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受罚

张家老太太拄着拐杖一步步迈入前厅,却也不要丫鬟婆子搀扶。只自顾自走来,却在看到纪骞的那一刻变了脸色。

到底还是纪骞最先反应过来,朝着老太太行了一礼,道声“拜见”。

“今日之事,乃是张家家事,倒是让纪公子看了笑话。”老太太面向纪骞微微颔首,纪骞却忙着将人扶起,拱手深深的行了一个揖礼:“今日之事本是纪骞亲历,何况事涉表弟表妹,纪骞不敢抽身不管。”

老太太不好再说,只能回眸看了一眼张宣,皱眉厉喝:“你们也忒不知礼。哪里有主人家坐着却让客人站在厅中的道理。还不快让人添张软椅请纪公子坐下!”

张宣闻言哪敢有半句反驳便要让人去添,却被纪骞挥手制止。

纪骞亲自引着老太太坐在上首主位,却恭敬弯身:“纪骞是晚辈,虽是表亲也请老太太将纪骞当做自家小辈看待。表弟表妹皆无人能坐,纪骞自是站着才更合规矩。”

张老太太见劝不动纪骞也只能作罢,收回目光走到主位缓缓坐下。此时老太太虽已年过七旬却是精神矍铄,面色红润。只是满头银发和脸上的皱纹才显现出些许老态。

见老太太坐下,张宣和三位夫人才依次坐回位上。可是张宣还未坐稳,老太太却又开口发了话:“宣儿!你方才说了什么可当着老身的面再说一遍。”

老太太的声音并不大,字字句句却都透出威严。张宣忙又起身再没了方才的威严:“儿只是一时情急……”

“我只问你,孙氏公子来退婚却私入后宅,是谁的错?孙氏公子辱锦书在先,鹤龄延龄为姊出头又是谁的错?”

张宣不知如何回答,便只是静默立着。老太太不欲再问,转而看向了张锦书:“书儿,此事因你而起,你且说该如何了却此事?”

张锦书见祖母唤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个弟弟,又看了看一旁的纪骞,见纪骞欲帮她回话,忙微微摇了摇头制止了他,才开口:“回祖母,书儿以为,今日之事两个弟弟并未做错,事因书儿而起,书儿自该一力承担。”

“承担?你又该如何承担?!此事闹出来孙氏如何还肯罢休?!”老太太气极,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都响了起来。

张锦书忙跪了下去,却是不肯示弱半分:“无论如何,总不能真的打死鹤龄延龄的!”

纪骞见此也忙行了一礼:“老太太所言极是,此事乃张家家事纪骞实在不该置喙。可此事着实怪不得书儿表妹,是孙氏太过无礼。孙氏若当真要闹起来,纪骞愿为表妹作保,代书儿表妹受过。”

老太太闻言,抬眸看着纪骞许久无言。良久才叹了口气:“罢罢罢,我且舍出这张老脸亲去孙家走一趟。”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老太太年轻时便最是矜傲,后榜下捉婿嫁了老太爷,夫妻恩爱,妯娌和顺。后老太爷丁忧辞官也未曾让她受了委屈,直至老太爷身死又是子女孝顺,自是一世顺遂。可若当真要亲去孙家却是难免受辱了。

到底是张宣最先反应过来,跪了下去:“母亲!”

老太太见众人纷纷要跪,一声呵斥:“都给我站起来!”

眼见着众人不敢抗命,都站好了老太太才又开口:“不过是去走一趟又不是进了虎狼窝,你们怕什么?!况且,我这张老脸舍了也就舍了,没什么了不得的。总得把孩子保下来。就这么说定了,谁都不许再劝。”

说罢却又起身缓步走向厅内正中,在张鹤龄和张延龄两个小童面前站定:“但是,你们两个今日行事浮躁酿成大错却是不得不罚。周嬷嬷,去传家法,每人五鞭。打完了自让他们去祠堂跪着吧。且将家规抄上百遍磨磨性子。”

老太太说罢也不待众人应声,径自迈步离开。鹤龄延龄两个小童面上却无半分不满,反而恭恭敬敬的朝着祖母叩了头,齐声道:“谨遵祖母命。”

张宣见母亲已亲自定了罚,也不再多说什么,众人各自退下。张锦书和纪骞却忙着将鹤龄延龄扶了起来,可是却无人敢拦着周嬷嬷。

门外响起了沉重的闷响声和鞭子破空的呼啸声。张锦书蓦地便红了眼睛,转身朝着门外跑去却被纪骞挡在了身前:“周嬷嬷是老太太身边跟了多年的老嬷嬷了,手上有轻重必不会打坏了鹤龄延龄,你放心。”

张锦书闻言,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纪骞扶着她坐在一旁软椅上又给她倒了一杯温茶。

张锦书接过茶盏却没喝,只是放在了桌案上。良久才开口:“他们两个是双生子,母亲生产时难产伤了身子,连带着他们两个身子也不好。家里心疼他们便一直骄纵着,平日里上树掏鸟窝,下河捉鱼虾的顽皮惯了。可他们却是最听我的话。平日里最见不得我受欺负,见不得我落泪……”

张锦书说着便伸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今日这事本也是我惹起来的。是我想要婉柔姊姊的遗物才去见了孙斯年,我若不去鹤龄延龄也惹不出这些事……”

“这不怪你,是孙氏无礼才惹出了这许多事怎能怪你呢?莫要什么事都要揽到自己头上,一会儿两个小人儿看见了又要心疼,他们这顿打可就白捱了。”纪骞却笑着摇了摇头,将一冰凉的小物件儿放在了张锦书的手心里,“一会儿拿去给两位表弟搽了,不出三日便好了,你莫要担心。”

张锦书低头看去,却是一个纯金的小药盒,上面暗刻云纹,轻轻打开盖子雪白的金疮药便露了出来,还散着淡淡润润的药香。

纪骞故作轻松的笑着:“听说啊,东宫那位每次受罚了也是用的这个,伤口就会好的很快。我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拿到的。”

张锦书和纪骞道了谢才收下了药,二人又各自闲聊许久方才离开。

出前厅时,张鹤龄和张延龄的鞭刑已经罚完,小厮丫鬟早已收拾妥当,院内静谧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张锦书不禁又是一阵怅惘。

张氏家规,受刑之人每日一食,膳食减半且皆是素膳。祠堂之内除祭祀外不见荤腥。两个小童正是长肉长骨的年纪自然受不得。

晚间,张锦书用过晚膳便回了房直到月上西天之时方才悄悄潜出院子直奔祠堂,手中的膳盒内护着的饭菜尚温热着。

推开祠堂的门,两个小童已是昏昏欲睡,此时听见门口有响动抬头看去却见是张锦书,四只小眼睛蓦然便亮了起来,想要唤她却又怕声音太大惹来人,只能轻声叫着张锦书:“二姐姐!”

张锦书忙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噤声,而后关上了祠堂的门。

食盒甫一打开,饭菜的香气便溢了出来。三人将食盒围住,张锦书给二人各递了碗筷拿出了饭盒中的菜摆出来。待二人吃饱喝足方才给他们各自上药。

延龄乖乖由着姊姊上了药,鹤龄却抱紧了衣襟拒绝着。

张锦书不由分说扒开了张鹤龄的衣裳,轻轻的将药膏涂在了伤口上:“我是你阿姊,小小孩子倒懂得什么是避嫌了。”

“不是避嫌……”鹤龄不满的嘟囔着。

“那是什么?”张锦书也笑了起来。

鹤龄却没再说话。是什么呢?不过是怕阿姊心疼罢了。

鹤龄延龄两个此番受罚为的便是给孙家一个交代说法,因此周嬷嬷打的极重,鞭鞭见骨。兼之受刑时鹤龄又一直护在延龄身前。整整十鞭,延龄只受了三鞭,剩下的尽数打在了鹤龄的身上。此时鹤龄背上已经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因是新伤,伤口渗出血来竟是染红了鹤龄的里衣。

张锦书只觉得双眼愈发模糊,手上的动作愈轻起来。

鹤龄闻听抽泣之声心内更是焦急,一动却又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呼痛。

张锦书强硬的将人按了回去:“别乱动!一会儿伤口裂开了更要疼了。到时候可别同我说。”

鹤龄却只是笑着重新趴好:“二姐姐不哭,我就不动了。”

而后便又开口宽慰着:“大姐姐送来了软垫,你又送来了这许多吃食和伤药,我们两个很快便能出去了。本没出什么事,你们何苦都要来哭一哭呢。”

张锦书又狠狠的掐了一下他的脸,却也什么都没说,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直到将药搽好才小心的给鹤龄穿好衣服。又忍不住嘱托着:“你们两个小鬼给我记住了,伤口彻底痊愈前不许碰水不许扯到!都给我安生些!”

张锦书红着眼睛训斥的样子实在惹人心疼,鹤龄延龄忙不迭的应下。张锦书这才放心了些,收拾好了碗筷合上食盒挨个揉了揉头,见他们确实无事这才放心离开。

三人却没注意到,暗夜中,昏暗的小径上两道苍老的身影掩着嘴角的笑意。直到看着张锦书离开方才转身隐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他的暗卫

窃玉

小船三年又三年

我用人物面板伪装神棍

钱充好了,几点开播?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青玉案
连载中乐绮 /