开口:“还是无人肯说?蒋姑娘与心映姑娘是要同东厢房的两位姑娘一起受罚吗?”
张心映与蒋静贞俱上前一步,互相看了一眼,朝着李尚宫行了礼:“确实都是二位姐姐亲手所抄,还望尚宫大人明察。”
李尚宫看着她们,却是笑了。
“在这宫里姐妹情深固然很好,可归根结底还是得先自保。老奴已如此说,二位姑娘还是此番说辞吗?”
“确实是二位姐姐亲手所抄,不曾假手于他人。”张心映的身子都在害怕的发颤,两人的回答却还是一字不改。
“便是到了御前二位姑娘也是如此说辞吗?”
“是。”
李尚宫看了她们四人一眼,又仔仔细细的比对了一遍笔迹,这才叹了口气,眉头也彻底舒展开来。
离开时,李尚宫驻足在门口,月光透过开着的门撒在她的身上。过了良久,李尚宫才开口:“下次再说这种话前,记得先把东西收拾好了。”
“尚宫大人教训的是。”张锦书最先反应过来,忙上前一步应了。
看着李尚宫走远的背影,四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张心映吓得跌坐在一旁,张锦书忙上前抱住了她,柔声哄着:“好了好了,没事了。”
而后张锦书又看向蒋静贞:“此事还多亏了蒋妹妹的厉害,竟然像到连尚宫大人都无法比对出。”
蒋静贞此时松了一口气:“我自幼便跟着师父学的,便是谁都不会认出。”
“妹妹何故学这个本事?”萧妘有些好奇的问着。
蒋静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家里原是卖做古字画起家的,这本事原是拿去骗人的……”
四人便又笑了起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日日流转。在时光奔走间,即将迎来女功考较。张锦书和萧妘的罚抄也终于写完了。
最后一笔落下,张锦书拿起宣纸。轻轻吹干上面的墨痕。
“我们今日便给永宁公主送去吧。”萧妘捶了捶手臂。
张锦书看着那厚厚的两沓落满墨迹的宣纸,却摇了摇头:“姐姐,我以为不可。永宁公主之所以让我们抄什么《女训》,便是故意刁难。明日便是女功考较了,此时她若再刁难我们,我们毫无招架之力。”
“况且秀女无事不能出宁秀苑,永宁公主不派人来,我们也出不去的。”
“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这几日相处下来,萧妘已越发信任张锦书了。
张锦书想了想,才又道:“既然秀女无事不能出宁秀苑,我们把抄好的《女训》交给尚宫大人,劳大人在女功考较开始前再寻人替我们转交便是。如此永宁公主便是要找我们的麻烦,也要等到考较结束之后了。”
萧妘思索片刻:“大人会帮我们这个忙吗?”
“总要试试的。”
“那便试试吧。”
于是,两人各抱着一沓宣纸敲开了李尚宫的门。
彼时李尚宫正坐在窗边的书案前看向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听见敲门声才回过神来,让她二人进去。
张锦书和萧妘推门进去后,重新关好了门,才行了礼:“尚宫大人万福。”
“二位姑娘免礼,不知姑娘今日找老奴有何要事?”
张锦书接过萧妘手里的那沓宣纸,双手捧着走上前递给李尚宫:“请尚宫大人过目。”
李尚宫翻看了几页,点了点头:“姑娘们竟然还真的抄完了,做的不错。可此物姑娘们是要交给永宁公主的,何故要交给老奴?”
张锦书这才开口:“大宁宫规,秀女无事不得出宁秀苑。可永宁殿下的人又未来。民女们想请大人代为转交。”
李尚宫点了点头:“也好,恰好我今日有个差事要去栖梧宫一趟,想来永宁殿下也会在那处伴贵妃娘娘凤驾。便帮你们转交了吧。”
张锦书又屈膝行了一礼:“多谢尚宫大人。不过,民女有一事相求。”
李尚宫觉得好笑,却并未生气:“我帮你的忙,你反倒还要再有事求我?说说吧,何事?”
“劳烦尚宫大人在明日女工考较开始之前再寻人替我们转交。民女在此先行谢过大人了。”
李尚宫闻言有些诧异,抬头却见张锦书的笑颜。似是明白了什么,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丫头也忒聪明。也罢,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便帮你这一次。但你记住,可没有下一回了。”
这次轮到张锦书怔愣在原地了。她想过李尚宫也许能帮她们这个忙。却没料到,竟是如此顺利。
萧妘拉着张锦书道了谢,两人便回了祥栀院。
张锦书心有诧异,面上却不显。只待第二日女功考较却又见着了孙嬷嬷。
孙嬷嬷甫一见张锦书,面上便显露出了不满。
李尚宫唱名罢,正要让秀女们开始考较。
历来女功考较,并无固定题目。琴棋书画,刺绣书法。凡是秀女所擅长的,皆可算数。
可张锦书自幼没学过琴棋书画,唯多年刺绣贴补家用,于刺绣一道上,倒还有些得心应手。张心映也不懂琴棋书画,两人便一道报了刺绣牡丹。
刺绣最是费时,李尚宫便让那些报了琴棋书的先上前考较,考较完便可离场。
时间过半,张锦书手中的绣样也渐渐变得栩栩如生。可就在即将完成时,却突然听到身旁张心映焦急的喊声。
张锦书忙侧头去看,却见一刚考较完书法的秀女此时正看向张心映手中的绣架。张锦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张心映的绣品竟沾染了大片墨迹。
“你怎么不知道躲呢?”那秀女的声音里满是娇嗔,竟是反将错处怪到了心映头上。
心映本就胆小,此时被吓得直哭。
那秀女见状更加颐指气使起来:“那么不长眼,还来选什么秀?”
张锦书听此话,无名怒火起。:“我们好端端的在考较,你既考较完了便赶紧走,何苦还要回来毁旁人绣品?”
“你做什么?!”那秀女看着张锦书逼近,不禁尖叫起来。
可是她退一步张锦书便进一步,直到被逼到墙角,张锦书才又开口:“给她道歉。”
“凭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那秀女虽有些心虚,却还强撑着强硬。
“本就是你毁了旁人的绣品,怎还敢如此大言不惭?!今日你若道歉也就罢,若不道歉,一会儿吵嚷起来招来了尚宫大人,你的成绩也别想要了。”
动静闹的这般大,便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秀女。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可大多都是指责那秀女的。
“毁了旁人考较成绩怎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进宫来的?”
“现在考较马上要结束了,再绣一幅也来不及了……”
“就是就是,而且她选的还是复杂的牡丹图样。这人还真是害人不浅。”
那秀女眼见着大家都在指责她也心虚起来,却还是强撑着不肯道歉。
李尚宫自然也注意到了,厉声喝着让秀女们散开。
秀女们纷纷散去,张心映仍在哭泣着。李尚宫见了这一幕也有些不忍。可事已至此,再无转圜。
“秀女唐氏毁坏她人考较作品,名册除名,遣归乡里。”李尚宫缓缓开口,语气里却是不容置喙。
那秀女吓得花容失色,向李尚宫哭求着,却还是被带了下去。
李尚宫又看向张心映的绣品:“考较不会因任何一人重开,心映姑娘且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吧。出了这等事,老奴难辞其咎,待考较结束后,自会去禀明陛下,自领责罚。”
李尚宫心下不忍,向张心映颔首行了一礼便要回去。可还不待李尚宫转身,便又有一人高声。
“尚宫大人,这毁人绣品的罚了,被毁绣品的也恕了。扰乱考较的又该如何处置啊?”
孙嬷嬷说着便走近看了一眼张锦书:“此人扰乱考较,罔顾宫规。是否也该重罚啊?”
李尚宫只觉得有些疲惫,却仍抬头看着孙嬷嬷的眼睛与她对视,半点不曾败下阵来。
“此事自是要等考较结束之后再行惩处。”
孙嬷嬷似是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李尚宫打断:“孙嬷嬷,如今考较尚未结束,还有部分秀女尚在作答,若在此时将此事闹大了,只怕更加有碍大选。嬷嬷放心,我既受圣命主持考较,便绝不会偏袒任何一人。”
李尚宫已然如此说,孙嬷嬷自是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张锦书便离开了。
众人散去,张心映却还在哽咽。张锦书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绣品,将它塞到了张心映的手里。
张心映怔愣地抬起头,对上了张锦书那令人安心的眼:“姐姐……”
张锦书笑着点了点头,面上满是成竹于胸:“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真的吗?”张心映不确定的问着。
“嗯。”张锦书捏了捏张心映的脸以示安抚。
然后便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此时距离考较结束只剩一炷香的时间,她实在是没有时间耽搁了。
张锦书来不及去绣那些复杂的花样,正发愁时却蓦然想到了江祈安递给她的那方帕子。便穿针引线绣了一叶翠竹。
考较结束呈上时,李尚宫看着秀女们呈上的画卷绣品都是美不胜收,不禁赞许的点点头。可却在看到张锦书呈上的翠竹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绣品并非不好,绣法考究,处理得宜。只是在报名时却无人报过要绣竹。
“这是哪位秀女的绣品?”李尚宫扬声问着。
张锦书本欲离开,见此忙回来行了个万福礼:“回尚宫大人,这是民女的绣品。”
李尚宫看着绣布上栩栩如生的竹叶又想着方才的事,点了点头算是赞许:“心思不错。”
“谢尚宫大人夸奖。”张锦书自然也是开心,笑着答。
可孙嬷嬷却突然朝这处看了过来:“尚宫大人是要徇私吗?”
“孙嬷嬷这话何意?”李尚宫站起来看向孙嬷嬷。
“这秀女偏题,考较成绩可是要作废的。”孙嬷嬷冷哼一声,拿过考较前秀女们交上的报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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